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天文塔上和两个傲罗交班,一路上风平浪静,我甚至想不出应该汇报些什么。
傲罗们穿着他们的制服,站得笔直,魔杖扣在右手的腕带上蓄势待发,在看到我们走过来后就不再闲聊,换上面对工作严肃认真的神情。我突然觉得很难过,明明我见过那么多那么多的傲罗,可是我却没见过我最好的两个朋友当傲罗时的样子。
他们是不是也这样神采奕奕?是不是也会在组队值班的时候凑在一起说很多以前?
我只是这样想了一下,又很快地觉得他们不会说以前。他们有太多我没有来得及参与的故事,而那些新奇的、惊险的、刺激的和未来息息相关的精彩故事远比被我拉出来念叨了一遍又一遍的老生常谈更有趣。
旧故事是困在原地的人的专属,至于多彩的未来,那和我全然无关。我永远想不出他们在一起会说些什么,也永远不会知道他们又经历了什么,就像是只存在于日记本里的多莉的新男友,那是我最好朋友生命里很重要的一部分,可那些事情都和我无关了。
我被自己突然的胡思乱想弄得心情沉重,我不想和我本就不熟悉的老同学说话了,好在卢平接过话头,让交接顺利结束。
傲罗们开始巡逻,教师队在天文塔等着下一班轮换。
我坐在塔楼边缘,把腿伸出露台,脑袋靠着栏杆,这个角度的霍格沃兹看起来也很好看。
“莱姆斯。”
“嗯。”
“一直到你的朋友离开之前,你都一直和他们在一起吗?”
“是,一直在一起,即使有时聚少离多。”
“所以他们的人生里,并不存在你没有参与的那一部分?”
“从我们认识开始,可以这么说。”
“真好。”我感叹。“真好。”
他走过来,在我身边坐下,晚风吹乱了他花白的头发。
“可是,”他又说,“在我们分开以后,仅剩的两个还活着的人也已经十二年没有再见。”
“……那你想见吗。”
他垂下眼睛。
我转过头来看着他,夜色隐藏了大部分看得见的情绪,那些流于表面的爱恨极易隐藏,可我感受到的却不再是前半夜的平静。
廊桥没有食死徒经过,那你希望什么呢。
“莱姆斯,你的脸上又是那种‘杀掉布莱克然后自杀’的表情了。”
他哈了一声,可笑意在他的脸上转瞬即逝,似乎只是为了敷衍我的那句玩笑。
我拄着地面的手蹭了蹭砖石,长夜确实漫漫,可没人告诉过我两个人会比一个人更难挨。
“就这么傻坐着不如现在就回去躺下睡觉。”我说,“反正你不会去见布莱克,布莱克也不会主动来见你。”
可他没有接我的话,只是说:“如果累了你可以去没有风的那边坐着,我看着就行。”
我翻了个白眼。
“不。”
两个人都没说话。
“你猜我刚才想说什么。”
也许是也没指望在这个时候卢平还能分出精力来安慰我,我开始自言自语起来。
“我想说,我后悔了。我突然就后悔了。如果早知道毕业那天是最后一面,如果早知道那次分开之后就再也不见,那我当时肯定不会死撑着不见面的,我甚至不会离开。”
“没有人无所不知。”他语气淡淡,“大部分都是后知后觉,然后开始后悔。”
“可这样也太吃亏了,一个错误说犯下就犯下了,连补救的机会都没有,甚至在开始后悔之前,你甚至都不知道那是个错误。可是凭什么呢。我甚至不知道当初那么做对于我们之间的关系来说是错了。”
“我和他们在一起才七年,可以后我要一个人过的日子是多少个七年我自己都数不清。可我们不会再见了。”
“凭什么呢。”
我越说越激动,情绪涌到眼眶,可我只能愤恨地拍了栏杆一巴掌。
可是凭什么呢。
“二十一岁之后我有一段时间短暂地怨恨过命运。”
卢平突然说。
“但时间最能消磨一切。”
此刻我不愿意承认的是,也许卢平说的都是对的。他站在我的时间之后,而我站在他的二十一岁。
可正兴致勃勃地怨恨着的人是不会承认这一点的。
我侧过头来看着他,而卢平正从容地看着远处。
“从分开的年数上来说,我的不快乐和你的比起来确实不值一提。”我说,“可是情绪不是用数值来衡量的。”
“我知道,所以我没办法用任何话来劝你。因为如果有人在我那个时候来劝我的话,我只会给他一拳。”
我阴阳怪气地揶揄:“哦,卢平教授很会规避风险。”
他勾了下嘴角,但没有笑。
我又问:“如果有机会,你会去见布莱克吗。”
没等他回答,我又换了一句。
“你在后悔吗,莱姆斯。”
会,还是不会,这是个问题。
可如果我站在他的二十一岁,而他站在我的时间之后,那么这个问题是问他,也是在问我。
如果以后我就不会后悔了呢?如果时间真的能解决一切烦恼,一切遗憾呢?
“这不一样。”他说,“这不能类比。你的朋友做了正确的事情,但不是——”
他顿了顿,忽而转头意味不明地看向我。
“那如果是你的朋友是食死徒,你会怎么做。”
我想也不想就回答:“多莉和利斯是牺牲在对抗食死徒前线的傲罗,他们怎么都不可能变成那种人。”
“詹姆、莉莉和彼得也是。”他笑了一下,“而我当时以为布莱克也会是。”
先是奇怪的攀比心,然后是惨重沉痛的事实。
上一秒我们在为自己的朋友骄傲,可下一秒又不得不认清他们已经离开和其他更糟糕的现实。
真是,真是……
我别开视线。
“如果真有一个平行世界的事情是那样发展,我想我大概……”
大概,也许,还是一定会?
“……死也要去阿兹卡班揪着他们的领子问个明白。”
“因为我不能接受这么多年互相交付真心的友情都是假的。”
“更不能接受那些为对方付出、感动的瞬间都他妈是假的。”
“如果那些都他妈是假的,还不如直接告诉我其实我是家养小精灵变的,那我反倒能更好的接受这个世界是个彻头彻尾的谎言。”
卢平笑了。
“你说得对。”他点头,“真心怎么能是假的。”
“更何况对我来说,友情更是奢侈品。所以无论如何这些都不能是假的,你明白吗卡珊卓?”
我好像……明白。
不,我确实明白。
卢平不敢去问,无非是不想从布莱克的嘴里得出确实都是虚假的回答。
而那些因为不敢直面糟糕现实而选择懦弱的时刻我确实也真切的经历过,可我最后还是离开了里德尔的幻境。
那么现在,我应该推己及人的用自己的例子去鼓励他吗?
不,不会的。
正因为经历过,所以我更没办法张口。
万一是假的呢?万一是呢?
或许老成如邓布利多会称赞我有直面现实生活的勇气,可我的现实生活并不快乐,我也没有任何立场劝其他人也去拥抱这种不快乐。这又不是什么好事,也不是人人都要抢着吃的糖苹果,而我也还没有恶毒到看到谁经过都要把他拽进这个美梦破碎的泥沼。
更何况,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唯一活着的那个说一切都是假的,那么这份情感还应该寄托到哪里?难道要寄托在死亡的那个吗?这只会更痛苦吧。
我叹了口气,天空中飘着蒙蒙细雨,空气湿润又冰冷。
“念书的时候总想出来夜游,那时候做梦也没有想到以后有一天会不得不在这破塔楼上罚站。”
我看着因为湿润而糊在腿上的裙子,说道。
“我那时候很过分,会因为不想鞋子泡水所以踩着利斯的鞋子过水坑。但要说这些用魔法解决不了吗?好吧,我那时候就是想任性。”
我们的视线一起落在我现在穿着的浅口高跟鞋上,我翘着腿看着被雨水浸润的闪亮亮的鞋尖,突然笑道:“不过现在嘛,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穿着这双鞋翻山越岭,疼也活该。”
卢平看着我的鞋跟默默道:“也许利斯会想劝你换一双舒服的鞋子。”
我笑道:“如果他真的当面跟我说这句话,那我还换什么鞋子,我只会想抱住他。”
我吸了一大口气,也顾不得是不是雨水飘进了眼睛里,我只是对着卢平大声说:“我会抱住他!谁会管鞋子泡水鞋跟磨损,去他妈的高跟鞋!我只会抱住他!”
我的声音在安静的塔楼里回响,一遍一遍,直到我再也听不清那句“抱住他”。
“如果詹姆他们知道我现在可以在霍格沃茨随便夜游,那他们大概会羡慕死我。”
他微笑道。
“一定非常羡慕,我甚至想得到他们的表情。”
“他们一定做梦也想不到我会成为斯莱特林的副院长,当然,他们更想不到我会和斯莱特林的院长势如水火。”
“他们也想不到我会和西弗勒斯成为同事,可是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小……”说到这儿,他顿了顿。“就是这么小,念书的时候怎么也想不到,仅剩的两个又会在霍格沃茨遇到。”
蒙蒙细雨突然变成大,我们各自沉默。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
“对。”
“就像是我们也想不到。”
“……”
“莱姆斯。”我突然说。
“嗯?”他看向我。
“可你还有机会啊。”我叹息,“你还有机会亲眼见到。哪怕是最最恶劣的结果,也能亲眼见到。”
“莱姆斯·卢平,我真的是,羡慕死你了。”
卡姐这边主打一个死的干干净净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1章 塔楼细雨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