杨戬喝了一口，笑道：“酒香醇厚，果然好酒。”
店家来了精神滔滔不绝：“我这酒可是工序繁琐，独家秘方，老人喝了百病消停，青年喝了强身健体，女人喝了……”
“诶……”杨戬听不下去了，打断了这段没什么可信程度的自夸，“妖孽喝了会不会死啊？”
店家定住了，他“呃”了好一会儿，眼神闪烁，尴尬地夹在原地。
这不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本是看这两个小道士是外地人，夜深人静的他这嘴没个把门儿的，现在可真是汗流浃背，让人下了面子。
哪吒不接解：“不能吗？”
“哈哈……”店家干笑。
杨戬怕怕旁边的草垫：“坐会儿，我也无意为难，只可您打听一下。”
店家顺坡而下：“我这夸大其词，让两位见笑，敢问两位来自何处？”
杨戬：“我们是昆仑山道士。”
“哟！”店家抱拳说：“失礼，失礼，我这是有眼不识泰山。”
杨戬：“你们镇子有妖孽？”
店家笑容凝固，眼睛骨碌碌地转了一圈。
杨戬不给他机会：“你知道的，昆仑山最善捉妖。”
店家尴尬地笑道：“是，是。”
哪吒：“什么妖孽？你们不怕？”
“不是不是……”店家忙摆手，慌张无措地擦擦脸上的汗，“不是什么妖孽，又不见它害人，确实不怕，不过我们也不敢去看，不过是有时候调侃几句而已。”
杨戬不紧不慢地开口，步步引导：“在大奎身上？”
店家：“在他家里，是他的儿子。”
这倒是超出了杨戬的预设，他同哪吒对上视线，轻轻摇了摇头。
上一次这么胆大的，还是周文王。
文王大贤，有人间帝王之气，而大奎却是怯懦的模样，又是哪里来的胆子？
疑点重重，像雨后的草尖儿一样纷纷探出头。
杨戬：“他儿子，为何不是人？”
店家再次擦汗。
杨戬：“你放心，若是它没有害人，我们也不会滥杀无辜。”
“是，是。”店家得到了莫大的安慰，接着道：“他说那是他儿子，可是他连个婆娘也没娶到，哪里来的儿子？”
“他坚持说是他儿子？”杨戬问。
店家无奈摊手：“可不是嘛，他那性子本就不讨姑娘喜欢，如今有个这样凭空出现的怪儿子，镇里的姑娘们都避之不及。”
杨戬：“那你们见过他的儿子吗？”
“见过，那会孩子满月，大奎兴高采烈地给大家下了帖子，这事随说奇怪，但是我们镇子小，这样的喜事必然是送到每家每户，大家都给面子，都是热闹的场面，不过那天孩子一抱出来大家都吓傻了，年纪小的孩子们都哭了，大家都当是晦气事，闭口不提。”
哪吒困惑：“长什么样子？”
店家：“和寻常孩子一样。”
哪吒：“那你们怕什么？”
店家：“那孩子不哭，就咧嘴笑，一笑可是一口獠牙，不是妖孽是什么？”
哪吒不由得想起自己的出生，扭过头用不小的声音说：“迂腐。”
杨戬只能接道：“可能只是长得奇怪些，后来呢？”
店家：“后来大家发现这孩子不会说话，见人就呲着一嘴獠牙，别人怕了他就笑，别人不怕他就要咬，为着他大奎没少给人道歉赔钱，这不后来就只能把他锁在家里。”
杨戬：“锁了多久了？”
“快三年了。”
杨戬蹙眉：“一两岁的孩子，咬人也不是不能教吧？”
店家摇头说：“教不了，离大奎家近的人说，大奎打断了七根棍子，结果也一样没用。”
哪吒：“总之，不一定是妖孽。”
杨戬：“他家在哪？”
店家：“东头那个小房子，周围没有人住都塌了。”
杨戬：“多谢。”
镇子西边热闹喧闹，镇子东边破败不堪，坍塌的房屋，飞扬的烟尘……
哪吒上前敲门，回应他的是压抑的嘶吼，似乎是直接从胸腔中发出的声音，如同将死的困兽。
无人开门。
哪吒破门而入，入目是一个打扫干净的院子，和外面破烂的样子极不相符。
事出反常，杨戬和哪吒纷纷戒备。
两间不大的房子也很亮堂，唯有一间屋子锁得严，窗上钉着木板，封锁紧密，几乎没有光能投进去。
杨戬上前，轻而易举地破开锁头，嘶吼的声音随即响在耳边。
那是一个不大的妖兽，小小的一团，头发乱糟糟的遮住脸，嘴里呜呜地嘶吼，目光凶狠，似乎能把他眼中的一切撕碎。
杨戬只偏头看了一眼，抬手制止了准备进攻的哪吒：“他被拴住了。”
哪吒看过去，果然他脖子上挂着粗链子，被他扯地绷直。
格格不入，这是哪吒的结论。
人心险恶，这是杨戬的结论。
杨戬走过去，定住眼前的妖兽，轻轻将他乱糟糟的头发拨开，露出一张脏污的脸，是一张孩子的脸，稚气未脱。
哪吒的手下意识地紧握，隔着满长的几年光阴，他似乎又回忆起来当年。
杨戬捏着孩子的下巴，稍微用力，孩子吃痛地张开嘴，没有想象中的獠牙，黑漆漆的一个洞，甚至连舌头都没了。
良久的寂静，杨戬站起身解开禁锢，孩子向后缩了缩身子，他打不过。
哪吒嗓子发紧，私有同感的痛苦：“所以，他咬人就要拔掉他的牙，他学不会说话就拔掉他的舌头。”
杨戬亦是叹气，悲哀萦绕在心头，他们救不了他。
杨戬：“昨日，大奎身上有妖兽的手印，不是人的。”
他拉起孩子的手，一只细细小小的人手，没有一点问题。
哪吒不以为意：“做的孽太多了，都是报应。”
“哪吒！”杨戬无奈，“慎言，昆仑子弟，只判妖孽。”
哪吒撇撇嘴：“亦我所见，就是缺昆仑判他这样的人，封印一开关到他老死，关到他后悔。”
杨戬：“这孩子既然不是，那让它不敢碰面的妖兽是谁？更何况，昨日它来寻我们喝酒，提到了味道。”
哪吒也想起来了：“他说味道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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