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素流

庆藏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边,看着那一幕,嘴角露出点笑意:“这丫头,很久没这么开心过了。”

矢凛奈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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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的阳光难得透亮,透过素流道场的窗棂,投下菱形的光斑。

恋雪坐在窗边绣着帕子,手指纤细,拈着绣花针的样子像只停在花枝上的蝶。狛治蹲在廊下劈柴,斧头起落间,总能听见屋里传来的咳嗽声,每一声都像小石子,轻轻砸在他心上。

这天下午,狛治刚把劈好的柴码进灶房,回头就见院子里空荡荡的——窗棂边的绣架还在,帕子上刚绣了半朵山茶,人却没了踪影。他心里猛地一沉,正想喊庆藏,就见隔壁道场的小厮慌慌张张跑进来:“狛治哥!不好了!剑道场的健太少爷……把恋雪姑娘带走了!”

狛治抓起墙角的木刀就往外冲。剑道场的健太是出了名的蛮横,前几日就总来纠缠恋雪,说要娶她做小妾,被庆藏赶出去过两次。他循着路人指的方向往城外的竹林跑,越跑心越慌,直到听见竹林深处传来微弱的喘息声。

恋雪蜷缩在竹丛边,脸色白得像纸,嘴唇泛着青,双手死死抓着胸口的衣襟,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心裂肺的哮喘声。她身边扔着个打翻的药瓶,而健太早已不见踪影——那小子怕是见闯了祸,吓得跑了。

“恋雪!”狛治扑过去,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从怀里掏出矢凛奈备好的急救药粉,轻轻撬开她的嘴灌进去。

药粉呛得恋雪剧烈咳嗽,却也渐渐顺了些气。他脱下自己的外褂裹住她,用最快的速度往回跑,怀里的人轻得像片羽毛,却烫得他心口发疼。

庆藏在道场门口急得打转,见狛治抱着恋雪回来,脸色瞬间涨红。等听狛治说完经过,他猛地将手里的木刀往地上一掼,刀柄砸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剑道场的杂碎!敢动我女儿!”

他转身就要去拼命,被矢凛奈拦住:“先照顾恋雪。”

当晚,剑道场的门就被庆藏踹开了。

场主正在喝茶,见庆藏双目赤红地闯进来,还没开口,就被劈头盖脸一顿骂。健太缩在父亲身后,嘴里还嘟囔着:“是她自己要跟我走的,哮喘发作关我什么事……”

“你再说一遍!”庆藏的拳头捏得咯咯响。

剑道场场主是个爱面子的老顽固,见庆藏上门挑衅,当即拍了桌子:“想算账?简单!让你门生跟我这儿的人过过招,赢了,我让健太给恋雪赔罪;输了,就给我滚出这町!”

庆藏回头看了眼跟来的狛治。少年站在月光下,眼神冷得像淬了冰,刚才在竹林里强压的怒火,此刻全涌了上来。

“我来。”狛治往前走了一步,木刀在掌心转了个圈。

剑道场的门生一个个上来,却没人能在狛治手下走过三招。他的招式没什么章法,却带着股不要命的狠劲,拳头挥出去时带着风声,踢腿的力道能踹得人飞出去撞在廊柱上。

第九个门生被他按在地上时,整个道场鸦雀无声。

狛治喘着气,目光扫过缩在角落里的健太,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恋雪是素流道场的人,你们剑道场,谁也不准再靠近她半步。”

“你算个什么东西!”健太突然红了眼,不知从哪里摸出把真刀,拔鞘时发出刺耳的响,“一个摆摊的野崽子,也敢教训我?”他挥刀就往狛治头上砍,刀风凌厉,显然是动了杀心。

庆藏和场主都惊得站了起来,却见狛治不退反进,身体像泥鳅似的一滑,避开刀锋的瞬间,左手抓住健太的手腕,右手猛地劈在刀背中央——那是他编竹蚱蜢时练出的巧劲,专找竹片的薄弱处下手。

“咔嚓”一声脆响,精铁打造的刀身竟被他生生劈成了两半。

健太愣在原地,手里还攥着半截刀柄,看着狛治的眼神像见了鬼。

剑道场场主脸色铁青,突然抬手给了健太一巴掌,打得他嘴角渗血:“混账东西!用真刀对付同龄人,传出去丢尽我剑道场的脸!”

健太捂着脸,指缝间漏出的眼神像淬了毒的石子,死死盯着狛治的背影。刚才那一巴掌打得又脆又响,半边脸火辣辣地疼,可比起脸上的痛,心里的屈辱更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浑身发抖。

他不服——凭什么一个捡来的野小子能在剑道场撒野?凭什么父亲要向着外人?

视线胡乱扫过道场,突然定在了角落。那里站着个穿玄黑色襦袢的姑娘,墨色的衣料衬得她肤色愈发苍白,长发简单地绾在脑后,只插了根素银簪子。她就那么安安静静地站着,双手拢在袖中,连呼吸都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看起来弱不禁风,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是素流道场的人!健太眼里猛地窜起一簇火苗,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猛地扯开嗓子喊:“我不服!”

声音在空旷的道场里炸开,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过来。健太指着矢凛奈,手指因为激动而发颤:“她也是素流道场的人!刚才那小子赢了不算数,我要跟她比!”

剑道场场主眉头拧成了疙瘩,刚要开口呵斥“不知好歹”,矢凛奈却往前迈了一步。玄色的裙摆扫过地板,带起微不可闻的风声。

“可以。”她的声音很清淡,听不出丝毫情绪,却让喧闹的道场瞬间安静下来。

健太心头一喜,像是看到了翻盘的希望。他踉跄着爬起来,眼疾手快地捡起地上那半截断刀——刀刃虽然只剩三寸,却依旧锋利,映着他眼底的戾气。

这姑娘看起来连木刀都没碰过,对付她还不是手到擒来?只要赢了她,就能把刚才丢的脸面全找回来!

“看招!”他低吼一声,攥着半截刀就冲了过去。脚步因为激动而有些踉跄,却还是用尽全身力气,将断刀往矢凛奈心口刺去。这一下又快又狠,带着豁出去的蛮劲。

庆藏下意识想上前阻拦,却已经来不及了。回想起矢凛奈恐怖的实力,庆藏不由得担忧:“狛治啊,你说健太会不会断胳膊断腿啊……”

狛治抱着胳膊挑眉:“他活该。”

就在断刀即将碰到衣料的瞬间,矢凛奈动了。

她没有后退,反而微微侧身,恰好避开了刺来的断刀。同时,她拢在袖中的手悄然探出,食中二指并拢,迅速点在健太的手腕内侧。那力道看似轻飘飘的,却精准地落在了他的麻筋上。

“唔!”健太只觉得手腕一阵酸麻,力道瞬间卸了大半,断刀差点脱手。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从侧面涌来,身不由己地往前踉跄了几步。脚下的木屐踩在光滑的地板上,“吱呀”一声打滑,整个人顿时失去了平衡。

矢凛奈的手已经移到了他后颈。指尖只是轻轻一按,没有用丝毫蛮力,却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压迫感。

“咚!”

一声闷响,健太结结实实地跪在了地上。膝盖撞在坚硬的木板上,疼得他眼前发黑,手里的半截刀“当啷”一声掉在脚边。

从健太冲过去,到他跪在地上,前后不过三息的时间。

矢凛奈站在原地,玄色的襦袢连一丝褶皱都没有,腰间的长刀依旧安安稳稳地插在鞘中,她的手甚至没碰过刀鞘的系带。

道场里静得能听见烛火跳动的声音。所有人都看呆了——剑道场的门生张着嘴,剑道场场主都忘了发怒,只是怔怔地看着那个玄衣女子。

健太趴在地上,半边脸贴着冰冷的地板,能清晰地感受到木板上的纹路。刚才那股蛮劲和戾气,此刻全被摔得粉碎,只剩下深入骨髓的挫败。

矢凛奈收回手,重新拢回袖中,目光平静地俯视他。

“还要比吗?”她轻声问。

健太把脸埋得更深,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响,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地板的寒意透过脸颊传过来,终于浇灭了他所有的不甘。

场主看着矢凛奈,又看看狛治,忽然对着庆藏拱了拱手:“素流道场藏龙卧虎,是我教儿无方,告辞。”说罢,带着门生和垂头丧气的健太走了。

月光透过剑道场的窗,照在满地狼藉上。

庆藏拍了拍狛治的肩膀,眼里是藏不住的欣慰。

矢凛奈捡起地上的半截刀,看着断口处整齐的纹路,忽然笑了笑——这小子的巧劲,倒是比编蚱蜢时更厉害了。

从那以后,素流道场再也没被骚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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