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惩戒

“别让我再说第二遍。”

继国咎的语气已经开始不耐烦,那样冷酷又带着威胁的话语,让刚从母亲的温柔中被剥离的继国岩胜难以接受,眼圈不由得泛红了。

谁知这样的表情似乎点燃了继国咎更深层次的怒火,他一巴掌甩在继国岩胜的脸上;小小的孩子没有防备,直接被打得歪倒在地,捂着火辣辣的脸呆呆看着暴怒的父亲。

他以往不是没有见过父亲生气,只是从没有被这样……对待过。

继国岩胜吓坏了,泪水挂在眼角将落未落;继国咎毫无怜惜,冷漠地用竹板指着他:“憋回去,起来,跪好。”

脸颊又烫又疼,耳朵里好像还有不太明显的嗡鸣。继国岩胜不敢忤逆,乖乖爬起来跪好;在父亲可怕的眼神下怯怯地伸出手。

“啪!”

竹板狠狠打在他的掌心,痛地继国岩胜呜咽一声,眼泪掉了下来,又赶紧用另一只手擦干净,生怕惹得父亲再次动怒。

“这一下,打你毫无规矩,半夜偷跑出去,有辱家门!”

“啪!”

“这一下,打你不遵父命,擅闯禁地!”

“啪!”

“这一下,打你顽劣少教,目无尊长!”

“啪!”

“这一下,让你长长记性,以后不许再靠近那院子半步!”

“啪!”

“这一下,是警告,警告你如何不许再接近你那个弟弟!”

“啪!”

“……”

一直打到竹板中央出现了一点细微的弯折痕迹,或许也的确是打累了,继国咎丢开竹板,冷冷地丢下一句:“在祠堂跪满三个时辰!”就离开了。

祠堂好冷,比昨夜吹着夜风的院墙更加冰冷彻骨。深秋天凉,祠堂里烧不得炭火,冷得宛若冰窖。空气中有很淡的香火气,地上一尘不染,但也能隐约看到供桌下的死角飘出几缕尘埃。

继国岩胜打了个哆嗦,眼泪无声地滴落在被打的红肿的掌心,像一滴水落在铁板上,火辣辣的刺痛。

祠堂不大,包裹着一个迷茫的小小灵魂,独自在寒冷中颤抖落泪。

继国岩胜不敢哭出声,怕门外有父亲的人报告给父亲,会让父亲更加生气。他不明白,为什么父亲不愿意让自己见妈妈和弟弟;他更不明白,为什么父亲要对自己下这么重的手。

小小的人儿跪在蒲团上,膝盖从最初的酸痛,慢慢转变为刺痛,哪怕只是一点轻微的挪动都能感受到蒲团上清晰的纹路;骨骼都好像被雕琢成那纹路的模样,每一次动弹都钻心的疼。

三个时辰,刚开始还能支撑着地面微微侧身,改变身体重心勉强让膝盖缓解压力;到了最后一个时辰,只是微小的动作都能让膝盖痛的仿佛骨头被一寸寸敲碎。

继国岩胜端端正正地跪着,膝盖已经痛到麻木;此时此刻,竟然是最规矩的姿势带来的痛苦最轻。

眼泪都已经哭干了,红肿的眼圈隐隐作痛,眼睑好像还以为擦得过于用力破了一小块皮;掌心依然肿着,仿佛有一颗微小的心脏藏在肿起来的地方,“突突”跳动着疼,碰一下就是一阵刺痛。

“吱呀——”

身后的门被推开,秋风裹挟着尘土和碎叶闯进祠堂,一个担忧的声音传来:“少爷,三个时辰到了,老爷让您回房间收拾收拾自己。”

继国岩胜端正地跪着,疼痛占据大脑,导致他第一时间甚至没有分辨出来人说的话;等到传话的仆役重复了一遍,方才如梦初醒,身子一晃栽倒下去。

那仆从紧张地上前扶着他免于直接摔倒在地;继国岩胜稳了稳身体,感受了一下几乎没有知觉的膝盖。他侧坐在地上,强忍着疼痛伸直了双腿,仿佛听见了骨头咔嚓的脆响。

伸直了双腿,骨骼和肌肉仿佛从漫长的压迫中缓缓苏醒。坐在地上缓了很久,继国岩胜才扶着地面,慢慢站了起来;小腿传来的感觉很陌生,似乎连疼痛都感觉不到了,好像刚刚才拥有这双腿一般。

仆从想上前搀扶,被继国岩胜躲开了手。

小小的少年步伐缓慢,即便是扶着门框也是一副摇摇欲坠的姿态;但他的背影却格外坚定,一步一步,慢慢的,走出了冰冷的祠堂。

回到自己的住处后,照顾继国岩胜的仆从迅速分工起来,准备好一切就退了出去。

继国岩胜坐在热气腾腾的浴桶里,膝盖被长时间的压力挤得一片扁平发红,接触到热水时有一种疼痛被从伤口挤出去的刺痛。他抱着膝盖,滚烫的脸颊轻轻贴在上面,无意识地在水面上吹出涟漪。

痛苦,好像过去了,也没什么,不是吗?

不痛的,一点也……不痛。

眼前有些雾蒙蒙的,眼眶湿润,被擦破的眼皮传来一点点几不可察的刺痛。

不能,不能哭了,破了相会有辱家门。

继国岩胜闭上眼睛,升腾的蒸汽暖暖的,身子暖了,心里也好受多了。小脸迷迷糊糊靠近了水面,下巴一点点蹭入水中。

好暖和,祠堂还是太冷了……

鼻腔灌入热水的那一刻,继国岩胜的脑子里警铃大作。

他猛地直起身子,打了个喷嚏,紧接着是猛烈的咳嗽;门外伺候的仆人吓坏了,只是没有少爷的同意也不敢擅闯。

继国岩胜咳得很凶,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听到的人都会觉得揪心,也有人去禀报了老爷——只是直到他从浴室里出来,也没见父亲来关心什么。

父亲太忙了,这些小事不该再惹他烦心。

继国岩胜这么告诉自己,在床上坐下,让仆从全都出去,自己给自己的膝盖和眼睑上药。他不想,也不愿任何人看到他的脆弱。

经过了这半日,他的精神已经十分疲倦。闭上眼睛,脑海里一会是妈妈温柔的面容,一会又是弟弟乖巧可爱的笑容,一会又变成父亲暴怒的模样……他搞不明白,他真的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只是父亲说他错了,那就是错了。

疼痛的地方覆上了冰凉的药膏,丝丝凉意渗入皮肤,安抚着混沌的精神和躁动的灵魂。

继国岩胜逐渐睡去。

吃了一次苦头之后,继国岩胜着实安分了一段时间。不乱跑,安静地待在屋子里,去看一些父亲认为启蒙前的继承人应该看的东西。

但这并不意味着真正的顺从。

养好伤之后,等到一个父亲很忙的日子,继国岩胜再次偷溜到那个小院附近。这一次,他打探到了,在院子的一个隐蔽的角落,有一处年久失修的院墙,墙根底下留着一处小洞,被枯枝杂草掩盖,却也刚好他这样的小孩子钻过去。

确定没有被跟踪,继国岩胜扒拉开各种杂乱的枯枝草叶,从洞里钻了进去。

“呼……这里,好多树枝,嘶……”

自言自语往里爬,脑袋却在探出小洞的时候撞上了什么。继国岩胜抬起头,正看见继国缘一蹲在洞的另一边,低着头好奇地看着他。

“啊哈哈,你好啊缘一,还记得我吗?我是哥哥。”

继国缘一歪歪头,看着他,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这是记得还是不记得啊?继国岩胜有点尴尬,怎么他和弟弟的见面都是在这么……狼狈的情况下?

他努力往前挪了挪身体,继国缘一好像刚刚才看出他的意图,“贴心”地往旁边让了两步。

继国岩胜终于是从洞里爬进了院子。他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和枯枝;继国缘一看着他,思考了一下,伸出手到他头上,摘下了一片别在他发间的枯叶。

“谢谢你呀缘一,妈妈现在在做什么呀?”

继国缘一歪着头,想了想,看向屋子的方向。继国岩胜也不强求他回答,拉住他的手一起往屋子去。敲了敲门,里面传来妈妈温柔的许可声,继国岩胜才拉着弟弟推门走了进去。

“妈妈,我来啦!”

朱乃很意外,她是听说了大儿子先前受罚的事的;原以为这样小的孩子被那么一通打之后不会再来了,没想到这才没多久,就又敢再犯。

她坐在桌前,张开双臂拥抱自己的两个孩子,轻轻抚摸他们柔软的头发,无限慈爱。

“好孩子,还痛不痛?给妈妈看看。”

继国岩胜做出小大人的样子,叉着腰故作满不在乎地摇摇头。“不痛的,一点都不痛。”

看着大儿子膝盖上残存的伤痕,朱乃很心疼,却也深知自己改变不了丈夫的想法,只能让孩子在自己这里获得几分慰藉。

“你们俩去玩吧,不要闹得太大声就好。妈妈很累了,要休息一会。”

朱乃将一盘精致的糕点递给兄弟俩,轻轻把他们推出屋子,关上了门。

继国岩胜拉着弟弟坐在门前的石阶上,把糕点推给弟弟:“缘一先吃,吃饱才能长高高!”

继国缘一始终不曾开口,只是用那双漂亮的红眼睛看着面前笑容灿烂的兄长,捏起一块糕点,看着他,慢慢送进嘴里小口小口吃起来。

见缘一动了,继国岩胜才也拿了一块,咬了一大口。

“真甜!”

即便是快入冬的时节,也有温暖的阳光从小院四四方方的天空中洒下,给坐在一起的兄弟俩身上镀上一层淡淡的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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