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林黛玉金屋藏娇
宝玉至潇湘馆,见宝钗宝琴、邢岫烟都在。宝琴正讲她在异国的见闻:一个十五岁的真真国女孩子,西洋画儿上那样的黄头发,带了满头的珊瑚、猫儿眼、绿祖母这些宝石,穿着织金的锁子甲,带一把倭刀,能作中国的诗。只可惜那诗稿子放在南京家里,不能取来让众人一观。
黛玉听了,笑拉宝琴道:“你别哄我们。我知道你这一来,你的这些东西未必放在家里,自然都是带了来的。这会子又扯谎说没带,他们虽信,我是不信的。”
宝钗见宝琴红了脸,道:“偏你这颦儿伶俐。谁都知道这西洋风物属你最有见闻,怎么就急着瞧这一件稀奇?”
黛玉却欣羡道:“我这儿的西洋物产虽多,却都是瑞哥哥变……那边儿捎带回来的。个中风土人情,哪像她那样亲身亲眼地见识过?”
宝玉拍掌道:“是了!如今琴妹妹一来,咱们家竟有了两个西洋通了。琴妹妹、邢大妹妹,你们可曾见过瑞大哥哥了?”
宝琴、岫烟都摇头说不曾,只听说过他的各中传闻。宝玉直呼可惜,道唐瑞斗之钟灵毓秀,他一张嘴、一个舌头难形容出来,倒引得她二人都看他。
黛玉道:“他今日倒是在。因我告诉他要会姐妹,这会子避在屋里呢,说是要炼些药备着用。”
宝玉笑说:“林妹妹这会子何必藏他?”
他这样说,旁人还不觉什么,黛玉忽得粉了耳朵,恼道:“你这人越发说这些不着的话。怎么成了我藏他?”顿一顿,又添一句:“总要先在祖母、大太太、姨妈前见过了才是道理。”
原来,里德尔也算是大观园中的常客。因他常往园子里探望黛玉,有时给她送了东西进来,有时又接她出去,这园子里十步一个眼睛,早把他看熟了。他若进来,必定直往潇湘馆去,从不似宝玉喜欢各处闲逛;若路上遇见哪间屋子里的丫头,也都很知道避让,从不与人牵连说笑,一年多来从不曾冲撞了谁。他在潇湘馆里有一间书房、一间炼药室,时有在潇湘馆见着亲戚家的女孩子,也不与她们走近了嬉闹,只在几步外作揖见礼,陪着说上一会子话,便自己避去他屋子里了,比女孩子们还要端方。
这原也是很不合规矩的。譬如薛蟠,虽常来接了宝钗出去,自己却是不进园子里来的。可里德尔风评太佳,又很有一种与旁人都不相同的亲和从容。纵有些心里觉得不妥当的,一见着他面,就不能再生疑,只觉得他行止间分外坦荡磊落,做什么都似很合时宜了。故而进出时上下竟都不设防他;后来满府上下知道了他上天遁地的神通,即使在黛玉处神出鬼没些,也皆不以为怪,都知道他在外头自有自己的住处去。谁会想到他的真身教林姑娘贴身带着,常逗留在林姑娘的闺房里呢?
可不正是应了宝玉的话,像她把他藏在屋子里似的!黛玉从前当他是天书里的仙人,从不往这处想,故不觉什么,今日却似恍然惊醒,突然心里羞起来;再想来,又觉得这念头好似玷污了他似的,故而一下子恼了。
宝玉浑然不觉,只急着说:“你今日怎么也迂起来!姊妹们原都是一道儿说话的,瑞大哥哥只不在这里住罢了,园子里谁没见过他。琴妹妹和邢大妹妹虽新来,也都是极亲近的亲戚,何必似外人那样避讳?原是兄弟姐妹一道,反倒分生了。况且往后二位妹妹和我们一同在这园子里长住的,你还要为此拘着他,不许他来了不成?”
宝二爷话既至此,就要闹起来,宝钗、袭人等费劲了口舌才将将劝住,只黛玉一人独自怔在一旁,神游天外,默然不语。宝玉恼得捶胸顿足,好容易扼到了用饭时,前后脚往前面去了,才算是在贾母处见过,自此来往起来。
2.晴雯病补雀金裘
袭人因母亲病重家去了,只留了晴雯和麝月在宝玉屋里。因他几个趁着袭人不在,夜里顽闹起来,晴雯不慎受了风寒。
宝玉怕她教人赶回家去,不敢声张,只私下请了个胡乱开药的庸医来,白散了许多银子不讲,更把她的病耽误了。待宝玉再请来王太医,怡红院又出了一桩丑事:小丫头手脚不干净,竟偷到了平儿头上。晴雯素来心气儿高,眼里揉不得沙子,听闻此事果真肝火大盛,在病里就一通发作。如此一来更是病上加病,连吃了几日的药也不向好。
宝玉很是挂心她,从箱子里取了一扁金镶双扣金星玻璃的佛郎机鼻烟让她嗅,又道:“越性尽用西洋药治一治,只怕就好了。林妹妹那常备着治伤寒的药剂,极灵验,只是吃了耳朵冒烟。”
麝月与晴雯都不好说话,只等他吩咐。宝玉说到此处,才想起林黛玉处的西洋药都需唐瑞斗亲手煎熬,平常专供着黛玉使,不比别处只花金银买来。若存得多也罢了,若只备着一两剂,借人使了,免不得劳他重新再备。犹豫片刻,究竟不敢直接着人去要,又命麝月:“二姐姐那也常有西洋贴头疼的膏子药,叫什么“依弗哪”。你和二奶奶要去,就说我说了。”
麝月便往凤姐处去了,果真取回半节儿,暂且烤了给晴雯贴上。
至掌灯时,却见宝玉急惶惶地回来,进屋就嗐声跺脚的。原来贾母今日刚给他一件雀金裘,就让他不防在后襟上烧了一个洞。这褂子可不寻常,是俄罗斯国的匠人用孔雀羽毛织的,婆子出去了半日,竟一个能织补的裁缝秀匠的寻不到。
麝月道:“明儿不穿也罢了。”
宝玉却急得在屋里团团地转,道:“明儿是正日子,老太太、太太说了,叫穿这个去呢。偏头一日烧了!如今只一个办法了。”便又吩咐麝月:“你快拿着它去寻林妹妹。她那自有一种办法,能让破损的东西恢复原样。就说我说的:今日实再是情急,托她代请瑞哥哥帮一帮忙,来日定重谢她。她必知道了。”
晴雯在边上躺着,听得直皱眉,忍不住翻身说道:“拿来我瞧瞧罢。没个福气穿就罢了,这会子各处早都歇下了,又去求人。”宝玉听了道:“这话倒说的是。”便把雀金裘递与晴雯,她拿来在灯下仔细一看,觉得尚能织补。宝玉也是病急乱投医,自知此时托黛玉急寻里德尔并不妥当,只是忧心晴雯的病症,尚还犹疑。
晴雯道:“我自知道。不用你蝎蝎螫螫的,夜里急头白脸去劳动人家,究竟不像话。”一面说,一面坐起来,挽了一挽头发,披了衣裳,只觉头重身轻,满眼金星乱迸,实实撑不住。恨命咬牙强捱着缝补完,眼前一黑便栽倒下去。
3.里德尔家大业大
年关将近,王夫人与凤姐治办年事,贾珍那边扫撒收拾,开了宗祠,荣宁二府上上下下,好不忙碌。因外头府里庄子上也有岁末的许多杂事,黛玉也告了祖母,先随里德尔回了唐府去,正月里吃年酒时再回来。
这一年来里德尔名下有了许多田庄,如今都赶着年租进了京。管事领了几个庄头进来,隔着帘儿磕头请安,便有婆子取了禀帖和账目来。
黛玉也是头一回收到这些庄子一年的进项。展开账册一瞧,不禁咂舌:“竟有这许多!”
几人听了,都各自憨笑起来。便有庄头起来答道:“回小姐说,这已是少的了。今年年景实在不好,从三月里连连地下雨,直到八月里也不见停。九月里又下了碗大的一场雹子,不说庄稼畜牲,连人带房子都一片儿的打毁了许多。先前报了灾,小姐再又让免了一半的租,更是只得这些东西了,实再比不得往年。”
黛玉又问:“庄中农户今岁生计如何?”
庄头回话道:“托爷与小姐的福!虽是灾年,也尚有些收成。爷和小姐又是菩萨心肠,这大都留住了。一来二去的,竟比往年还要好哩!外头再没有这样的事,只有催得更紧。我那娘舅家的表兄,离我那里也不过一百里,现也为贵人管着几处田地。那府里说来拢共不过□□处庄子,也遭了旱涝,竟也得收上这么些孝敬,可不是正打着饥荒呢!”
待她又细问庄中事宜,并今岁赈灾救济、修缮房屋之事,那庄头便磕绊起来,不能答得完全了。黛玉便起了兴,把账册都一并寻来;又找里德尔商量,年后要去庄子上看看。
“如今家业忽然这样大了,各处先前的旧例都不同,合在一起未免处处忙乱不及。还应当早定个章程。”
里德尔对此不甚上心,只笑道:“怎么这样操心?我虽然请你帮忙管家,却不希望让你感到操劳负担。有兴致时看顾一二即可,有什么喜欢的也好着人在庄子上养着,不必太计较收成。府上也不靠这些进项营生。”
黛玉道:“我既应了你的请,担了这管家的名儿,自然要把你的家业料理清晰,安置妥当,心里才高兴呢。况且既是新得的庄子,总想要亲眼地看看是什么模样儿。”
里德尔见她确实兴致高昂,也欣然应允:“春日去庄子上逛逛也不错。到时寻一处空旷的田野,带你坐飞毯去。”待到年后,在贾母跟前仔细诉了府中无人持家的难处,又缠磨着好一番告罪,才将将又把林姑娘借出了贾府去,又是后话不提。
一些复健后我诈尸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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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年关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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