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四十九年十一月雍亲王府
那钮祜禄氏心道这是一个改变命运、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唯一机会。自初一日搬来胤禛卧房耳房起,二十余日来,煎汤熬药,无不周到,侍奉甚是殷勤。
钮祜禄氏对胤禛的用心,胤禛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只是胤禛素来有自己的想法,对人对物更是有自己偏好,从不会心口相异,至于别人是喜是恼,他从不在意,也绝不会委屈自己,成全别人。
以他率性而为的性格,让他因为侍妾几天的照顾就动心留情,是绝无可能的,不过他愿意给钮祜禄氏做做脸,让她在雍王府多些体面。
通过粘杆处密报,胤禛是知道的,这二十余天,他病得不省人事,纵使是长吏官和王妃数次敲打,私下里仍是谣言四起,人心浮动,各思前程。
如今光景,蜜糖自是比棍棒好用,胤禛虽不至于要学曹孟德烧信,但少不得要出来稳定一下人心。他的病情在钮祜禄氏等人的精心服侍下,已有了喜人的起色。
翌日,便是十一月二十五日,恰逢钮祜禄氏的生日,胤禛便以给钮祜禄氏庆生的名头,让那拉氏举办了一场小型的家宴,也驱驱府里的晦气。家宴上没外人,不过是胤禛并几方妻妾罢了。
俗话说得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和硕亲王府的家宴再低调也简单不到哪里去。
当日,天光乍亮,钮祜禄氏已梳洗完毕,候在一旁待胤禛起卧。
胤禛早上起来用罢药,又由七八个大丫环小厮服侍着梳洗换新一番,整个人看起来也有了**分精神。
胤禛垂眸看着站在面前给自己整理衣襟的纽氏,少妇身量娇小,但生得丰颔忠颐、垂珠厚大、鼻如悬胆、眼神透亮,是个顶顶有福气的长相。
钮祜禄感受到胤禛的目光,面颊飞上两抹羞红,只侧立在胤禛身旁埋着头不敢多言,等待胤禛的下一步指令。
胤禛的思绪却早已飘远了,不知怎的,他想起了新婚时的年夕瑶,少女肌肤胜雪,吹弹可破,在羞意和喜酒的点缀下,面颊、柔鼻、软耳、细颈无一不染上动人的粉色,比王母娘娘的千年蟠桃看上去更为香甜可口。
后室·宴席
一阵觥筹交错、环佩叮当,家宴已近尾声。
那拉氏见胤禛斜倚在榻上,面色酡红,神情呆滞,目难视物,跟喝醉了似的,恐胤禛被冷风一吹,又添了新病,便轻声询问胤禛是否需要先去休息:“王爷,天色不早了,要不今儿就先到这里,让苏公公扶您回去歇着吧?”
“罢了,我确实有些醉了,就先回去了。今儿是凌昀的好日子,你们都陪她再坐会,”胤禛回神,目光缓缓地扫视了一圈在场的诸人,目光最终还是落在了年夕瑶身上,“年侧妃扶我回去。”
年夕瑶冷不丁地被叫到名字,站起来还有点懵,她顶着众姬妾或忌妒或怨恨或探究的目光缓缓行至胤禛面前服侍胤禛起身。
待出得厅来,众姬妾皆看不见处,胤禛抓过年夕瑶微凉的柔荑一起塞进棕色狐皮暖手捂子,霸道一如三个月前进宫谢恩时。
年夕瑶什么话都没说,也没有挣扎,毕竟胤禛不是宝玉,雍王府更不是大观园,她更没有任性的资本。
两位主子一路无话。感受到两人之间略显尴尬、紧张气氛的苏培盛更是大气都不敢出,特意落后三步,不远不近,既不会干扰主子,又能在需要时及时上前。
三人好不容易行至胤禛的卧房,苏培盛帮年夕瑶扶胤禛到暖阁的炕上坐好后,便很有眼力见地带着丫鬟们退出了房间,并把门也掩上了。
年夕瑶自是注意到了苏培盛等人的举动,只能亲自取了一旁小炉上温着的普洱茶,缓缓倒出一盏来,盖好。
年夕瑶捧着轻轻放到胤禛手边,就要直起身来,却不妨被胤禛一把抓住手腕拉住。
年夕瑶本没站定,心里又一直揣着事,被胤禛这一拉,险些扑在胤禛身上,踉跄一下好悬站住了。站稳后,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胤禛的手有些不同寻常的烫,脸颊上透着非正常的潮红,赫然是发高热的模样。
夕瑶唬得不轻,急道:“王爷,您是不是又发热了?我去让苏公公请太医。”
年夕瑶说着便要出门唤苏培盛,却被胤禛大力按住了手:“别叫他们,我没事,你来炕上坐,咱们说会话。”
夕瑶进来时就注意到那炕上正中一张明制黄花梨小束腰炕桌,左右对设着同色系锦褥,夺其位次,一个是胤禛的主位,另一个想是胤祥、乌拉那拉氏等人常坐的。
如今见胤禛发话,既不敢忤逆胤禛的意思,也不想坐胤禛对面锦褥上,恐惹人闲话。却见胤禛等得不耐烦了,拍了拍他身边的空处,示意夕瑶坐过来。
夕瑶便忍着羞意在他身边坐下。夕瑶刚坐定,正颔首垂眸,就感觉肩头一重,却是胤禛烧得晕乎乎的,支撑不住身体,整个人歪在了她身上,额头抵着她的耳垂脸颊处,火热滚烫的呼吸则尽数扑在了她颈间。
这大概是成亲以来,两人最亲近的一次。夕瑶紧张得整个人不知怎么的好,身体僵直犹如竹竿。
夕瑶正紧张着,忽感觉手被胤禛握着摩挲着,只听见胤禛问她:“我且问你,这些日子,你过得可还好?”
夕瑶想胤禛大概是烧糊涂了,明天可能就全都不记得了。她想,她或许可以把她这一个月无法安寝的事告诉胤禛。
那样的话,在这个世上,至少有一个人能知道她这一个月来,一闭上眼便是那寒光闪闪的利刃和那双满是仇恨的目光。
在这个世上,至少有一个人,不会笑她怎么那么胆小,一点都不像世袭指挥使、文武兼备的年家。
她想起,幼时她陪熙哥儿放响鞭,鞭炮都到脚边了,她吓傻了,定在那一动不动,鞭炮把她厚厚的棉袍穿破了好几个洞,她身上都是灰扑扑的,下巴上也沾上了些许,其他人却都笑得很开心,笑鞭炮也笑她。
虽然她知道大家都只是过年开心,但她还是很受伤,觉得自己怎么那么笨,除了读书识字比姐妹们略强一些,那些玩儿的却什么也不会,再后来她就再也不玩了。二哥还只觉得她孤高自傲,摆小姐的款。
夕瑶越想越难过,她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想到旧事,她还是会难过。她终究是心思太重,太“矫情”了,没有宝姐姐的玲珑,也没有云妹妹的豁达。
想着想着,她泪盈于睫,几要滚下泪珠儿来,她怕泪珠滴到胤禛手上,侧了侧头,平复了一下情绪。
她自觉这样坐着无益,悄悄观察了一下胤禛,只见他已烧得眼睛都睁不开了,握着她的手也早已失力松开。
夕瑶遂小心翼翼拿开胤禛无力的胳膊,又轻柔地托着胤禛的头,把烧得神志不清的胤禛缓缓放倒在炕上,拿过枕头给他垫了,又盖上棉被,方站起身来去寻苏培盛了。
那胤禛恍恍惚惚间只觉得夕瑶去了又来,自己身轻如燕,犹似夕瑶在前,遂悠悠荡荡,随了夕瑶,至一所在,但见绿树清溪,真是人迹罕至,飞尘不到。
忽不见了夕瑶,胤禛倒也不急,只驻足观看,却见前方一座小小石板桥,旁边两株苍松高耸入云,上与天齐。胤禛心下暗喜,想道:“这么个神仙去处,若能在此度过一生,不比做什么劳什子亲王强。只是不知玉儿何处去了”
胤禛胡思乱想间,忽听见前方有人作歌曰:
万里碧空净,仙桥鹊驾成。
天孙犹有约,人世那无情。
弦月穿针节,花阴滴漏声。
夜凉徒倚处,河汉正盈盈。
胤禛大吃一惊,这正是那年七夕他思慕夕瑶所作的《七夕》。他一直谨慎藏在深柳读书堂的书阁的卷轴后面,怎么会有人知道?莫不是真是神仙下凡了?
胤禛正吃惊窘迫间,却见前方缓缓走来一个仙女,云鬓高耸,头簪鲜花,右手提篮,身着天衣,衣袂飘飞,娉娉婷婷、婀娜多姿,其静若松生空谷,其神如月射寒江,其艳似霞映澄塘,其洁犹秋菊披霜。实在是瑶池不二,紫府无双。
胤禛定睛一看,不是夕瑶是哪个。胤禛再一看,夕瑶身后还跟着一头灵鹿,通体雪白,上点缀着星点梅花,鹿角高耸美如珊瑚,四蹄无尘踏若凌空,背驮着鲜妍美丽的各色鲜花,芳香四溢。
胤禛忙快走几步上前,一手牵上灵鹿,一手拉过夕瑶带着花香的左手,托起来嗅了嗅,不舍得放下,方笑容满面地对她道:“玉儿,这是哪里呀?你刚去哪了?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却见夕瑶没有说话,只抬眸看了他一眼,眼波流转,宛若一池春水,胤禛只觉有一片羽毛扫过心田,半边身子已然酥了。
友情提示:本章配合《雍正行乐图》(一家三口 鲜花鹿),食用更佳。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6章 第二十五章 侍寝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