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吒提枪冲出辕门，果然见一白胡子老道立于阵前，正是蓬莱一气仙余元。
余元须发戟张，双目赤红，周身杀气翻腾，显是怒火已臻极致。凶戾目光掠过哪吒，死死钉在随后走出、气定神闲的杨戬身上：“小子，你就是那个……那个仪表堂堂，竟能弹回我化血神刀刀光的杨戬？”
杨戬微微颔首，坦然应道：“不才，正是杨戬。”
这“仪表堂堂”四字从凶神恶煞的余元口中蹦出，着实透着诡异。哪吒拽了拽杨戬的袖口，奇道：“杨大哥，这老道不是找你寻仇么？怎的一见面倒夸起你来了？”
杨戬眼底掠过一丝无奈，低声道：“此事容后再叙。”
“废话少说，纳命来！”余元怒吼声起，手中金光锉爆出刺目金芒，挟开山裂石之威，当头砸向杨戬。
“小心！”杨戬一把推开哪吒，三尖两刃刀瞬间在手，刀影如瀑倾泻，迎上巨锉。
锵一声激鸣，气浪轰然炸开。杨戬脚下地面寸寸龟裂，尘土飞扬，然其身形稳如山岳，硬生生架住了这雷霆万钧的一击。
“休伤我杨大哥！”哪吒厉喝，风火轮烈焰狂飙，火尖枪化作一道炽热流光，直刺余元肋下。枪尖过处，空气灼热扭曲，如波荡漾。
余元左手掐诀，一面土黄光盾骤然在身侧凝聚。火尖枪狠狠扎在光盾上，火星四溅。余元右臂发力，猛地荡开杨戬刀锋，金光锉顺势横扫，挟一股恶风砸向哪吒腰腹。
杨戬神色一凛，三尖刀划出一道亮弧，刀尖奇准无比地点在锉身法力流转最薄弱处。叮一声脆响，磅礴力道竟被巧妙卸开，余元攻势为之一滞。
转瞬间，三人已交手十数回合。金光锉势大力沉，撼动山岳；火尖枪灵动狠辣，直取要害；三尖刀则神出鬼没，攻守兼备，于间不容发之际化解危局。
余元越打越是心惊：这杨戬不仅法力深厚，刀法绝伦，那份临敌的机变与沉稳，远非他那莽撞的徒弟余化可比。
余元虚晃一锉，身形疾退，跳出战圈。一双三角眼紧盯着杨戬，脸上竟露出一丝奇异神色：“好小子！身手、心性、根骨，皆是万中无一，比我那不成器的徒儿余化强上百倍！”他话锋陡转，语出惊人，“杨戬，你杀我徒儿之仇，老夫可以不究。只要你肯拜入我蓬莱门下，做我关门弟子，老夫一身通天彻地的本事，尽数传你，如何？”
杨戬收刀而立，神色平静无波：“承蒙前辈抬爱。然杨戬已有授业恩师，不敢改投他门。”
“哦？”余元浓眉一挑，“你师父是谁？”
哪吒在旁早已火冒三丈，抢话道：“杨大哥的师父，乃是玉泉山金霞洞玉鼎真人，道法高深，岂是你这泼道能比！”
“玉鼎？”余元怪笑两声，语带讥讽，“莫不是那个与乾元山太乙老儿并称‘昆仑双煞’的玉鼎？”
“住口！不准辱及家师！”哪吒一听“双煞”之名，如同点着的炮仗，枪尖一挺就要冲上拼命。
余元睨眼看向哪吒，脸上恶意更甚：“我说你小子一身精纯莲花清气，原来是太乙老儿的徒弟。当年你师父在昆仑山坏我好事，这笔旧账还未清算。抓不到老的，抓个小的出出气也是一样！”话音未落，手中金光锉骤然转向，带着比方才更猛三分的恶风，直取哪吒面门。
哪吒瞳孔骤缩，正待举枪格挡，一道颀长身影已如闪电般挡在他身前。
当——！
杨戬的三尖刀再次稳稳架住金光锉，巨大冲力震得他衣袂猎猎作响，却将身后的哪吒护得严严实实。
见杨戬毫不犹豫护住哪吒，余元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旋即化作浓浓戏谑：“啧啧啧，老夫明白了。”他故意拉长调子，目光在杨戬和他身后只露半个身子的哪吒之间来回扫视，“当初你假扮余化，明知化血神刀凶险，硬挨那一下骗去解药，莫不是为了救这娃娃？”
杨戬并未出言反驳，只握紧刀柄，指节微微泛白。
余元见他默认，笑得愈发得意：“杨戬，老夫再给你个机会。拜我为师，老夫非但不计前嫌，还可玉成你心中所求，让你二人成就一段佳话，如何？哈哈哈！”狂笑声震得四野回响，远处战马连连刨蹄。
哪吒如遭雷击，脸颊涨得通红，枪指余元骂道：“老匹夫，胡说八道些什么！”
杨戬眉头紧蹙，沉声道：“前辈休要胡言乱语，辱人清白！”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余元见招揽无望，恼羞成怒，“既然你们不识抬举，那就别怪老夫心狠手辣！”他猛地一拍腰间，一个看似毫不起眼的土黄色布袋飞上半空。那布袋迎风便涨，须臾间化作数丈大小，一股强悍吸力瞬间笼罩两人。
四周空气、尘埃，乃至光线被那无形吸力疯狂拉拽，仿佛整个空间都在向袋口塌陷。
杨戬脸色骤变，一把抓住哪吒手腕：“快退！”
然为时已晚。吸力之强非比寻常，风火轮烈焰被吸得倒卷而回，哪吒只觉脚下一虚，身体全然失控离地而起。
“杨大哥！”哪吒惊呼一声，反手死死抓住杨戬手臂。
杨戬周身清光大盛，欲定住身形，然这乾坤袋乃余元压箱底的法宝，此刻全力催动，岂是轻易能挣脱？两人如同狂风中的落叶，只挣扎一瞬，便被硬生生扯离地面，化作两道流光，瞬间没入那深不见底的袋口。
乾坤袋袋口迅速收紧，复归巴掌大小，轻飘飘落回余元掌中。他掂了掂袋子，脸上露出残忍冷笑：“不识抬举的小辈，老夫这乾坤袋里，有你们好受的！”说罢驾起遁光，卷着袋子消失在天际，只留下辕门外一片狼藉，与金吒、木吒等人惊怒的呼喝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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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光影扭曲，天旋地转。恐怖吸力撕扯着身体，仿佛要将魂魄扯散。哪吒只觉手腕被死死攥紧——正是杨戬。下一刻，失重感骤然消失，脚下触到了坚实地面。
哪吒晃了晃发晕的头，定睛一看，不由得愣住——这乾坤袋内，竟是一片自成天地的奇异洞天！
头顶天光柔和，不见日月却暖意融融；脚下绿草茵茵，缀着不知名野花。不远处，亭台楼阁依山傍水，一弯溪流潺潺淌过，汇入碧波小湖。湖畔假山旁，竟有小鹿低头饮水。远处山林隐约传来仙鹤啼鸣，灵气浓郁精纯，竟不输乾元山金光洞。
“这……这是乾坤袋里面？”哪吒松开杨戬的手，蹲身摸了摸脚边一株发着荧光的小草，触感温润真实。
杨戬亦面露异色，迅速以神识扫过这片空间，沉声道：“确是法宝内部。这余元，竟将乾坤袋炼化得如此精妙，自成一界。只是……”他抬头望向那看似无垠的天空，“此地必有边界与破绽，否则也不会仅为困人之宝了。”
“管他精妙不精妙，先想法子出去！”哪吒站起身，眼中战意未消，“这老匹夫，竟敢……”话到嘴边又突顿住，想起余元那句荒诞的“成就佳话”，脸上腾地泛起热意。他偷偷瞥了眼身旁的杨戬。杨戬正专注扫视四周，神色如常。
哪吒定了定神，走到湖边掬起一捧水。湖水清凉甘冽，灵气顺着指尖沁入体内。“这水倒是好水。”他嘀咕着，心下盘算：用九龙神火罩能否烧穿这空间？或以乾坤圈硬砸？
就在此时，头顶天光如水波般抖动起来，紧接着，余元那张巨脸缓缓浮现，几乎占据了大半天空，声音如雷滚滚，震得花枝乱颤，飞鸟惊散：“如何？老夫这‘袋里乾坤’的景致，可还入得了二位小友的眼？比那昆仑穷山恶水，强上百倍吧？哈哈哈！”
杨戬与哪吒立时戒备，仰头望向那张巨脸。
余元双目如两盏灯笼，居高临下审视下方渺小的两人，语气带着施舍般的傲慢：“杨戬，老夫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拜我为师，入我蓬莱门下，老夫非但传你毕生所学，助你成就大罗金仙，更可让你二人在这洞天福地之中，结为神仙眷侣，岂不比在西岐苦哈哈打仗强万倍？”
他刻意加重“你二人”三字，目光在两人身上逡巡。哪吒身姿挺拔，容颜俊俏；杨戬气度沉稳，风华内敛。两人并肩而立，一个炽烈如火，一个沉静似水，竟有种奇异的和谐。
杨戬眉峰紧锁，眼底怒意翻腾。他上前一步，不着痕迹将哪吒挡在身侧，隔绝了天幕上那道令人不适的审视目光：“余元前辈，杨戬已有恩师玉鼎真人，此生绝无改投他门之理！至于其他，”他顿了顿，字字铿锵，“更是无稽之谈，休要再提！”
“好！好！好！”天空中的巨脸怒极反笑，愈发狰狞可怖，“好一个不识抬举的玉鼎徒儿！既然你们冥顽不灵，那就休怪老夫心狠。老夫倒要看看，是你们的骨头硬，还是老夫的耐心足。你们就在老夫这‘炼心红尘’中，好好参悟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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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第九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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