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川鸣女其实结过婚,她结婚的很早。
十五岁那一年,她被家里卖给了她上一任丈夫。而丈夫整日沉迷于赌博,不务正业。
鸣女靠着演奏琵琶赚钱,勉强糊口。琵琶,这是音川鸣女最早接触到的东西。从有记忆的时候开始,从她的手甚至还小到握不住拨片开始。
——————音川鸣女很喜欢琵琶。
——————音川鸣女喜欢琵琶,胜过喜欢自己的生命。
事实上她也的确很擅长弹奏琵琶,因为常年的练习,她的右手刚劲有力,拨若风雨,但女子的细腻又赋予了她按弦微妙,善于拢捻的左手。让她的弹奏慢而不断,快而不乱,雅正之乐,音不过高,节不过促。
但可悲的是,比起鸣女的音乐,茶馆的客人更喜欢鸣女的脸。她不止一次悲哀地意识到,人们宁可多看一眼她白皙的脸,乌黑的发,曼妙的腰,清澈的眼,也不愿意多花一分精力去听她比生命更重视的音乐。
而赌徒的钱总有赌完的一天。丈夫把家里的积蓄都给败光的那一天,鸣女仅有的琵琶演奏用的和服被当掉了。
“你用那种死气沉沉的眼神看着我看什么?怎么,敢对我有意见?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外面演出勾引了多少男人?”丈夫将空瓶的啤酒瓶朝桌上一砸,撒了一地的碎片,“把琵琶拿来,你不是很会弹吗?”
他将剩下的半个酒瓶在桌上敲得哐哐作响,“给老子弹一曲!”
彼时鸣女穿着破旧不堪的和服跪在满是玻璃渣的地板,膝盖的伤口渗出浅淡的血腥味,在和服上留下斑驳的污渍。
无所谓了,鸣女想着。
所谓的鬼,就是那个时候进来的。
鸣女其实记不清楚那只鬼长什么样子了,她的丈夫应当是在尖叫吧,大概。
人与鬼的打斗,被摔在地上的碗碟,缠打时翻倒的家具,还有四肢被撕扯时丈夫凄惨的尖叫,鸣女隐隐约约记得这些。
那么那时候鸣女在想什么呢?
————鸣女专心致志地弹着她的琵琶,觉得他们吵死了。
————能不能就安静一点啊。
对于鸣女来说,既然是琴曲,就要奏完。
当最后一个音符的余音也终于消散的时候,她的丈夫已经变成一具白骨了。那只食人鬼兴趣盎然的凑近她,决定从她的眼睛开始品尝。于是对方指缝里还夹杂着丈夫血肉残渣的手指在眼前无限放大。
……啊,她的左眼看不见了。
再次醒来之时是在一个燃着紫藤花香炉的房间,她身上是轻柔软和的棉被,而左眼那里已经永远失去了眼球。
因为外伤令眼球组织破坏严重,为了预防对侧健康眼睛发生交感性眼炎,蜘蛛屋只能摘除这一只受伤的激发眼。
“你的左眼已经被摘掉了。”那是鸣女第一次遇见无惨,如果不是碰巧路过的主公,她大概失去的不仅仅是一颗眼球。那个男人微微昂头,并不将鸣女放在心上,“我想,失去一只眼睛,和失去一条命,这并不是什么很难以抉择的事情。”
让无惨感到印象深刻的人不多,但鸣女绝对排得上号。那时看上去温婉无害的女子生死走了一遭醒来之后说的第一句话是,「请问,我的琵琶呢?」
「我说,为了偿还你的医疗费,你要不要试试看在鬼杀队工作。」
破了相的琵琶女不会有茶馆愿意要,失去了所谓的「家」和「丈夫」的鸣女,看着自己身上每一片闪烁着名为「自由」的光辉的羽毛,感到了迷茫。
「…我想…开一家茶馆,专门演奏琵琶。」她有些不确定地喃喃自语。
「所以呢?」短发男人浅吸了一口气,身体微微后仰了一些,他甚至在一个半边失明天降横祸的可怜人面前感到失礼地想笑出声,「鬼舞辻在京都的二条坡有一处地产,可你能给我带来什么价值?」
「我要开一家茶馆,专门演奏琵琶。」独眼女子再次重复。
「那就努力朝柱的位置爬吧,让我看看你能爬到什么地步。」
——————毕竟,你说不定以后能在鬼杀队成为不得了的人。
无惨留下了这样的评价。
甘露寺蜜璃从小就是个奇怪的孩子。
她的□□十分特殊,肌肉的密度是常人地八倍。手臂一用力的话就会有大块大块硬邦邦的夸张的隆起。
一岁两个月大的时候,顾虑到身怀弟弟的母亲,蜜璃举起了十五千克的腌菜石。被人评价沉着稳重的母亲在那天头一次被吓软了腿。而且甘露寺非常能吃,比三个相扑力士吃的还要多。
「能跟你结婚的大概也就只有牛或者猪了吧,还有你那头诡异的发色,要是遗传到孩子身上也让人毛骨悚然。这场相亲就当没发生过吧,请忘记我,永别了。」
甘露寺17岁经历第十九次相亲失败时,相亲对象曾这么评价过他。
相亲失败的那天,她想到这些都应该隐瞒起来。可是…可是这样真的好吗?樱花色的头发、超出常人的饭量、大力士一般的碗力,这些不都是我吗?
还是说…她应该把这些都藏起来装一辈子比较好呢?
「妈妈,我会嫁不出去吗?」
有一天晚上,甘露寺睡眼惺忪地问道。
母亲的脸上出现一瞬间的为难,「不会的。」
母亲这样说道,「不会的,我们蜜璃一定会找到一个好人家的。」
「蜜璃…要不要试着把头发染黑呢?」
看着站在燃料缸旁边的妈妈,甘露寺蜜璃突然觉得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在那一天破碎了。
后来她常常感到饥饿。
明明还远远没有吃饱,却要装作自己胃口很小的样子,矜持地拿帕子一角遮掩住嘴,说一声「我吃饱了」。
—————哪怕她的肚子在咕噜噜地叫。
与相亲对象分别的那一天晚上,游走在夜市的甘露寺遇到了产屋敷耀哉。
—————「小姑娘,你很饿吗?」
那位大人是非常温柔的人。
那位大人不会因为自己异于常人的发色和肌肉而感到诧异。
「还是很饿吗?」在她吃完了一碗拉面欲言又止的时候,那位大人温柔地将自己那碗没有动过筷子的面推过来,「如果不介意的话,请用这一碗。」
那位大人赞美了她的「特异」,肯定了她的价值。
「没关系,不必为没有吃饱而感到难为情。」
她闻着夜市里食物油脂的香甜,第一次觉得食物是如此的可口。她低头,看见怀中一截纤纤如嫩荑,白皙如凝脂的女子的手臂。
而那位大人和她说……
—————「吃吧。」
我是被那位大人所夸赞过的人,自那之后,甘露寺就这般坚信着,「我是…有价值的人。」
“我是有价值的人。”她捧起音川鸣女的脸,那个缺了一只眼、在甘露寺看来可怜至极的女人在刚刚的战斗中被寄生了菟丝子,菟丝子缠住她,也缠住鸣女,“那位大人赋予了我血液,所以人家才不会输。”
“不会有男人爱你,你真可怜。”她细细地看鸣女的脸,“但我会爱着你们的。”
而伴随着她的声音,鸣女的皮肤下出现了线虫一般的不正常的蠕动…似乎、似乎有什么就要破皮而出。
一朵金色的小花从鸣女的左眼眼眶中血淋淋的钻出来,撑开了原本已经粘连在一起的旧伤疤,露出花儿黑色的蕊。
————鸣女的左眼开出一朵黑眼苏珊花。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