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夜游

也许是因为雷克斯·莫兰的缘故,这个学年的一切,都和哈利所知道的那些不一样了。

首先,古灵阁被闯入的事件没有发生;其次,教他们黑魔法防御术的老师不是奇洛。他和罗恩、赫敏仍然发现了魔法石的秘密,万圣节的那只巨怪也如期到来,斯内普更是和他记忆里的一样,为了确认魔法石的情况而不慎被三头犬咬伤了一条腿。不过,既然他没有在魁地奇比赛上被暗算,也没有目睹斯内普警告——更像是威胁——奇洛,罗恩和赫敏也就不会怀疑到他们的魔药课教授头上。

格兰芬多三人组内部的态度,主要还是倾向于有巫师试图从外部入侵霍格沃茨。他的两个朋友都是这样想的,尤其是罗恩,作为一个在巫师社会长大的孩子,又对他们的校长信服得五体投地,根本不在意是不是有人觊觎一块能让人长生不老的石头。

“听着,霍格沃茨有邓布利多呢!有他在,这所学校能出什么乱子?”红头发的韦斯莱一边抓耳挠腮地思考他的天文学论文,一边对着他的两个朋友挥舞羽毛笔,“要我说,如果有人想混进来抢东西,那才是真的疯了。尼可·勒梅相信邓布利多能保护魔法石的安全,甚至超过相信古灵阁,不是吗?”

哦,世界上还真有这么一个疯子,哈利凉凉地想。不过他在这里把那个名字说出来,恐怕会把罗恩吓得从扶手椅上翻下去。他用羽毛笔的末端挠了挠鼻子,开始检查自己那份的拼写错误。

他熟知这两位朋友,见证过罗恩心中的勇气与赫敏深藏的智慧。然而,无论他们在日后的战争中做出过多少贡献,此时此刻,都只是十一岁的孩子。他们三人的确在一年级时就通力合作,从奇洛手中保护了魔法石,但……

但既然已经重来一次……就算是出于私心,哈利也不希望两个朋友过早地卷入他和伏地魔的斗争中。

……如果那“两个人中只能有一个活下来”的预言,真的仅限于一场决斗,而不是席卷巫师界无数人的浩大战争,该有多好。

绿眼睛的格兰芬多摇了摇头,用魔杖点了点一个拼错的词,把它改正过来。幻想除了让他更清晰地认识到现实之外,没有任何益处。他该思考的是如何把潜藏在学校里的伏地魔揪出来。

“你就不能小点儿声!”赫敏压着嗓子警告他,慌慌张张转头看了一眼,确定图书管理员平斯夫人没有气势汹汹地从书架间穿过来,挥舞着鸡毛掸子指责他们在图书馆里喧哗吵闹,才放下心来。“哈利,我也认为罗恩说得对。比起魔法石,我们更应该在乎期末考试。”

“看在梅林的份儿上,赫敏,那是两个半月以后的事情呀!”

“是只剩两个半月了。”女孩一脸认真地纠正,伸手抓乱了她本来就很蓬松的褐发,长长吐一口气,低头翻开《千种神奇药草和蕈类》,“其实我应该更早就开始复习的,真不敢想象如果没法通过期末考试会怎么样!”

“说实在的,我觉得你不复习都可以考到一百二十分。”罗恩对着没写几行字的羊皮纸翻白眼,“行行好吧,有个哈利一天到晚念叨魔法石就够了,再来个你天天背诵这个用途那个配方,给我留条活路成不成?”

哈利闻言忍不住笑出声来。意识到另外两人望向他的目光,他又摆摆手:“没事,突然想到了一件好笑的事。不过我同意罗恩,就算你考不到一百二十分,一百十二分起码是跑不掉的。”

“哦,得了吧!”赫敏的脸色微微发红,“别开我玩笑,哈利。我必须赶紧开始复习,不然会打乱计划的……”

黑发绿眼的男孩看着她在包里翻找起了笔记本,而罗恩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露出受不了的表情,赶紧抓过一本书举起来挡住自己的笑容。

朋友们的表现提醒了他。很快,海格就会被十几瓶酒和一颗龙蛋迷得晕头转向,把通过三头犬的方法向一个行迹古怪的陌生人和盘托出。就算哈利记得活点地图上通向霍格莫德的密道,也不可能真的穿着隐形衣闯到猪头酒吧去,阻止他们别有用心的牌局。难道他要在酒吧里拔出魔杖,在众目睽睽之下来一场七年后的生死决斗?

不过,只要邓布利多依旧使用厄里斯魔镜来隐藏魔法石,伏地魔就还是会对这道关卡束手无策,他对这点颇有信心。

虽然不能直接阻止海格泄露情报,他却可以设法从别的方面入手。把那头小龙送给罗恩的哥哥查理时,他和赫敏不是忘记在返回塔楼的途中穿上隐形衣,被麦格教授抓了个现行吗?然后,麦格教授会罚他们关禁闭,和海格一起进入禁林,寻找独角兽遭到袭击的原因。他会亲眼看到伏地魔——奇洛,或者别的被他附身的什么人——俯伏在那美丽动物死去的躯体上,喝着它的鲜血……

当然了,这得让格兰芬多损失不少分数。哈利不太愉快地想。如果一切都能按照他所想的进行,今年就不会有什么魔法石保卫战,那学院杯冠军肯定是斯莱特林了。赫敏肯定会很内疚的。

也许他能独自把诺伯送走?这样的话,只扣掉五十分还是很容易挣回来的……他随即又在心底对自己摇了摇头。四年级时,作为霍格沃茨参加三强争霸赛的勇士之一,他毫发无伤地通过了一条匈牙利树蜂不假,但那是在开阔的场地上,有他心爱的火弩/箭帮忙,而且只需要拿到一颗金蛋,不是把一条装在板条箱里撕咬死老鼠的幼年挪威脊背龙从操场运到塔楼顶端。

对了,他可以事先让罗恩拖住纳威,自己再在途中假装有别的事情要做,把隐形衣留给赫敏让她先回去,而后故意被教授抓住……

哈利的绿眼睛闪烁着,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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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分和一百五十分之间的差距是相当明显的:哈利感受到的压力没有上一次那么大了。虽然这也可能是由于,和他五年级时曾经面对过的整个魔法界的指责相比,区区格兰芬多的非难和斯莱特林的嘲弄,顶多算是小孩子的打闹。

如果排除赫敏的态度,哈利会认为一切都很顺遂。女孩似乎认为,都是因为他把隐形衣让给了她的缘故,才会被麦格教授发现夜游的事情,并因此而深感愧疚。她拼命地在每一堂课上高举着手争取回答问题,以此来换取分数。而罗恩接受了这个解释,也努力地在哈利和把他当成空气的同学们之间制造话题。

欺骗他们是哈利最不想做的事。但他现在只能被动地接受他们的好意,在微妙的情绪煎熬中等待禁闭那天的来临。

当绿眼睛的男孩站在禁林边缘时,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双手都抄在长袍口袋里,右手紧握着那根冬青木的魔杖,左手握着一小瓶私底下偷偷制作的活力魔药。他的精神在对抗作痛的伤疤这方面有相当丰富的经验,但这个十一岁的身体则很有可能被突如其来的疼痛感冲击得失去力气。如果因为这种意外而错失了仅此一次的机会,哈利自己都不会原谅自己。

令人惊讶的是,也许是出于内疚,尽管赫敏并不在被罚禁闭的行列,但她主动跑来加入了他们搜查禁林的行列。哈利见自己无法阻止她,便对海格要求兵分两路,自己和牙牙还有德拉科·马尔福一起行动。既然到最后都会变成这样的组合,不如少起一点波折,他想。倘若费伦泽没有被他的马人同族目击,让一个人类男孩骑在自己背上,他在族群里也许能过上更好的几年。

更重要的是,哈利不希望伏地魔立刻被突然杀入的不速之客吓走。他们对峙得越久,哈利越能从黑巫师的嘴里套出一些信息。

沿着银蓝色的血迹泼洒的方向,黑发的格兰芬多挺直身体,朝禁林深处一步步走去。德拉科对禁林的恐惧暂时击败了他幼稚的好胜心,这个金发男孩不再像平时在城堡里一样处处设法给他下绊子,而是走在哈利身后,紧张不安地握着魔杖扫视四周,时不时还要低头看看那条相当能给人以安全感的猎犬是否还在附近。

哈利已经不太记得当初那头独角兽所在的具体地点了——事实上,禁林里到处看起来都一个样。但当他透过一棵栎树的枝叶空隙朝前望去时,一瞬间和记忆里完全重合的景象告诉他,他找对了。

独角兽珍珠颜色的尸体上,匍匐着一个戴兜帽的漆黑影子,在寂静的黑夜中,啜饮血液的声音清晰可闻,比梦魇更加可怖。

“快跑。”哈利一把抓住德拉科僵硬的手臂,尽可能压低嗓音警告他,“让牙牙带你去海格那儿。”

这根本不需要他说。猎犬发出一声凄厉的咆哮,撒开四条腿,旋风般冲着另一个方向直撞进树丛里去,金发的斯莱特林跌跌撞撞跟在后面。哈利迅速摸出水晶瓶,在转身之前把魔药一口灌下,他的四肢百骸突然涌出了更多的精力,支持他在伤疤着火般的剧痛中举起冬青木魔杖——

“Petrificus Totalus(统统石化)!”

石化咒的红光奔袭而去,那个人影以迅捷得不可思议的动作抬起手,一道绿光闪过,两个咒语相撞,在空地上方迸出无数绚丽的火花。

哈利不可置信地瞪着兜帽下被照亮的那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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