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松石在宇髓家待了一个多月,到屋外枝桠冒出新芽,他才告别了三位师娘,再次投入到鬼杀队的任务中去。
新年过后的冬季十分寒冷,人们总趋于留在温暖的家里,不会到处奔波,可鬼却并不如此。外出与交际大量减少的这个时段对于许多人而言是悠闲的放松时间,殊不知对于肮脏危险的存在而言,这也是一段轻松的狩猎时间。
因此宇髄天元并没有多少休息的功夫。绿松石留在家里休整的这一个多月,他只回去见过自家继子一次,稍加指点了绿松石新创造出的二之型后,便又马不停蹄地回到了岗位上去。
而绿松石在完成任务汇报后遵循了产屋敷耀哉的建议,暂时停下了不断接任务的劳碌生活,在休整的同时开始完善自己的新招式。宇髄天元看过他的演示后提了几点改进的建议,绿松石便在宇髓宅的道场内对新招修改打磨,直到开春。
相比创造一之型时的挣扎纠结,绿松石创造二之型的速度快上了不少,这一个多月的功夫已经将其彻底完成。
晶之呼吸二之型,珠零玉落,在最初被创造出来时是十分华丽的招式,现在的完成版却在声势上低调了许多。
原本在跃起落下时始终闪耀的刀剑,在经过改进后褪去了大半的光辉。最初如空中花火一般璀璨的刀光,如今只在落到敌人的脖颈上时才会短暂地亮起,乍看上去就像谁打翻了一匣珍钰珠宝一样。
相比原始版本,完成版的二之型更隐蔽、更利落、也更肃杀。
是更适合绿松石的招式。
不同于有迹可循的呼吸法,恶鬼们的血鬼术千奇百怪,根本没有能必胜他们的标准答案。绿松石曾经只有一之型勉强支撑,现在有了与一之型迥然不同的新招式,他对敌的方式也能变得自如许多。
不过由于出冬后其他的鬼杀队员也逐渐恢复到了最佳状态,因为无人可接而不得不派给绿松石的任务少了许多,他最近反倒比休息前要稍微清闲一些。
就这样持续着不轻松也不紧张的日子,不知不觉间,春去夏来,嫩得仿佛能掐出水的草叶变得挺拔翠绿起来,遮挡住了高声宣告夏日来临的蟋蟀。
算算日子,也快到举办年中柱合会议的时候了。
绿松石杀死下弦之六时,产屋敷耀哉就想要让他与柱们交流一下关于下六的情报,只是因为那时去年年终的柱合会议刚结束,大家都走不开身,才只让鎹鸦简单通知了一下。如今夏季的柱合会议即将到来,绿松石手头也没有放不下的任务,产屋敷耀哉便立刻请他来宅中见面。
绿松石当然不会有什么意见,收拾了下随身的行囊便启程返回。
产屋敷宅的所在是除柱和少数隐队员以外,不为任何人所知的最高机密,绿松石就算收到了产屋敷耀哉的直接邀请,也必须按照规矩由隐队员领路。
按照鎹鸦传递的指示,绿松石朝一间藤屋赶去。他需要在那里等候一个晚上,明日一早才会有隐队员前来指引。
来到藤屋门前,绿松石才发现,这居然就是他那次斩杀下弦前后停留的藤屋。
敲开专供鬼杀队员进出的小门,曾经被绿松石的伤势吓哭过的年轻女孩穿着一身素淡的服饰前来接待。绿松石与她点头问好,看了看似乎比上次安静许多的藤屋,有些疑惑地问道:“今天只有你在吗?”
女孩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后厨和烧火的帮工都还在,旅馆管账的表哥也在。但现在能在这后面帮忙的,确实只有我一个人。”
绿松石听完并没有解开疑惑。藤屋基本上都是家人合作掌管的,这间还同时做着旅馆生意的藤屋就更是如此。他之前来这里时见到的接待人至少有五六位,包括这个女孩在内都是明显的一家人,眉眼肤色十分相似。
貌似是看出了绿松石的不解,女孩微微低了下头,用似乎压抑着什么情绪的声音解释道:“您上次见过的接待人是我的大舅,他和我三姨他们……还在为我外祖母服丧,不太方便回来。”
绿松石眨了眨眼,愣愣地咀嚼了一下“服丧”这个词语,一时竟没能咀嚼出一个含义来。
他本能地感觉到这似乎并不是一个让人愉快的词语,努力又回想了一下,突然被记忆角落里某本关于礼仪的书册狠狠击中。
“服丧,你的外祖母……那位接待人的母亲去世了?”
绿松石不敢置信地重复道。
“是那位冬天受了寒,让忍小姐开过药的老妇人?”
女孩垂着脑袋点了点头:“外祖母在春末时去世,我和表哥都是她的外孙,只用服丧三个月,所以现在只有我俩方便回来给藤屋帮忙。”
“春末?那不是病好了也没多久……难道忍小姐的药没有起效吗?”
绿松石有些茫然,又有些慌乱。他还记得上次与那位接待人聊天时,那位中年男性欣慰于母亲身体渐好的笑容,怎么这才短短几个月,人却去世了呢?
是蝴蝶忍的药出了什么差错,还是发生了什么恶性意外?
比如说鬼?
绿松石的表情难看,女孩也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连忙摆手道:“不是的,蝴蝶大人的药非常好,外祖母很快就痊愈了。外祖母去世不是因为那场风寒,她是意外摔了一跤,当天晚上就走了。”
摔了一跤就去世了?
绿松石差点愣住。
以前在蝶屋的时候,蝴蝶香奈惠教他基础医学知识时曾经提过,人类的老年时期身体会变得非常脆弱,许多不起眼的小病小痛都可能会夺走他们的性命。但只是跌倒摔跤就因此死去,着实还是有些超越了绿松石的认知。
人类竟能这般脆弱吗?
垂在身边的手不知不觉攥了起来,绿松石的心情变得有些沉甸甸的。
虽然没有明确说出口过,但绿松石在花见白死后确实产生了目标,立志要拯救视野里能见的所有人类。
他一直是这样坚持过来的,也自觉做的还不错。然而他在此刻才突然发现,他想要保护的对象,似乎比他以为的还要脆弱无力。
他一贯用以守护他们的行为,是不是还是不够温柔?是不是还是可能造成他们的死亡?
他该怎么做,才能保护好自己面前的人类?
站在他面前的女孩抿了抿嘴,出声打断了他一时翻腾的思绪。
“多谢您对外祖母的关怀,绿松大人。虽然我也很伤心,觉得很突然,但是妈妈和我说,我也不必太过难过。”
她抬起头,看向绿松石的眼睛里虽然流淌着悲伤,却不见痛苦的眼泪。
“今年初春的时候我表姐成亲了,也就是我大舅的女儿、我外祖母的大孙女。她嫁给了镇里的一位私塾老师,对方人非常好,和我们家的关系也很亲近,我们全家都很开心。”
“冬天外祖母生病的时候,表姐一直很担心外祖母的身体,想要推迟婚期。外祖母为此感觉很过意不去,觉得自己耽误了孙女的人生大事,同时她也很担心自己会看不见我表姐结婚的模样,很怕会带着这种遗憾离世。”
女孩抚了抚胸口的衣襟,对绿松石扬起了一个有些伤感,但足够温和的微笑来。
“多亏了蝴蝶大人,外祖母和表姐都没有产生无法挽回的遗憾。我妈妈和我说,外祖母摔倒的那天晚上身体一直是疼的,可她一直在笑,一滴眼泪也没有流。”
“她说,她已经足够满足。”
*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绿松石还是有些愣神。
他想不明白那位老妇口中的满足。
死亡意味着什么,他早已足够清楚。而在加入鬼杀队的这整整一年里,他救过许许多多身临险境的人类,见过他们死里逃生后幸福雀跃的模样。
活着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他只需要看看他们的笑脸就能明白。
可为什么,有人会对着即将到来的死亡表示满足?
绿松石呆愣地坐在向阳的房间里,视线不自觉扫到了他放在一旁的日轮刀。暗色的刀鞘和刀柄像影子一样低调,隔绝开这二者的刀锷却在阳光下泛起润泽的光,毫不掩饰地展示着自己明亮的蓝。
蓝色的刀锷在阳光的照射下似乎在闪烁,一闪一闪,恰如故人临去前挣扎的眼眸。
绿松石猛然想起,接待人的母亲并不是他见过的第一位坦然赴死的人类。
他所遇见的第一个,是花见白。
那一夜,倒在绿松石怀里的花见白被咬开了肚子,肠子都掉在了外面。他的身体冰冷又虚弱,眼神颤抖且黯淡,他对自己即将死去的事实再清楚不过,他对眼前的死亡必然心生过恐惧。
可他最后所做的事,是摸了摸绿松石的脸颊。
他最后说出的话,带着放下心来的欣慰和满足。
一年前死在藤袭山上的花见白,他个子不高,肩膀不宽,年龄还很小。
他性格不算开朗,在蝶屋练刀时总避着别人。他好像有点爱哭,接过手帕之后还是止不住泪。他喜欢准备礼物,不知从哪找来的小东西塞满了蝶屋仓库的角落。
他不够坚强,不够健壮,拿起刀的模样带着僵硬和生涩,走上藤袭山时表情深沉且凝重。
那样脆弱的花见白,却在死前为绿松石而欣喜满足。
那样羸弱的老妇人,却在死前对儿女露出幸福的笑。
绿松石伸手抓过自己的日轮刀,走到窗边,仰头看向空中让人目眩的阳光。
人类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他似乎还需要时间去理解和思考。
好像迟了一点,大家圣诞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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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没有开学赶紧多写点.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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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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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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