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颂正想着，厨房的门帘被人从里面掀开。
左钧野端着一锅饺子从里面出来。
厨房的水汽落在他脸上，把寡淡的眉眼氤氲得软了，连眼神都变得温吞，唇瓣的颜色也比平时更深，他今天穿着身居家服，领口很松垮，露出脖颈和若有若无的锁骨。
左钧野看到佟颂站在客厅，脚步顿了顿，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开口道：“来了？”
他一边招呼佟颂吃饭一边帮她把椅子拉开，“坐吧，刚好可以吃了。”
佟颂的心口莫名软了一下，跟着左钧野走到餐桌前，看他把碗筷摆在桌子上面。
左钧野有些不好意思地环顾四周，抬眼看向佟颂，“地方有点小，委屈你将就一下。”
“不会，”佟颂摇摇头，走到椅子旁边坐下，她看了一眼锅里热腾腾的饺子，“闻起来很香啊，一看就很好吃。”
左芊芊已经拿着小碗在一旁看着，左钧野给每人盛了一碗，“那你尝尝看。”
这几天里，除了佟商带着去的那次聚餐，佟颂吃的大多是佟肖烨做的黑暗料理，这么一对比就显得左钧野的厨艺特别好，饺子的味道确实不错，刚咬开就溢出里面满当的汤汁。
她咀嚼了两口，目光落在左钧野的身上。
他正低着头，垂眼把盛着酱油的小碗往佟颂和左芊芊的位置推了推，他的手很漂亮，骨节分明而修长，连甲盖都泛着薄粉，之前打架的伤口好了大半，只剩下几道浅浅的痕。
佟颂一眨不眨地看了会，视线又落在左钧野的脸上，她莫名其妙想到秀色可餐这个词，连带着胃口都比平时好了些。
佟颂又往嘴里夹了一个饺子，这次舌尖抵到一个冰凉的物件，她拿牙齿轻轻咬了咬，很快就明白是什么。
在她小的时候，赵恬也会在过年的饺子中挑出一两个往里塞铜币，用来祈福。
左钧野正在调醋，突然看见佟颂放下筷子，接着脸色微变，轻轻按住自己的喉咙，“我……我好像吞下去一个硬硬的东西。”
左钧野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他立刻站起身绕到佟颂身边，紧张兮兮地把手掌放在她的后背拍了拍：“快，快吐出来！对不起，我应该提前说一声的……我以为你会咬到的。”
左钧野的样子很紧张，整张脸都写着懊恼自责：“你现在怎么样？能吐出来吗？”
佟颂看着他这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再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她的双肩颤抖不停，左钧野愣住，随即反应过来，磕磕绊绊地道：“……你骗我？”
“嗯哼。”
佟颂的唇里吐出一声愉悦的轻哼，她的视线上仰，眼尾软软地垂落出一条逦迤的线，像只恃宠而骄的猫，接着她微微张开唇，带着点挑衅意味地吐出一点舌尖。
那枚铜币正乖乖躺在她的舌尖上，又被佟颂轻轻往回卷，用虎牙咬住，“骗你的。”
左钧野的心跳漏跳了一拍，他的视线被烫到一样从佟颂水润泛粉的舌尖移开，“别闹……万一真的吃进去了怎么办？”
“哦，好，”佟颂看着对方无地自容的模样，心情愈发愉悦，她不再打趣左钧野，而是把铜币吐出来放在掌心，认真道，“谢谢啊，饺子很用心。”
左钧野低低地“嗯”了一声，没再看她，他坐回自己的位置，埋头吃起了饺子。
餐桌上的气氛沉默了会。
直到左芊芊发出了一声小小的欢呼，她也从嘴里拿出一枚铜币，“哥，我也吃到了！”
左钧野抬起头，看着左芊芊稚气未脱的笑脸，摸了摸她的头发：“嗯，芊芊明年会有好运的。”
佟颂这时候才注意到，左钧野自己碗里的饺子已经快要见底了，却好像一直没有吃到铜币。
她拿起公筷，从锅里夹起一只白胖的饺子，然后指尖剥开一点皮，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摸出一颗之前她随手放进去的糖果。
佟颂撕开糖纸，把那颗糖果塞了进去，若无其事地把饺子放到左钧野的碗里。
左钧野低头看着那只鼓囊囊的饺子，愣了愣，旁边的左芊芊明白佟颂的意思，立刻凑过来：“哥，你也吃！”
“尝尝看，”佟颂托着腮，笑眼弯弯地看着他，“总不能只想着让我们有惊喜和好运，忘了你自己吧？”
左钧野看着碗里，又看着面前笑吟吟的佟颂，夹起那个饺子送入了口中，牙齿咬开的瞬间，果糖的味道混合着肉馅在嘴里弥漫。
有点难吃。
左钧野慢吞吞地咽了下去。
还有点开心。
他抬起眼看向佟颂，低声回应：“……谢谢。”
晚饭吃完时，窗外的天空已经暗透了。
左芊芊毕竟年纪小，吃完饭就开始有些犯困，左钧野就让她先回房间休息。
他开始收拾碗筷，佟颂只偶尔搭个下手，跟着他进了厨房。
这里的空间实在逼仄，两个人站在里面，随便动一下都会不小心碰到一起。
左钧野挽起袖子，露出清瘦的腕骨，他打开水龙头开始洗碗，佟颂就靠在一边的门上看他。
灯光将他垂落的睫影拉长，软乎乎地铺在眼底，左钧野侧脸的轮廓在湿气的氤氲下柔和不少，佟颂看着看着，突然伸出手指，蘸了点干净的泡沫，然后趁左钧野不注意，往他的脸上抹了一下。
“嗯？”左钧野动作一顿，转过脸看她，脸上雪白的一点，他没生气，只是伸手想要用手背把泡沫擦掉，结果反而蹭得更开，“……”
佟颂得逞地笑起来。
左钧野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原本想说什么，还是纵容地道：“地上有点湿，你小心一点。”
地上积了一小滩洗碗溅出来的水，佟颂扫了一眼，她没在意，故意晃了晃身体，声音带着点亲昵的揶揄：“左钧野……左哥，你今天晚上好贤惠哦。”
佟颂一边调侃一边往左钧野身旁凑近，她光顾着动作，没留意脚下还有一小摊水，鞋底一滑，身体一下失去平衡：“唉！？”
左钧野眼疾手快，本能地立刻伸手去拉她。
佟颂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然后就撞进一个温热的怀抱，两个人随着惯性踉跄了好几步，直到左钧野的后背重重撞上身后放置厨具的架子，发出嘭的一声响。
“唔！”
佟颂在左钧野怀里，她虽然没有磕碰到哪里，但还是被撞得有些发懵。
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整个人都被抱在怀里，刚才为了防止她摔到，左钧野的掌心此时扣在她的后脑勺，佟颂吸了吸鼻子，整个鼻腔都是他身上的沐浴露香。
她的脑袋小幅度地动了动。
“嗯……唔！”
佟颂还没反应过来，身下的人就剧烈地弹动了一下，原本护住她后脑的手微微僵住，指尖陷进她的发丝间。
佟颂：“……？”
她微微抬眼。
映入眼帘的是左钧野微张的唇，唇色比以往靡-丽得多，从里吐出的呼吸又烫又乱，他垂眼拿湿漉的目光看她，眼里带着轻微的茫然无措，不堪重负的红洇进眼尾的一小片皮肤，很快又从眼尾蔓延到整张脸。
“……你做什么？”
“你怎么了？”
两个人几乎同时开口。
佟颂愣了一下，被人抱在怀里的姿势让她很不适应，她于是又轻轻挪动了一下脑袋。
这下动作更重地刮蹭过左钧野的胸前，他别过脸，唇里溢出一声呜咽，又被他咬碎了吞进去，只发出模糊的鼻音。
“你故意的是不是？”
左钧野有些恼怒，他把佟颂拉开，后者愣了足有几秒才后知后觉到什么，她差点咬到舌头：“我不知道那是你……不是，我……”
左钧野转过身去，声音发哑：“算了……你先出去吧，这里地滑，我很快就收拾好了。”
“……哦。”
佟颂被左钧野半推半请地赶出了厨房。
她站在客厅中央，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左钧野把她赶出来了，佟颂只好走到沙发边坐下，她的视线扫过客厅，落在沙发旁边的小桌子上。
那里放着一幅画。
那画还是半成品，只能看出画上的内容是个长头发的女孩，笔触带着荒废许久的生涩，但整体很稳，连外行人都看得出来作者是有功底在的。
佟颂闲来无事，把画拿起来仔细看了看。
没过多久，左钧野从厨房出来，他看到佟颂拿着的那幅画，又联想到刚才的事情，露出点尴尬的神色：“你看到了啊。”
他走过来，“上次你问过我……要不要重新画画，我闲的时候就随便试了试。”
佟颂的目光从画移到他脸上，笑着道：“画得很好啊，这画的是我吗？”
左钧野点了点头：“嗯。”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两人心照不宣地都没有再提起刚才那个意外的触碰。
原本以为沉默会继续下去，窗外的夜空突然被一道亮光划破，紧接着是烟花炸开的声音。
“放烟花了，”佟颂率先打破尴尬，她站起身走到窗边，“左钧野，过来看吗？”
左钧野也跟着走了过去，站在佟颂身边，两人的肩膀靠得很近，却没完全碰到。
桐花弄的街道狭窄，窗外的视野并不开阔，电线和不知道从哪家延伸出的晾衣绳横挡住巷子的天空，把夜空分割成压抑的好几块。
佟颂把窗户拉开，趴在窗沿才能勉强看见被拦截得支离破碎的夜空，烟花接二连三地在老城区的上空升起，不断绽放再消散，远处的爆炸声很沉闷，近处的墙壁被照得发白，露出脱落的墙皮。
又是一阵短暂的烟花间歇，佟颂听到身边传来左钧野很低很轻的声音：
“佟颂，新年快乐。”
一章过年的小日常[垂耳兔头]晚发了不好意思orz
其实这个zjy很人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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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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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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