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四十九年八月
八月初四午时初刻
胤禛夫妇终于回到了王府。
年夕瑶回房换了一套新吉服出来,便径直来到正院。依次恭敬地给乌拉那拉氏和李氏奉茶行礼。
大概是胤禛在场的缘故,两人均没有为难她,甚至还有小礼物相赠。年夕瑶扫了一眼两人的赠礼,心里大致估了个值,道了谢后,示意雪雁拿出准备好的第二套礼品,不简薄,但也绝不逾越。
随后,年夕瑶又拿出给格格宋氏的见面礼,不过一个金戒指,不至于显得讨好,亦或是简慢。至于其他到场的未在玉蝶上的不受宠的格格、侍妾,她亦每人赠送了两色针线,略表心意。
整个面见的过程非常和睦融洽,不知道可能还以为是寻常人家姐妹相聚。
但年夕瑶并未掉以轻心,就连从小看《列女传》《贤媛集》的李纨都容不下珠大哥的两个侍妾,何况是姬妾如云的王府。
她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圈胤禛的在场的所有妻妾,包括传闻中受宠的不受宠的,她能看得出来,胤禛喜欢的是乖巧温婉的类型,宋氏听话,李氏安和。
而且,胤禛似乎格外喜欢汉族女子,李氏宋氏皆是汉族,还都比胤禛大一两岁。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幼年养母早逝,生母不疼的原因?而且,胤禛很信任的海保之母谢氏正是他幼年的保母,还有一个保母王氏,均是汉族。
年夕瑶想起前朝那位著名的万贵妃和她的宪宗皇帝,身形一颤,整个人都不好了。她的新婚丈夫该不会有恋母情结吧?或者是在找他保母的替身?
胤禛虽然不知道年夕瑶在想什么,但他敏锐地感觉到他的小妻子看他的眼神有些不对劲。于是,他敏锐地结束了会面,打发走了无关人等。
古已有礼,新妇宜归宁。
而按爱新觉罗家的规矩,新娶的侧福金应于婚后第九天,由皇子陪同着回娘家行拜门礼,而福金家则应广设华宴,款待新婿。宴会结束后,两人需一起回皇子府,不能在福金娘家过宿,必须在当日午时末刻以前返回皇子府。
这也是因为新房应保持一个月不空屋,这一方面是为了培养夫妇感情,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早日诞下嫡子。
胤禛自是坐了中堂主位,由年遐龄作陪,长姐夫胡凤翚等品级低者和年熙等小辈俱按等级大小和关系亲疏在下方陪坐。
年夕瑶则是由年夫人作陪里间,如今两人身份有别,年夫人虽是长辈,亦要向年夕瑶行国礼,后又由年夕瑶回了晚辈礼。
归宁礼时间紧张,且耳目众多。于是,席间,年夫人找了时机,单独跟雪雁了解夕瑶婚后的情况。得知两人至今没圆房,不禁大吃一惊。
她观胤禛那模样,对夕瑶不似无情,却为何不愿意碰夕瑶。想必是女儿书读了太多,太矜持被动了些。但胤禛是谁,那是炙手可热的和硕亲王,皇上的爱子,太子的亲信,更何况雍王府还没有世子,自己女儿不主动,可有的是人主动。
年夫人思及此,不禁忧从中来,忙让丫环取来纸币,写了一封短信,折好,让雪雁贴身带着,找时间私下给年夕瑶,督促年夕瑶早日圆房。又秘密嘱咐了雪雁一件事。
不几日,天光大亮,秋阳高照,雪雁果真按年夫人吩咐的,故意当着英哥的面换洗床单被套,还特意摸了摸床板,叹气道:“唉,果真又湿了。”
英哥果真过来问:“怎么了?”
雪雁便把年夫人教的话术一字一句复述了出来:“唉,姐姐,你不知道,我们姑娘素来这样,怕冷,但前几年冬天吧早上起来还一身的汗,最近两年到没有了,只是睡了一夜起来,床榻总是湿的。我们就笑‘姑娘是水做的’。”
北京天干物燥,英哥还是第一次听说,好奇道:“还有这事,可曾请大夫看过?”
雪雁摇摇头,一派天真道:“没有呢,听夫人说,刚结婚前两年,我家老爷也是这样的。听说老太爷年轻时也是那样,后来年长了就好了。姑太太就说没事,勤晒被子,等姑娘嫁了人,长大了就好了。”
英哥是在宫里跟过贵妃佟佳氏的人,开始还有疑惑,听到这里,年夫人的心思还能有啥猜不透的,无非是想通过自己之口转述给王爷,促使王爷侧福金早日圆房。
但胤禛不是别人,她是见识过胤禛手段的,她自然不可能傻乎乎地去充当这个传话筒,她只是捡其要,将年夕瑶床榻湿和旧时冬天盗汗的事跟胤禛说了。
她看得出来胤禛十分喜欢年夕瑶,但她也猜不透胤禛的心思,不知道为何他一直不圆房。她甚至大不敬的私下怀疑过胤禛是不是今岁五月随皇上巡塞外坠了马,以至于不能人道了。不然怎么每日同这么一位明眸善睐、杏腮桃脸的大美女同床共枕,还能坐怀不乱。
胤禛听了英哥的话,并没往其他方面想,只是担心年夕瑶的身体,于是,当即派了人去太医院找个常给妃嫔、公主看诊的御医来。
不多时,专司妇人科的王御医便到了。
王御医给年夕瑶看诊时,胤禛便守在旁边。
只见那王御医先看了看黛玉的面容和身姿,又问了些平时手脚是否冰凉、是否盗汗、睡眠如何等等问题。
胤禛立在一旁,很是关注,问道:“如何?”
王御医因专长的原因,往日未给胤禛看过诊,只听同僚提起。
这位皇四子不拘言笑,常问佛释道,往日在家便是看罢佛经,又看医书。最是慈悲为怀的,走路时小心谨慎,怕伤到蚂蚁和小草。虽少于大臣交,但对汉臣和御医一向彬彬有礼。
王御医医者仁心,对皇四子本印象还不错,又兼年侧福金的长兄年希尧喜欢研究些医理偏方,跟太医院有几个御医颇为熟识,出这趟差事,本是很愉快的,但王御医很明显地感觉到他看年夕瑶和交流时,胤禛不是很高兴。
见问,王御医斟酌片刻后答道:“无大碍,只是福金是阴虚体质。阴虚体质多是先天不足,可能与年夫人年长受孕有关。”
胤禛闻言,回想了一下,盗汗、心烦、睡眠不佳、身形消瘦确实是典型的阴虚的表现,放下心来,又追问道:“可要吃些药调理?”
“食疗即可,可以多食用滋阴降火、清补甘凉的食物,禁食辛辣油腻,王爷若是觉得有必要的话,也可以备着些六味地黄丸。”王御医偷瞄了一眼胤禛的脸色,又低声补充道:“另则,阴阳调和,万事俱宜。”
此言一出,不出所料,夕瑶两颊腾起两朵绯红,只埋头瞧着鞋尖,而胤禛右手半握成拳,抵在唇下,轻咳一声:“知道了。”便挥手,让苏培盛送客。
一旁候着的雍王府太监总管苏培盛立马上前来,送王御医离去,并极有眼色奉上包好的二十两银子算是赏金。
苏培盛自胤禛还是皇子时便随侍胤禛身边,最是了解胤禛的心思的。
往时,雍王府只有胤禛和福金乌拉那拉氏还有故去的嫡长子弘晖才会请御医,小病赏金多为五两、十两。但这些天他揣度胤禛对夕瑶的态度,便自作主张,加了十两的赏金。
事后,苏培盛回禀胤禛,胤禛神色淡淡,不置一词,亦无奖赏。苏培盛知道性情刚直、赏罚分明的胤禛是不可能肯定他的这番作为的,但观胤禛神情,他便知今天这件事是合了主子意了。
到了夜间,仆役尽去,二人上床。
年夕瑶整个人躺进去,眼睛半闭着,双手扒着被子的上边,和白皙的小脸一并露在外面置于枕上,脑海里一会是御医的声音,一会是年夫人的家书。来回交织,搅得她心乱如麻。
这时,忽见胤禛半撑起身子,俯身过来,年夕瑶吓着闭紧了眼睛装睡,但不自觉拽紧锦被的手暴露了一切。
胤禛见状弯了弯唇,故意放缓动作,极慢地放下笼在挂钩里的床帘,收回手时又故意在夕瑶的上面隔着六尺远的距离停顿了一会,端详了年夕瑶装睡的小脸一小会,方俯身在她微蹙的眉心落下一个温柔的吻:“好梦,我的小玉儿。”
他并不心急,他等得起。对于他的小妻子,他有足够的耐心。
他就像一个花匠,在等他的花儿向他绽开花瓣,露出柔软芳香的花蕊;他又似一个果农,在等他的桃儿慢慢地成熟,长成最饱满多汁的模样,咬一口便充盈了满口的清甜。
年夕瑶可以感觉胤禛缱绻的目光落在她的唇上、脸颊上、眉眼间,她觉得她就像刑场上的犯人,她的窘迫和局促被胤禛看得清清楚楚,偏偏他还不给她一个痛快,在给了她一个意味不明的吻后便安然睡去了。徒留她一个人脸红心跳到半夜。
她不知道他和她现在算什么,从来没有人教过她应对这样的场景。
贾母和年夫人只教过她,夫妻应该行夫妻之事,与爱与否无关,为夫君传宗接代、相夫教子是女子最大的责任。在成婚之前,她已经鼓足勇气做好了把自己交给胤禛的准备。
但这十余日的相处,她发现她好像看不懂胤禛的想法,他对她很好,比前世宝玉对她还好,甚至有时比紫鹃很细心,但他至今没有碰她,有时似乎比宝玉对已成为宝二奶奶的宝钗更有距离感。这个吻已经是他们成婚以来最亲密的举动了。
年夕瑶什么都不知道,她只知道,他们还要携手走很长一段路。
小剧场:
四大爷:我在追你啊,看不出来?
年黛玉:呵,我以为你不行。还以为你恋母、恋姐。
王熙凤:呵,诡计多端的老男人。
薛宝钗:30多岁久经世故的老男人对上刚出阁的花季少女,可不就是大灰狼配小白兔,也不知道太太怎么想的。
囚烟:怪我咯(迫于老男人淫威苦瓜脸.jpg)
——分割线——
未婚催婚,婚后催生,古今同。
本着尊重史实的原则,下一章开始就要虐了,大概是四四和小年最虐的两个时段之一,始于生离,终于死别。不过囚烟保证,其他都是甜甜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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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二十章 圆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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