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狛治

“我教你。”女子说,“明天跟我去摆摊,卖些自己做的小玩意儿,总能换些钱。”

狛治猛地抬头,眼里满是抗拒:“我不干!摆摊能赚几个钱?还不够买副好药的!”他说着,突然挥拳打过去,想逼女子离开——他不需要同情,更不需要这种慢悠悠的施舍。

可他的拳头还没碰到女子的衣角,就被她轻易地抓住了。女子的手劲很大,捏得他骨头生疼,他挣扎了几下,根本挣脱不开,反而被女子轻轻一推,摔了个屁股墩。

“打不过我,就乖乖听话。”女子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平淡,“要么跟我摆摊,要么等着下次被巡捕抓住,送去作务场,你选一个。”

狛治咬着牙,看着女子平静的眼神,突然觉得一阵无力。他确实打不过她,也确实不想去作务场。最终,他闷闷地“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接下来的日子,狛治过得异常“憋屈”。

女子——他后来知道她叫矢凛奈——不知从哪里弄来些木头和竹片,教他做些小玩意儿:竹编的蚱蜢、木雕的小狐狸、彩绘的木牌。矢凛奈的手艺很好,编出来的蚱蜢栩栩如生,木雕的狐狸眼神灵动,摆在町口的小摊上,总能吸引些孩子来买。

狛治一开始很抵触,做出来的东西歪歪扭扭,竹片扎到手也不吭声,只是赌气似的跟自己较劲。

矢凛奈也不说他,只是默默地把他做坏的东西拆了重编,把他刻崩了的木头磨平,然后在旁边做个样子给他看。

有一次,几个地痞流氓来摊前闹事,说要收“保护费”,还伸手去抢摊上的钱。

狛治气得要冲上去拼命,被矢凛奈一把拉住。她没多说什么,只是抬脚一扫,就把领头的地痞踹倒在地,另外几个刚想动手,就被她三拳两脚打得哭爹喊娘,连滚带爬地跑了。

狛治看得目瞪口呆。他这才明白,矢凛奈腰间的长刀不是摆设,她的身手比町里最厉害的武夫还要好。

那天收摊回家的路上,他忍不住问:“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这么能打?”

矢凛奈看着天边的晚霞,淡淡地说:“以前练过。”

“那你教我好不好?”狛治眼睛一亮,“我学会了,就不用再怕那些地痞了,也能保护爹了!”

矢凛奈转头看他,眼里带着点笑意:“可以。但前提是,你的小玩意儿能卖够买药的钱。”

从那以后,狛治学手艺更认真了。他的手指灵活,学东西很快,没多久就能做出像模像样的竹蚱蜢,木雕的狐狸也有了几分灵气。

晚上收摊后,矢凛奈就教他扎马步、练呼吸、练刀,虽然累得满头大汗,他却觉得浑身都有使不完的劲。

父亲的身体渐渐好转,能坐起来喝药,有时还能帮着串些木牌的绳子。他看着儿子每天回来时手上沾着的木屑和竹篾,看着他不再像以前那样眼神发狠,而是会笑着说“今天卖了三个狐狸”,浑浊的眼里总是含着泪。

“矢凛小姐,”有天晚上,父亲拉着矢凛奈的手,声音很轻,“谢谢你……把这孩子教好……他娘走得早,我没本事,差点让他走了歪路……”

矢凛奈拍了拍他的手:“他本性不坏,只是被逼急了。”

狛治在门外听到这话,鼻子一酸,悄悄退了回去。

他想起自己以前偷东西时的慌张,想起被打时的屈辱,再看看现在摊在桌上的竹片和刻刀,突然觉得,这样的日子好像也不错。

他开始叫矢凛奈“姐姐”,虽然语气还有点别扭,但眼里的亲近却藏不住。

可好景不长。

入秋后,父亲的病突然加重了。这次不是发烧咳嗽,而是咳血,一口口的鲜血染红了破棉絮,看得狛治心惊胆战。

矢凛奈请来了町里最好的医生,开了很贵的药,可父亲的身体还是一天天垮下去。

弥留之际,父亲拉着狛治的手,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的矢凛奈,忽然笑了。那笑容很轻,却带着前所未有的欣慰:“狛治……你现在……很好……爹放心了……”他的目光扫过桌上狛治刚做好的木雕,那是只展翅的雄鹰,“要好好……跟着你姐姐……好好做人……”

说完这句话,他的手垂了下去,眼睛却还望着天花板,像是看到了什么美好的景象。

狛治抱着父亲的身体,没有哭,只是肩膀不停地发抖。矢凛奈站在他身边,轻轻拍着他的背,什么也没说。

窗外的雨又开始下了,淅淅沥沥的,像是在为这个苦命的老人送行。

安葬了父亲,狛治沉默了好几天。矢凛奈也没催他,只是每天照常摆摊,把他做的小玩意儿摆得整整齐齐。

直到第七天,狛治突然拿起竹片,编了只最大的蚱蜢,放在摊上。

“姐姐,”他抬头看向矢凛奈,眼里虽然还有红血丝,却透着一股坚定,“以后我来编蚱蜢,你木雕,咱们把摊子摆得大一点。”

矢凛奈看着他,笑了:“好。”

阳光透过云层照下来,落在两人身上,也落在那些栩栩如生的小玩意儿上。

木板房虽然依旧破旧,却因为有了烟火气,有了彼此的陪伴,变得温暖起来。狛治知道,父亲说得对,他现在很好,以后会更好。

因为他不再是孤身一人,他有姐姐了。

-

秋日的阳光斜斜地淌过町口的石板路,给狛治的小摊镀上了层暖黄。

竹编的蚱蜢在风里轻轻晃动,木雕的狐狸摆得整整齐齐,昨天新刻的木牌上还留着淡淡的松木香。

矢凛奈一早去了市集采买,临走时塞给他几个铜板,让他中午买两个刚出炉的红豆包。

“姐姐说今天会晚些回来,让我看好摊子。”狛治用石块压住被风吹起的布幡,心里盘算着等下要不要去旁边的糖画摊换个小玩意儿——他昨天卖了五个木雕,赚的钱够买两串糖画了。

忽然,一阵尖利的哭喊声划破了街面的热闹。

“放开我!你们这群无赖!”

狛治抬头望去,只见三个流里流气的汉子正围着个穿蓝布裙的姑娘,其中一个满脸横肉的家伙正扯着姑娘的包袱,笑得不怀好意:“小娘子,跟哥哥们去喝杯茶,这包袱啊,哥哥就帮你‘保管’了!”

姑娘吓得脸色发白,拼命挣扎,包袱带却“啪”地断了,里面的针线篓滚了出来,彩色的线轴撒了一地。

周围的摊贩纷纷低下头,假装没看见——这几个是町里出了名的流氓,背后有浪人撑腰,没人敢惹。

狛治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他想起以前自己被欺负时的无力,想起矢凛奈说过“能出手时,就别低头”。

他抓起身边一根用来撑布幡的竹竿,猛地冲了过去,用尽力气朝那横肉汉子背上打去:“放开她!”

竹竿断成两截,横肉汉子吃痛回头,看到是个半大的小子,顿时火了:“哪里来的野崽子,敢管你爷爷的事?”他反手一巴掌扇在狛治脸上,力道大得让他原地打了个转,嘴角立刻渗出血来。

另两个流氓也围了上来,抬脚就往狛治身上踹。

“不知死活的东西!”

“上次没被打够是吧?”

拳脚像雨点似的落下,疼得狛治眼前发黑,可他死死盯着那个还在哭的姑娘,像头被惹急的小兽,硬是没躲开。

“别打了!我跟你们走还不行吗?”姑娘哭喊着要去拉,却被流氓推到一边。

“跟我们走?晚了!”横肉汉子狞笑着,抬脚就要往狛治心口踹。

就在这时,狛治突然动了。

他在地上一滚,躲开那只脚,同时抓住汉子的脚踝,猛地用力一拽。那汉子猝不及防,“咚”地摔了个四脚朝天,半天没爬起来。另两个流氓愣了一下,刚想上前,就被狛治扑过去抱住腿,狠狠咬在膝盖上。

“啊——”惨叫声刺破了空气。

狛治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力气,只觉得脑子里有团火在烧,烧掉了疼,烧掉了怕,只剩下一股想把这些人撕碎的狠劲。他抢过一个流氓掉在地上的短棍,劈头盖脸地打过去,动作没什么章法,却快得惊人,带着股不要命的狠戾。

三个流氓被他打得鼻青脸肿,看着眼前这个眼睛发红、嘴角带血的少年,竟生出几分惧意,连滚带爬地跑了。

姑娘连忙跑过来扶他:“你没事吧?谢谢你……”

狛治没理她,只是盯着流氓逃走的方向,胸口剧烈起伏,眼里的红血丝像蛛网似的蔓延开。

刚才那股狠劲还没褪去,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颤,心里却有种奇异的畅快——原来打倒他们,是这种感觉。

“有意思。”

一个低沉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狛治猛地回头,看到个穿着素色道场服的中年男人站在那里,腰间别着把木刀,面容清瘦,眼神锐利,正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徒手打倒三个成年男人,还是个半大的孩子。”男人缓步走过来,目光扫过他渗血的嘴角,又落在他微微发抖的手上,“骨头够硬,狠劲也足。”

狛治警惕地后退一步,握紧了手里的断棍:“你是谁?”

“庆藏。”男人淡淡道,“素流道场的主人。”他忽然抬手,快得让人看不清动作,指尖在狛治胳膊上一弹。

狛治只觉得一阵剧痛袭来,手里的断棍“啪”地掉在地上,整条胳膊都麻了。

“你干什么?!”狛治又惊又怒,想扑上去,却被庆藏轻易按住肩膀。那力道不大,却像座山似的压得他动弹不得。

“这么好的天赋,摆摊可惜了。”庆藏看着他眼里的戾气,嘴角勾起抹意味不明的笑,“想不想学真本事?想不想再也没人敢欺负你?”

狛治一愣,随即挣扎得更厉害:“放开我!我才不跟你走!我要等我姐姐回来!”

“你姐姐?”庆藏挑了挑眉,“她能护你一时,能护你一辈子?”他突然加重了力道,“刚才那股狠劲哪去了?还是说,你只想当个躲在女人身后的窝囊废?”

这句话像针似的扎进狛治心里。

他想起刚才被打时的无力,想起打倒流氓后的畅快,眼里的犹豫渐渐被不甘取代。

庆藏看出了他的动摇,突然松开手,却在他转身想跑的瞬间,一掌劈在他后颈。狛治只觉得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庆藏弯腰扛起他,对那个还愣在原地的姑娘道:“告诉他姐姐,想找他,就来素流道场。”

说完,他扛着昏迷的狛治,头也不回地往町外走去。

阳光依旧暖融融的,狛治的小摊还摆在原地,竹编的蚱蜢在风里轻轻摇晃,只是那个守摊的少年,已经不见了踪影。

远处的市集上,矢凛奈正提着菜篮子,盘算着晚上做狛治爱吃的味增汤,浑然不知町口发生的变故。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六十二年冬

橘涂十一日

貂珰

西江的船

狩心游戏

< 上一页 目录 下一章 >
×
[鬼灭之刃]月柱今天也在被喂胖和复仇间反
连载中粥粥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