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快的舞点并没有妨碍到两位体力充沛的实战派女巫交心的谈话,场外一步舞没跳过的阿布拉克萨斯却出了一身冷汗。他慢吞吞地挪到孤寡老人般坐在一旁,捧着高脚杯一声不吭的里德尔面前,委婉地说:“舞会并不是今晚的重点,我们是不是应该进行下一步正事了?”
“嗯……我到底应该如何杀死柳克丽霞·布莱克?”里德尔用曲起的手指虚虚撑着下颌,漫不经心地反问。
“?”阿布拉克萨斯嘶地退后了半步,试图献出几分薄情,拯救一下一起长大的家族亲朋,“尊敬的阁下,您身份高贵,手握大把纯血资源,能调动多方魔法部势力,可以轻易摧毁麻瓜的城市——你说你跟一个小姑娘怄个什么气?”
“谢谢,同样优秀的马尔福家主,我相信你可以自行解决自家晚宴上的任何意外。”里德尔笑盈盈地看向他。
“……但是米瑞尔一直在沉浸式跳舞,跳舞,跳舞,我根本不敢让乐师切场。”阿布拉克萨斯用最理直气壮的语气说出了最怂的语句,“劳烦您去喊她下来吧。”
“我给你展示一下。”里德尔维持着悠然的表情,拍了拍手,没有刻意提高音量,对着舞池的方向说,“米瑞尔,过来。”
贴着柳克丽霞的金色脑袋微不可查地向这边转了转,很快又转了回去。
“你看,她绝对听到了,但就是该死的装聋。”他无奈地摊了摊手。
“……”阿布拉克萨斯委婉地提议,“或许您可以挪动您尊贵的双足,大方干脆地走过去请她下来。”
“不要。如果她在众目睽睽之下不听话,岂不是丢我的脸面。”里德尔神色倨傲地否决。
“那该怎么办呢?”阿布拉克萨斯的精神逐渐变得麻木,“快用你的脸面想想办法啊,那毕竟是你带来的女伴。”
“舞会是马尔福家主来负责的。”
阿布拉克萨斯觉得这位深不见底的老朋友变了。
变得更加不要脸了。
“我不能,我做不到,亲爱的朋友。”
他自暴自弃地一屁股坐在了里德尔旁边,从抿紧的唇缝间发出重重的气音,“之前我好声好气地向她解释,霍格沃茨是公有财产,没办法打包送给她,你猜她回我什么?她说不给她霍格沃茨的话,就要吃了我抵债!梅林的裤衩,要不是你今天非要带她来,我甚至不敢出现在她方圆五公里内!”
里德尔终于收起了轻松的姿态。他认真看向这位自作自受的投机赌徒,挑剔的目光从他用发胶精心打理的额发一路审视到雕花靴尖。
“放心吧,亲爱的朋友,我会帮你想办法的。”在阿布拉克萨斯感动的目光中,他温和地安慰道,“垃圾食品吃多了对脑子不好。”
“等等,谁是垃圾食品?”
“她就像一个等待被塑造的孩童,我们应当对她耐心引导才是。”里德尔没有回答他显而易见的愚蠢追问,“初期错误的模板引导显然把她塑造得有些难搞。”
“哈哈,你终于承认了吧,你就是个难搞的人。所以,谁是垃圾食品?”
“或许我们应该找到某个,传统意义上的楷模来让她效仿。例如富含同理心,这样她就容易被煽动驱使,胸怀正义,她的行为就便于被预测,深存良知,她就会畏手畏脚,减少不可控的破坏。”他想了想,继续补充,“当然,起码得是个厉害点的巫师,不然没有营养。”
“我知道了。”
看到真正的主事人自始至终毫不在意的姿态,阿布拉克萨斯也干脆丢掉了自己一颗穷操劳的心。他懒散地靠上椅背,用聪明灵活的大脑精辟总结:“猜你想找,阿不思·邓布利多。”
“……算了,偶尔吃点垃圾食品有益于心情愉悦。”
我怎么就管不住我这张犯贱的嘴呢?阿布拉克萨斯咽下喉咙间的脏话,挺起腰板,低声下气道:“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或许,我们还是先关注眼下为好。最近某些纯血家族暗地里频繁调动麻瓜账户进行资产转移,并四处扩散焦虑言论,这种可耻的行为已经快要影响到我的贸易链了。我以为你今天起码会给出一点下马威来。”
“我什么都不需要做。你也不需要对他们多费口舌,搞什么威慑性演讲,阿布拉克萨斯。”里德尔重新将视线投向舞池,偌大的场地中央,亲密相拥的两位女巫周遭隔出了至少十个身位的真空带。
“再精妙的语言描绘,也比不过人们内心留白的想象力。只要他们认为,那位无所不能的黑魔王根本没有将麻瓜放进眼里,他们自然就安心了。”他轻敲食指,在两人面前撑起了一道简单的防护屏障,“当然,如果有谁愿意在我面前成为投奔麻瓜的告密叛徒,那就再好不过了。”
“我受够了。”
柳克丽霞咬紧嘴唇,殷红的血珠弄脏了精致的唇妆,她却似乎毫无所感。长期的精神紧绷和疲劳的身心将她的理智拉成了一道脆弱的蛛丝,在灵魂损伤造成的思维紊乱中,她拽着米瑞尔腰间的珠缀,仿佛紧抓着最后一块浮木。
“我在柏林卖血卖命,终于赢得了斯拉夫人的友谊,抢走了被马尔福垄断了四百年的森科米魔药资源。我费心劳神,在各地爆发的危险中救援比森林里最密集的杂草丛还要繁冗的旁支亲属。到头来——”
“到头来,尊贵的布莱克夫人对我说,如果是奥赖恩当家就好了。”她语气怨毒,眯起的双眼迷离扑朔,“仅仅只是因为她被某个不长眼的店员顶撞了一句。我真是受够了,仿佛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个笑话。”
“如果你还能听到你不喜欢的话语,那就说明你仍旧不够强大,柳克丽霞。”米瑞尔理所当然地回答,“在这方面,或许你可以参考一下汤姆·里德尔的处事方法。”
“我说,我受够了。”
柳克丽霞突兀僵硬地收起了做到一半的滑步,倾身上前,用力抱紧了露出疑惑表情的米瑞尔。
“我知道,你也根本未曾在意过我。”她的声音轻得如同从花瓣上跌碎的露水。
“如果你不愿意带我走的话……就和我一起死吧。”
汹涌的厉火爆裂开来。肆虐的火舌开始吞噬场周养尊处优的贵客们,尖叫和惊呼声撕破了祥和的夜晚,而马尔福庄园严格可靠的反传送装置,断绝了他们最后的生路。
肉质烧焦的恶臭和干枯的铁锈味麻痹了神经,四肢在迅速消融,光鲜亮丽的繁复服饰碾为了尘埃。他们跌倒在炙热的大理石地面上,眼前被蒙上了极致的黑暗。
恍惚间,痛到无法思考的大脑却仿佛听见有人在说——
“嘘,安静。”
下一刻,地狱般的景象消失了。
枝型吊顶依旧璀璨发光,墙边的油画光亮如新,辛塔曼尼图饰的地毯没有沾染上一片灰痕。
东倒西歪的客人们如同被扼住了咽喉的恶婆鸟,尖叫声戛然而止。
米瑞尔将昏迷的柳克丽霞交给布莱克家的家养小精灵,拍了拍裙摆,走到阿布拉克萨斯独特审美的白蔷薇花塔旁,坐在了宛若无事发生的里德尔身边。
“汤姆,你可真不是个人。”她低声谴责道,闻了闻还残留有焦灼气味的指尖,从玻璃架上取了杯饰以新鲜果片和肉桂棒的果汁,一干到底,“我讨厌被火焰包围。”
“恰好与你相配。”里德尔愉快地回答。血盟的存在令他有恃无恐。
“我强调过不要欺负柳克丽霞。”
“说到底还是怪她自己软弱,承担不起你的期望。你可以拥有更加合适的选择,例如那位克劳奇夫人的孙子,又或者你的小枪手朋友艾琳·普林斯的儿子,他们都会是极具天赋的巫师……虽然大概还要再等上二十多年,但我相信你不会缺少这么一点时间。”
阿布拉克萨斯关闭了幻影移形的限制,客人们却无一人敢粗鲁地原地离去。他们远远朝这边行了一礼,默契地如同月光下温顺腼腆的月痴兽,排着队静悄悄地步行走出马尔福的庄园。
米瑞尔的酒量依旧差劲得要命,仅仅只是一杯酒精浓度低到只能称作调味的果酒就让她红了脸颊。她又端起了一杯,手上却一空,高脚杯被抢走了。
她并没有对这一冒犯的抢夺行为做出太大的反应,眯着眼,陷入了某种深沉严肃的思考。
“你后悔作茧自缚了吗?”里德尔无头无尾的话语突然在耳边响起。
“我不会感到后悔。”米瑞尔揉了揉发胀的眼头,老老实实地回答。
黑夜女巫理想中的成王容器是完美无缺的,不会有情感,不会有形态,不会有生灭。只有绝对的强大与冷静,才能承担起为王的资格。
但是自从戴上过拉文克劳的冠冕后,她宁静而无机质的胸膛里就突然冒出了点不该存在的声响。她似乎自然地获取了某些曾经不得而知的概念。
“但是你后悔了。你感觉不到吗?”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在她眼前犹豫地晃了晃,擦了擦她的脸颊,“你正在分泌眼泪。”
米瑞尔拍掉了脸上瘙痒的干扰物。她的思维乱做一团。近距离的爆炸中,虽然她及时护住了柳克丽霞的灵魂,却无可避免地受到了一些影响,以至于她有些混淆得搞不清楚,现在身体中泛起的空虚,究竟是源于柳克丽霞,还是她再次被火焰焚烧所滋生的情绪。
正常人类被火焰环绕时会想到什么?恐惧?无助?绝望?至少不会是空虚。
她沉默地返回家中,将自己关进收藏室,抱紧膝盖蹲坐在地上,仰望着黑发女巫的头颅,思考了良久良久,才终于恍然——这种空虚的正确名词,叫做寂寞。
她花了将近七年时间,才明白过来,自己为什么会执着于收集这些令人怀念的旧物。
“我想回家。”
她将头埋进了双膝之间。
里德尔表面:胸有成竹,每一步都在计划里。
实际:每一步都不在计划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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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武德充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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