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意從濕漉漉的石牆滲出,課室中空氣凝重,只有筆尖偶爾劃過羊皮紙的聲音輕微響動。
賓斯教授如往常般從牆壁飄出,身影虛浮,聲音卻乾澀清晰:
「今天,我們將講述三個支撐魔法界數百年不倒的家族。他們不依靠魔杖奪權,卻比任何魔法都更牢固地構築了這個世界的根基。」
教室中瞬時靜若寒蟬,幾乎能聽見墨水滴落筆尖的聲音。
「第一,羅齊爾家族,以金權立名。」他的聲音如石刻般沉穩,「他們不僅僅掌握古靈閣半數資產,還操控整個歐洲魔法世界的財政命脈。從比利時到義大利,從德意志到保加利亞,沒有哪一筆大型交易不需經他們審視——甚至連黑市都由他們維持秩序。據傳,他們的族徽若出現在談判桌上,連最苛刻的巫師法典都會為之讓步。」
這段話像是無聲地在大衛的背上貼了個標籤。數道視線落在他身上——有猜測,有敬畏,也有壓抑的羨慕。他一如既往地低調沉穩,手中的羽毛筆不曾停下。
「第二,沙菲克家族。」賓斯語速未變,語調卻下意識地放輕了些。彷彿只是念出這個名字,便已觸碰某種不容褻瀆的禁忌:「你們或許不常聽見這個姓氏,因為真正的王不屑高調。他們源自斯堪地那維亞,是歐洲純血政治與魔法禁術的執掌者。」
教室內驟然一靜,不是被驚嚇,而像是一種下意識的肅然起敬。宛如初見古老祭壇,卻不知自己是否有資格抬眼仰望。
「他們是北境之主,誓言與血脈的化身。他們不需喧囂,因為沉默即是命令。」賓斯像是從無形的講稿中抬起目光,凝視遠方,「據說,只要沙菲克族長開口,連斯堪地那維亞的雪狼也會停止咆哮,而東歐諸國的貴族便會自動低頭……他們不是被世人討論的對象,而是被敬畏的神話——」
靜默,如雪壓枝頭。那不是令人懼怕的殘忍,而是一種與生俱來的孤高威壓。仿若一個遠古的誓言仍在冰原上回響,讓人忘了呼吸。
有女生悄然咽了口口水,男生們對視一眼,卻誰也未發一語。不是無話,而是語言已無力觸及那等高遠之處。
西維亞靜靜坐在座位上,臉上無半分波動。沙菲克對她而言,是陌生而遙遠的姓氏——她甚至沒有記錄下來。
但這無波的態度在他人眼中卻變成另一回事——
「她完全不害怕……?」
「不會是她家和沙菲克有聯姻關係吧?」
低語在教室一角流竄,有人甚至開始將她與沙菲克的「氣質」聯想在一起——冰冷、沉靜、孤傲、不容褻瀆。
然而她什麼也沒說,只是收筆、抬頭。
「第三,弗利家族。」賓斯緩緩道:「醫治之名,貫穿百年。而他們的影響力早已不僅止於聖芒戈。從英倫到愛爾蘭,再延伸至歐陸多國的療養機構與醫學學院,皆有弗利家族的技術與血脈。他們是戰場上的救援者,是流疫中的庇護所。他們生而為醫,傳承之血中流淌著不為人知的奇蹟。」
他頓了一下,似乎帶著些許難以察覺的敬意:「他們是調和者,亦是守護者。在歐洲魔法世界無數次面臨風暴之際,都是他們的中立姿態與救援體系,避免了全面崩潰。」
所有目光又不約而同地回到西維亞身上。
這一次,她注意到了。
灰綠色的眼眸淡淡掃過全場,無喜無怒,但她知道——這樣的注視不會就此停止。
課堂結束鐘聲響起,學生們開始緩緩起身,卻仍有人回望那兩個被沉默牽引出的名字。
大衛·羅齊爾。
西維亞·弗利。
至於那個「沙菲克」……沒人敢輕易將它與在場任何人連結,卻都不由自主地在心中暗暗祈禱——不要和那個名字產生任何瓜葛。
鐘聲剛落,教室裡還殘留著沙菲克三字所帶來的壓迫感。西維亞合上筆記本,步伐不緊不慢地走出門口,身後是幾道若即若離的視線。
大衛·羅齊爾靠在石柱旁等著,神情平靜得像是這裡只是他例行的駐足點。他朝她點了點頭,開口依舊輕淡:
「有些目光……停得太久了。」
「我習慣了。」西維亞道,語氣淡然無波。
「他們不是在猜測妳是誰,而是在確定……妳是不是『她』。」大衛語氣放緩,像是在慎重地斟酌,「妳是弗利家的女兒,可妳身上……沒有那種讓人安心的感覺。」
西維亞沉默了一會兒,只是回道:「你看得出來?」
「觀察別人的沉默,是我從小養成的習慣。」
兩人並肩往圖書館方向走去,剛轉入二樓轉角,一個身影緩緩地追上來。
「……等等我。」
泰瑞·布特手裡抱著筆記和一本折角的《魔法界歷史概要》,神情略顯猶豫,但聲音穩定。
「剛剛那節課……我聽得有點發冷。」他不是來湊熱鬧的,而像是真的需要一種理解與靠近,「你們聽到沙菲克的時候,不會覺得……有什麼東西壓下來嗎?」
「你的感覺是對的。」大衛沒笑,像是在認真對待他這句話。
「那……他們真的能這麼強大嗎?」泰瑞轉向西維亞,語氣帶著天然的敬意,「就像教授說的,只要他們族長開口,北歐就會動起來?」
「你是麻瓜出身。」大衛忽然道,語氣並非輕視,而是某種確認。
泰瑞沒否認:「從收到信開始,我才知道這世界的模樣。但我想弄清楚,不只是念書那樣清楚,而是——真正懂你們說的每一層意思。」
西維亞回過頭,第一次對他多看了幾秒。
「那你知道教授說的羅齊爾是誰嗎?」她語氣平淡,聲音卻慢了些。
「你哥哥吧。」泰瑞望向大衛,「那個傳說中能使用無聲咒的繼承人,伊凡·羅齊爾。」
大衛微微頷首,不置可否。
「還有……特洛伊·弗利。」泰瑞又轉向西維亞,「你們同一個姓氏,是不是……也有什麼親屬關係?」
西維亞的眼神不閃不避,只是淡淡道:
「他是我的哥哥。」
語氣極其自然,連她自己也未曾察覺,這句話中的某些部分,其實只是她從小被教導接受的設定。
「你們兩家,都是……能讓別人自動讓路的名字啊。」泰瑞輕聲說,語氣不是嫉妒,而是那種剛走進古老殿堂、忍不住抬頭仰望的敬畏。
三人繼續往前走,書頁摩擦聲在寂靜的長廊中交織成低語。
但沒有人再說話。
因為他們都知道——這只是開學的第一週,但霍格華茲的最深處,已經蠢蠢欲動。
午後的圖書館靜得近乎神聖,高窗投下斑駁的光影,書頁翻動聲細微如風。西維亞、大衛與泰瑞一同步入這片書海,各自挑選了需要的書籍,坐在靠窗的長桌邊。
西維亞選的是一本泛黃的《巫師血統與十九世紀的家族轉折》,手指輕掠書頁,動作沉靜優雅。她讀得不快,卻極有條理,偶爾在頁邊做下註記,筆跡端正清晰。
大衛坐在她對面,手中是《魔法界的契約與金融勢力》,眉頭輕蹙,思索良久後才提筆記下兩三句。他極少主動說話,但與西維亞之間,無言的節奏早已形成。
泰瑞·布特坐在一側,手中的《魔法界法令初探》似乎比他想像中要難懂。他嘗試開口打破沉默:
「這些用語……像在讀另一種語言。我看了兩頁就覺得腦子卡住了。」
大衛淡淡道:「這不是語言,是等級的標記。血統、契約、誓約——都不只是法律,而是制度。」
泰瑞沉默片刻,低聲問:「那……沙菲克家族,真像教授說的那麼……可怕?」
「可怕不是因為他們做了什麼,而是因為他們不需要做什麼。」大衛的聲音低到只有他們三人聽得見,「他們的存在,本身就是壓力。」
西維亞聽著,眉眼無波,指尖繼續記錄書頁內容。她對沙菲克這個名字沒有特別感觸,因為在她的記憶裡,這只是一個陌生的家族。
腳步聲打斷了三人的小範圍沉靜,一道溫和卻略顯急促的聲音傳來:
「這裡有人坐嗎?」
一名有著蓬厚棕髮的女孩抱著厚重書本站在桌邊,神情恭敬而真誠。
是赫敏·格蘭傑。
西維亞點了點頭,赫敏便在她對面坐下,小心將書疊放好。
「我看到你剛剛註記那一段……你也在讀《十九世紀血統轉折》?」赫敏語氣裡有藏不住的欣賞,「你標註的地方很精準,那句潛在的血誓隱喻,我之前也有注意到……但你的解法更完整。」
西維亞抬眸看了她一眼,沒說話,卻淡淡地勾起嘴角。
赫敏的神情更加亮了些,像發現了什麼難得的對手——或是同道中人。
圖書館深處的書架之間,西奧多·諾特倚靠在角落,指尖翻過一本書頁泛舊的古籍,眼神卻未全然停留在紙上。
他的注意力,一直落在靠窗那張桌旁——那裡坐著三個人:西維亞·弗利、大衛·羅齊爾、泰瑞·布特。
他的目光,並不是因為他們三人的組合引人注目,而是——那個女孩。
自入學第一日的湖上航行開始,他便察覺到她。
那是一股極微弱、卻極不尋常的魔力波動。混亂而壓抑,不屬於新生該有的水準。
她強行將那股魔力封閉,甚至幾乎沒有露出任何表情。當時他未出聲,只將她牢牢記下。
之後的黑魔法防禦術課上,他與她同桌。他再度見識到她對咒語的克制與筆記的嚴謹,也再次確認了自己的直覺:她在壓抑某種東西,不是情緒,而是魔力本身。
這不是一位單純來自治療師家族的女孩會有的表現。
而現在,她坐在圖書館最顯眼的位置,一邊與羅齊爾家的小少主低語,一邊吸引了那位獅院女孩赫敏·格蘭傑主動靠近。
西奧多沒有表情,心中卻悄然記下一句話:
越是沉靜的水面,越可能隱藏洶湧暗流。
他不急著出聲,因為對他來說,真正重要的人不需要馬上接近,而是要等她親自踏出那一步。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