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家公子这会确实挺累的,自从住到顾飞家里,也不知是不是被管多了,一开始很抵触,现在已经到点就犯困,屋子里那股很舒服的香味挥之不去,连入睡困难都给缓解了不少,要是顾飞在身边,他能做到倒头就睡,一点不夸张。
这会他又没吹头发,蜷缩在沙发的一角打算晾干了再睡觉,电视机的荧光闪烁在他脸上,漂亮的眼底映出一片深不见底的黑。
房间里的香味他刻意找过,没发现源头,身体没有对这味道产生排斥,也没有过敏反应,也就随它去了。这会拂来一缕暖风,又卷来了若有似无的味道,韩家公子深深吸了一口气,浑身都放松下来,摆弄着手机。
屏幕里,顾飞录制的视频像一把锋利的匕首,割开了时空,将他带回那个充满恶意的地方。
这段视频他看了很多次,每看一次都能想起来一点点细节,十年前那个噩梦一样的场景如重磅炸弹一般在脑海里炸开,只不过是慢镜头,缓缓的,却带来巨大的压迫感。
当时的他并不怎么害怕,即便被虐打,疼痛也没令他起什么情绪,在那种家里长大,遭到所有人的冷眼疏远,甚至下毒,他早已看透所有,这一次也是,他相信只要自己麻木不仁,这个变态早晚会失去兴趣,如果自己活不到那天也无所谓。
直到那个男人把目光转向了周轩,他看着那个无辜的孩子遭受折磨,终于,恐慌愤怒的情绪才从心底出现。
他第一次有了呼救和反抗的**,但人小力微,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周轩在眼前受苦。
那个人似乎就喜欢看见他流露情绪的样子,周轩的生命就成了折磨他的一种工具,每一次他试图救周轩,就会招来更加残酷的报复,就为了欣赏他被逼流泪的模样。
他试过强忍住不让自己流露情绪,但周轩的哭喊如同一把尖刀在他心脏里拧,他无法坐视不理,于是才有了视频里对凶手的妥协。
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主动对别人低头,屈辱感被他深深地摁死在内心深处,凶手怎么要求,他就怎么做,让他说什么就说什么,像个没有灵魂的玩偶。
然而还是没能保住周轩的命。
获救之后的他并没有得到解脱,痛苦接二连三地接踵而至,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折磨,更是心境上的煎熬。已经无心去应付家里的那些破事,只想着尽快远离。
天不从人愿,他没能离开,后来开始不断关注凶手的蛛丝马迹,隔一段时间就去街上毫无目的地逛,甚至频繁出现在可能出事的地点,希望会被凶手看见,他迫切地想直面那个人。
他们两个之间,总得死一个。
麻木感不断加重的时候,顾飞就突兀地出现了,以一种不容拒绝的态度介入他的生活,硬生生把他往阳光里拉,强硬地把温暖塞进他心里。
韩家公子想了很久,终于点开白应时的聊天窗,给她发去一条消息:“那个凶手是性无能,他说过我是第一个让他有□□**的人。”
顿了顿,又补上一句:“交给你们了。”
已经没什么隐瞒的必要,谁来抓住这个人,对如今的他而言,都是一样。
发完消息,他打开自己原来的手机,又给刘明威转去一笔钱,随后删掉他的联系方式,这一次的删除,是包括他脑子里记住的,韩家公子从不需要用工具记录这些,他的脑子就是备忘录,今后也不会再去刻意想这些。
这是他第一次彻底选择放弃,但并不觉得有什么,如今,有些事情其实也不必执着于亲自去做了,不如就试一试相信别人。
顾飞站在阳台上,二楼的灯光一直没灭,他拿出手机给韩家公子发消息:“还不睡,做什么呢?”
等了好一会也没等到回复,本想打电话过去,临了改变主意,准备去二楼看看。
谁知他打开门就见到韩家公子蜷缩在沙发上,电视机开着,客厅灯大亮,头发显然是没吹,坐在这硬等着晾干,把自己等睡着了。
他气不打一处来,上前就要兴师问罪,走近了却发现,韩家公子的脸颊湿了一片。
顾飞的心揪着痛了一下,手指轻轻在他脸上擦拭,睡梦中的人似是察觉到什么,追着他的手指蹭了蹭。
这个小动作在韩家公子睡着后经常会有,初始觉得这种亲昵近似于撒娇的行为出现在这人身上太过违和,后面才明白,他只有陷入不好的梦境才会有这种反应,是在寻找让他安心的源头。
微微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把人从沙发上抱起来,这种腻歪的事情自见面以来他就没少做过,从一开始的忐忑到如今的轻车熟路,就连韩家公子也越来越习惯。其实以常理来想,正常情况下不管是同性还是异性都不会有这么亲密的举动,能这么做,两个人早已不该是普通朋友的关系才对,顾飞意识这一点之后,也尤其注意控制类似的行为,晚上也尽量避免睡在一起。
他们俩就是这样,搂搂抱抱是常态,甚至还会抱在一起睡觉,醒来依旧是“朋友”。没有人提出质疑,也没有人追究,他俩就这样睁眼瞎似的相处着,小心地不去触碰最后一道防线。
顾飞觉得韩家公子不会喜欢上除他自己之外的人类,尽力隐藏起所有的心思。
韩家公子则不想面对防线之后的未知,以及依旧坚信着那套“洛希极限论”。
二人生活在同一屋檐下,把确定当成不确定,把不确定当成确定,阴差阳错,自欺欺人,明明壁垒只剩薄薄一层,却谁也不愿去赌。
顾飞的动作已经足够轻巧,但韩家公子还是被惊动。
“醒了?”顾飞有点心虚,想把人放下来,可对方不知是否察觉到了,胳膊攀住他肩头不放,顾飞只好继续往卧室走,他有点尴尬地找话题:“你自己的床也不想睡?”
韩家公子眼睛都不睁开:“你不是说随便我睡在哪都可以?”
顾飞听他这么说又停下:“那送你回沙发?”
韩家公子拒绝:“沙发也不舒服,太软了。”
顾飞让他坐在床上问:“那你想睡哪?说说看?”
“衣帽间。”韩家公子真说了,就是地点让人很不理解。
顾飞死活没想到是这么个答案,还以为他睡糊涂了:“那儿能睡吗!”
韩家公子半睁开眼,迷迷糊糊地推荐:“你试试啊!”
顾飞当然没理他:“情愿睡衣帽间都不情愿睡床,这床垫买的和你之前那个一样,又怎么得罪你了?”
“又大又空。”韩家公子一头栽倒在床上,头发黑压压铺了一大片,“你弄醒我干嘛……”
知道他入睡困难,顾飞坐在床边一直等到他睡着才出去,韩家公子落在沙发上的手机刚好亮起,顾飞一眼看见白应时的名字,纠结了一会,终于没忍住点开消息,于是就看见了二人对话。
“那个凶手是性无能,他说过我是第一个让他有□□**的人。”
“谢谢,这对我们的调查很重要,冒昧问一句,他有对你实施性侵吗?”
“有,没成功,他喜欢尸体,当时以为我死了,发现我活了之后就没继续,没有看到他的长相,他带着一个白色塑料面具。”
接下来是韩家公子用软件手绘的两张图,他应该有一点绘画基础,寥寥几笔的笑脸面具,边上还画了一只红色爱心气球,另一张画了个男人,戴着面具拿着气球,中等身材,头发蓬乱,穿着淡蓝色工装套,一双绿色解放鞋。
之后隔了很长时间,白应时才回复了这条消息:“你很勇敢,接下来交给我们。”
顾飞握着手机,情难自已,无论多少次看到韩家公子描述当年的事,他都无法淡然处之,他或许可以试着改变韩家公子的生活,在将来的日子里尽力让他自由自在,可再怎么做都无法改变过去,这种无力感令他十分挫败。
画中的男人就是当时虐待韩家公子的人,他画这幅画像的时候,是否也把当年的经历又回顾了一遍?
他把消息调回未读,放下手机,朝卧室深深地看去一眼,还是选择了关门离开。
第二天,韩家公子没能爬起来,熟悉的晕眩再度造访,喉咙也变得不舒服,他撑着晕乎乎的脑袋坐起身,体位的变化换来一阵剧烈的咳嗽,耳朵里是窗外的大雨,本该是个睡懒觉的好天气。
他从床头抽屉摸出许久不用的舒张剂,刚罩在口鼻上又停下动作,爬起身去洗漱。
出来时智能管家正播报天气,前些日子就预警会有台风登陆,但这几天气温已经开始受影响,昨天后半夜狂风骤雨的,俨然一副已经登陆的架势,夜间的气温骤降了七八度,对常人来说会很舒服,可对韩家公子来说不是那么回事,昨晚上睡觉都有点冷,更别提睡到半夜还掉床下去,今早起来,果不其然中招。
韩家公子熟练地用药,坐着休息了一会,拿过沙发上的手机打开看了一眼。
“嘶——”他甩甩手,皱眉看着左手上一片乌青,想起昨晚上的乌龙,暗暗骂了一句,进屋去换了一身衣服,抵不过头晕,又往床上一躺。每次有症状,精神就特别疲累。
窗外的雨声仿佛催眠曲,半宿大风卷走了康海市的潮湿闷热,空气都清新不少,韩家公子身心放松,没多会就在雨声中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感觉有人在动自己,本以为是顾飞,但那人手却没顾飞那么暖,韩家公子睁开眼来,就见到了满面忧色的沈度,手里还拿着沾了水的棉签。
“早。”他还是觉得有点晕。
“不早了。”沈度说,“快10点半了都,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吃点东西?你嘴巴干得都起皮。”
韩家公子没什么胃口,撑着坐起身:“我是不是发烧了?”
“你倒是清楚得很。”沈度手边还放着体温计:“早上挺高的,现在退下来了,38度不到。”
“还好。”韩家公子松了口气,挡不住喉咙干痒,又开始咳嗽。
“对别人是还好,你就不行了。”沈度还想继续说什么,就听见车库门的动静:“顾飞回来了,他走的时候还不知道你生病。”
韩家公子眨了眨眼睛:“我还想睡会。”
“不,你不想。”沈度站起身:“我给你把饭端上来,你吃完饭把药吃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