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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长相远比一般的远东人凌厉,又较欧亚人硬犷的骨骼更年轻柔和,样子英秀,冷淡。奇怪的是,这种冷淡有时克己,有时近乎放纵,从距离感里仿佛闻得到酒气。……或者说,他为此感到熟悉了。
眉毛形状像小剑,特别乌压压地镇着眼。眼眶舒展时很大,且分明:虹膜理论上是深褐色,结果在多数光线底下都黑到发红,又偏好情感不明显的专注的注视,清明得有点吓人。但不总在那么强干地闪光,眼皮会按一种看起来是偶尔的频率有点颓靡似的耷下来。
——不是娇养缺乏精力的缘故。她的身体并不薄削柔弱或脂肉丰腴,充血时也会出现肌肉轮廓;皮肤却苍白得跟剧院里的欧洲老钱有得比,可能是长期坚持一些室内锻炼。黑发剪得蛮短,蓄到颈子,倒是蓬松得能撒开一把,刘海鱼鳍一样,薄而乱地拂在额前脸侧,又像刀片向着刃逐渐走薄的地方逼近着她。(但它们极快地长长了,夜一样笼盖住她的后颈和背,又堆在两肩上,会轻轻摇晃。晕眩就从流水的夜的丝网里扑出来,捉住了他。)
总的而言,容貌当然在好的范畴,能引起他激荡在阴暗的艳羡、与对于讨好过的波斯公主一类的年轻女人那种古怪的亲近和愤恨和怕之间的感情,甚至基于气质想起北方的冬女神,生出缪斯驾临的颤意。有算得上结实和平衡有力的肉身,装扮利落,清凉,似男装非男装,但过往不会靠任何体力活谋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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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诚实不避地挑衅他。承认听很多的歌剧,却宁肯在hifi管里,只是拿美声唱法的珠圆玉润安慰耳朵寂寞,听得出一些好坏,又没那么多。难道你对语言和语言背后的内容不是同样的态度吗,凑合着用?他承认她说得对。钟爱女武神的骑行和木星欢乐使者,尽管前者可能带来一些刻板的不好回忆,后者问世还要等五十年。不支持瓦格纳本人,因为喜爱尼采。他知道,早就见过,嫉妒地看待这种书面好感的延伸后果。重温管乐器不如练习给他口,钢琴很好,她一直很感兴趣,但既然都是受十指精确度牵绊的工作,她还是打游戏、不、敲论文吧。即使这么说,极乐迪斯科很好玩,她邀请他。
他登陆来,载入几分钟,也轻松感到一种艺术性而非浅薄的娱乐性,十**世纪少见的文本风格,与一种虚拟的互动空间,都很精良,优美,不似醉汉又有深沉的粗野,可没法同样轻松地与她的遗憾心共情。他读书学习的过程,纸上复辟王朝的法语人物照样随着太阳升起生活,包括愤怒的于连,包括他的…木匠家庭和后跻的荣华世界……!他倏地警惕起来,手指扣紧在鼠标上,于连是为爱昏了头而掉脑袋的,又是做事没有首尾而自然败露的,只不过到了法庭上拿出身作堂堂屈屈的抗辩。他的丑相,少时艰难的维生,就类同这声嘶力竭的根本理由,可以覆盖一切,又不值得任何人收听。他挣扎在顺从意欲去爱打开自己,和一定收敛住记忆与心的形迹,两种复古的幻想之间,还尝试去探索、理解她的悼念;直到发觉这位手指转转圈就能操纵的主角原来堕落于前未婚妻的离去,生命像相机胶片般定格,保持住一种长久的夸张戏剧化的重复循环的伤逝。这位剧情里寥有音信的未婚妻是离弃于他的冲动与自毁。女人会把惊吓和拒绝迁移到本该爱他的感情上,而一切庸人全要畏怕强烈和爆发的极端物,丑和恶都在其中。于是爱从皆不如他的外部断绝。联想般的认知闯进脑海的时候,狂怒卷着宛如癫痫的恐惧拍打他的身体。她站在身后,黑天鹅绒裙子,和游戏世界的女人一样简短。似乎没有想象中的困惑,握着空酒杯,胆大地伸手抚摩他的后颈,问道:“你想尝尝看龙舌兰日出吗?”
“…日落。”他纠正说。她好像方才憋着,现在小波浪似的放出来,口腔里的笑意连同指腹轻淡的爱怜,告诉他酒品蓝本来自下个世纪70年代的美国,虚构作品总会不同程度地改缮原物。但是红色沉积在下,你留恋黑夜,所以怎么解释都能够。他震颤了一下,想到她应该偏爱日升吧?但她早起也从不观赏,懒怠地运用先进的工具,自己为自己磨咖啡,煎蛋和里脊肉翻倒在面包片上。金红灿烂的溏心对她来说取代了窗外的新光,在起床气与慵懒与过去谨遵的十六分节奏之中。只有傍晚,暮霞成为不规定的正经活动,共他一起分享,从白天起居屋的窗帘高束,天从显灰的蓝一步步幻妙地沁成黑色。她的眼神里兴味多过可惜,或者只是因每日重复。还是那种“纯粹伺候(眼睛)”式的淡兴味。随后他又想起,红色大抵是葡萄汁调就,总不能是牲血,酒神和基督的血液,在这里竟然混入日神的象征了。玻璃杯底离开他,她的温柔也随之消失在他的皮肤,惶然稀释在光标的继续移动里,很久之后(从游戏上看,才过了一个检定),终于被置换为一杯礼物落回他面前。
不像莫奈,像特别明艳的普伊戈多(还没画出来,是她给他看过)。她洒然地叫他试试,方才背后调酒的操作一定萧落又很闲雅,他就品啜她可灼烧的礼物。先跟从额外的、拧了一个圈的绿吸管(她叫他订制的,一个可怜的美国人就这样失去了他毕生唯一的灵感火花,他不在乎)。出乎意料地,底层口感发涩,红色原来是石榴汁加糖浆的颜色。他诚实地反馈了入口的所想,也不知道算个什么,不过她还蛮欣悦地回答说:“《石榴的颜色》,有部苏联——就是未来**俄国及其附属——的电影叫这个名字。类型算诗电影吧,一周目完要欣赏一下吗?亚美尼亚人拍的…他们的一位跟…格鲁吉亚公主相爱过的诗人……萨雅·诺瓦,应该是这么说,上个世纪初格鲁吉亚就并入沙俄了对吗但是当年杀掉他的是波斯侵略兵所以我猜你肯定知道他哦。我蛮喜欢波斯的,不,不是恺加政权,他们沙赫对你不好理国又病夫,是泛指整个文化体那意味啦,到了现代的电影艺术也很优秀,为了了解那里读了一些历史书和旅游指南,不确定有没有东方主义的成分在。噢,不用,你不能让德黑兰政府看到你的吧,我也不需要现在去玩,半殖半封呢感觉好不安全……说起来你前前任侍奉对象是纳赛尔丁没错吧,他抗英战争都亲手打NG了也没说拿你给他捣鼓军火啊?!”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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