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蒙摩斯在苏蒂耳边说:“你自保就行了,别的我搞定。”他停了停,挑眉笑道:“咱们这也算是同生共死了。”
苏蒂横了他一眼:“要是你死了能闭嘴,我会很高兴的。”
话没说完,就听见风声隐隐,一把寒光闪闪的镰剑迎面劈下来。苏蒂一偏头让过,握紧短剑本来想刺对方的肋骨,一犹豫间,只划伤了他的胳膊。
对方凶相毕露,回刃削向她的脖颈。她用短剑架住,知道自己不能跟他对抗蛮力,就迅速滑开,阿蒙摩斯后脚跟来,一剑砍断了他的头颅。
鲜血喷溅到苏蒂脸颊上。滚烫的,粘稠的,令人窒息的腥气。她喘了一口气,来不及眩晕就挥剑挡住了下一个黑衣人的进攻。
“小傻瓜,你下手别怕呀!”阿蒙摩斯踢倒又一个对手,冲她叫道,“你不杀他他就杀你了!”
神妾教她剑术时说过,女子天生体力单薄,不能久战,要跟男人抗衡,不但得灵活,还得够狠,出手必杀。
阿蒙摩斯咬着牙掠开一个黑衣人的镰剑,卸下另一个黑衣人的胳膊,那人倒地之时舍命抱住了阿蒙摩斯的脚,几下都挣脱不开。前头那人得了空隙,一剑劈下,阿蒙摩斯横剑架住。苏蒂从他身后钻过来,一剑插进那人的肚腹,还拧了一下。
她感到剑刃顶端肌肉收缩的阻滞和内脏像水泡一样咕噜噜的破裂感,那人惨叫着倒了下去。
“干得好。”阿蒙摩斯偏了一下头,一剑结果了脚下那个。
她杀人了。她茫然地想,在此之前她连条鱼都没杀过。
其他侍卫们且战且退,靠拢过来,把两人护在中间。苏蒂扫了一眼,到这时已经只剩十几二十个人了。
为首的黑衣人冷冷一笑,一挥手,一队黑衣人举着长矛逼近,形成合围之势。
长矛虽然笨重不灵活,对分散腾挪的对手并不好用,但现在他们聚在一处,以长对短,用不着近身就能把他们戳成筛子。
“破阵!”阿蒙摩斯吼道,剑指天空,划出一个箭头形。
侍卫们都是军中出身的,一看就明白了,迅速用盾牌组成一个楔形阵势,三名最强壮的侍卫站在最前方,双手持盾用蛮力顶开密密层层的矛尖,两旁的侍卫们单手持盾,趁机砍断矛杆。
为首的黑衣人气急败坏地大吼:“压上去!顶回去!挤也挤死他们!”
密密层层的矛尖矛杆又排山倒海般压过来,把这个小小的箭头阵型压得动弹不得,侍卫们肩并肩互相借力,拼尽全力扛住盾牌不被压倒,但这样一来,只要有一人倒下必然连环跌倒,阵型一破,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苏蒂被挤在当中,心急如焚,突然灵机一动,对身边的提伊叫道:“掩护我!”
提伊一怔,只见她矮下身子,从盾牌底下的缝隙钻了出去,剑光一闪,一名敌军的双腿被硬生生斩断。
苏蒂一击得手,迅速钻回盾牌内,几根矛头乱糟糟地刺在她原来的位置,倒把那个抱腿惨呼的士兵刺死了。
对方阵型一时松动,提伊明白过来,立刻默契配合,苏蒂出入更加容易了,又接连砍断了几名敌军的腿脚,连连惨呼声中,对方阵脚已乱,楔形阵势长驱直入,阿蒙摩斯张弓搭箭,利箭破空而去,直取为首的黑衣人。
那为首的黑衣人横剑一挡,当的一声,箭落在他面前的地上。他趔趄着连退几步,四下张望,突然听到战车奔驰声如隆隆雷鸣,四面八方喊杀声越来越近,隐约可以看到阿蒙—拉军团的日月旗标在闪烁。
援军终于到了。
叛军阵势大乱,各自逃窜。那为首的黑衣人恨恨地咒骂了一声,拉下头套,像蛇一样隐没进黑暗里。
来的不仅有阿蒙—拉军团,还有彭尼赫培的普塔军团。彭尼赫培滚下战车,单膝跪地,说:“我们来迟了,让殿下受惊了!”
“你怎么得到消息的?”阿蒙摩斯问。
“今夜宦官总领艾伊手持王上谕令,说任命我为努比亚总督,要我将普塔军团旗标转交给副将安代夫,进宫谢恩。我怀疑其中有诈,正要向王上请示。半路上发现阿蒙—拉军团出动,问了情况才知道是有人叛乱,就赶紧召集军队来了。犯了擅自动兵之罪,请殿下责罚!”
“这么说,父王也危险了,我们赶快去王宫。”阿蒙摩斯说。
“那我呢?”苏蒂问。
阿蒙摩斯从手上捋下绿宝石印戒,拉过她的手替她戴在大拇指上,“我以埃及王储之名,命你去向塞特军团主将雅赫摩斯下令起兵勤王,如果他拒绝,格杀勿论,你来统兵!一切紧急情况,由你自行决定,如我亲临!第一分队!”
“在!”
“你们保护公主!”
毫无准备地,她被授予了几乎等同于法老的权力。她低头看看被鲜血浸透的印戒,祈祷自己永远不要用到它。
雅赫摩斯老将军铁塔一样的身影站在塞特军团营地门口。
他仿佛早就在等待什么,看到她这支队伍人人满身是血的时候,并没有太多惊讶。
“殿下,真的出事了?”
“老将军听到风声了?”苏蒂握手成拳朝他亮出印戒,“王储请您召集军队,勤王平叛!”
“果然还是阻止不了啊……”雅赫摩斯喃喃道,“神妾陛下派人找过我了。”
“那我就不用解释了,将军是怎么考虑的?”
那双见惯尸山血海的灰色眼眸露出痛苦的神情。
“我十六岁时,作为一个侍卫跟瓦捷凯帕尔拉王攻占法雍州,在一片欢庆中亲眼看先王身中毒箭,在我怀里咽气。我二十三岁时,跟涅布佩赫泰拉王攻打阿瓦利斯城,负伤化脓,先王亲口为我吸出毒脓,才捡回一条命。我三十七岁,跟捷瑟卡拉先王攻下夏路亨堡垒,妮菲泰丽太后亲自加封我亲王头衔。于埃及,于我自己,历代先王都有重生再造的大恩大德。神妾陛下联络我,我知道她所为非理,不敢从命,但叫我对王族的后人刀兵相加,也恕卑职无法从命!”
他解下佩剑,双手举起,端端正正地跪了下来。
旁边阿蒙摩斯的侍卫长塞尔特抽出了镰剑,只等苏蒂如王储所言,下令格杀。
苏蒂怔了半天,珠泪盈睫,叹了一口气说:“我也从没有想过有一天,要站到她的对立面。但是……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还是一步步走到这里……她和王上两个人,明明已经权倾天下位极荣华,为什么还要互相倾轧,斗到你死我活……现在三大军团,已经发动了两个,老将军就算持中,形势也已经明朗了。您就算舍身报恩,也要想想帕赫利吧。”
“帕赫利他……”雅赫摩斯哽住了。
苏蒂突然发现帕赫利并不在场。
他是老将军唯一的孙子,父母早亡,跟着祖父在军中长大,祖孙俩感情极深。他不是在外面荒唐夜不归宿的人,大半夜的会跑哪里去呢?
她低下头,看到雅赫摩斯的指缝间闪烁着一点银光,正是帕赫利从不离身的圆绳结护身符银坠项链。
这时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原来是辛涅布跟着两个亲兵跑过来,一见雅赫摩斯就问:
“老爷子,找到帕赫利了吗?”
“他在神妾陛下手里。”雅赫摩斯低沉地说。
后宫里还是一片温香软玉。
佩海雅靠在香柏木包金双豹形躺椅上,垂下蝴蝶翅膀般又黑又长的睫毛,秀发蓬松,肩带半褪,貌似悠闲地转动着手里的金杯,另一只手抚摸着豹子高高翘起作为扶手的尾巴,手指微微一动,蔻丹指甲里那粒同样殷红的小丸难以察觉地溶入红石榴汁中。
然后她擎起杯子,撒娇地斜睨着法老。
“陛下,我听人说,在同一个杯子里喝过酒的夫妻,会永远生活在甜蜜里。我还没跟陛下在一个杯子里喝过酒呢,陛下能满足我这点心愿吗?”
法老拍拍她的脸颊:“这是巴比伦使臣进贡的,说是可以滋养容颜,珍品难得,你多喝一点。”
“那我就更不能一人独享了。陛下,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您忍心不要嘛?”
法老微微一笑,把她摇曳的耳环一摘:“那就再等一等吧。”
杯子在躺椅边的小几上摇晃着,砰地一声翻倒在地。
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她伸手握住双豹躺椅的“尾巴”扶手,一咬牙拔出藏在其中的剑刃,拼尽全力刺向法老的脖颈。那细薄的剑刃上,早就淬了见血封喉的剧毒,只要刺破一点皮肤,她就自由了!
法老痛叫一声,捂着脖子退后。
佩海雅紧张得全身发抖,两眼瞪着他,如雪胸脯剧烈起伏着。
侍卫们迅速涌了进来,几把利剑当当架在佩海雅细嫩的脖子上。
法老突然笑了起来,直起身子。他的笑容冷得可怕,放开捂着脖子的手,被刺中之处只是青了一块,没有出血。佩海雅看看手中,她握着的竟然不是刀刃,而是一截金漆木条。
“这股狠劲,这股忍耐,还真有几分王族的影子。”法老冷笑道,“佩海雅,我真是小看你了,还以为你流着的只是狐媚惑主的贱婢之血。幸亏我还没有小看你背后的人,在你去搞什么典礼把怀孕的消息昭告天下的时候,我已经叫人秘密搜查了整座寝宫,换掉了暗器。”
“你……”佩海雅气得牙关打战,说不出话来。
“陛下,王妃妄图弑君,请陛下明正典刑!”侍卫长霍特普大声说。
“先押下去。”法老说,穿好衣服披上铠甲,“起风了,我们也该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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