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曹李

胤禛一时受了情绪上头,不管不顾地就走了。真乃其父所言虽“勤勉果断,心思缜密”,但“喜怒无常,遇事急躁”是也。

待胤禛到了隆科多府邸,喝了一盏茶,吹了吹冷风,方才醒悟过来,自己这般撂下挑子走了,还不知道年氏夫妇会做何反应,只怕年家上下都唬得不轻。胤禛犹豫再三,还是遣了亲信前去接年夕瑶。

然,覆水难收,猜忌、怀疑的种子终究是种下了。

那厢胤禛一走。惊惧的年林氏就拉了年夕瑶去避人耳目的小黑屋,先是一顿说教,后又传递了些争宠夺爱的闺房密术,让年夕瑶争取早日怀上胤禛的子嗣。

年夕瑶先时还反驳一二,希冀在同为女性,曾跟自己有一样处境的年林氏处获得一些共情和安慰。

后来,年夕瑶终是紧抿双唇,泪珠在眼眶打转,心底一片惊惧和惶恐。原来在她那些最亲近的娘家人和旁人眼里,她不过是“不识好歹的东西”、“她以为她算什么?不过多读了几本书、认得几个字、长得略漂亮些罢了,在后宫侯府里还不够瞧的”、“她总会变老变丑的,没了王爷的宠爱,没有了当巡抚的爹、总督的二哥,跟那些农妇宫女有什么差别?”、“娘说这些都是为你好,别人不会告诉你这些。”、“听娘的,娘终究比你多吃过几年饭,看过太多弃妇的下场了。”

年夕瑶木木地听着,她不怨年林氏和那些嚼舌根的人,因为她知道年林氏说的有些是事实。毕竟前世那么端庄贤德的贵妃贾氏不过落得一个无子早逝、娘家抄家的下场,而远嫁和亲的三妹妹、嫁作村妇的巧姐儿、沦落风尘的妙玉就更不用说了。

至于历史上刘彻的那些夫人——陈阿娇、卫子夫、李夫人、钩弋夫人,或被废、或自杀、或赐死,无一有好下场。而她也不过是个普通人。

但她还是很难过。她才意识到原来从她出嫁的那一刻起,娘家不再是娘家,夫家亦不是夫家。

她是那参天大树枝头摇摇欲坠的一片折叶,无所依靠,无所归处。山河远阔,却无可心安之所。或许,她本不过一缕游魂,或栖身于书画间,或借居在肉身中。

康熙五十年 正月二十四日

自正月初二胤禛夫妇回年府省亲以来,胤禛心里种了四根刺,总觉得年夕瑶是不是更喜欢也更适合宝玉、曹、十三十四,他既怕听见年夕瑶唤其他男人的名字,亦不想看到年夕瑶毫不关心的眼神;但让他放手,却也不甘心。

因此,数日来,胤禛白日里不是躲在书房,就是在外访客,回避和年夕瑶相处。夜间,倒是怕给年夕瑶招来闲话,仍是宿在夕瑶处。

两个人也不知道在较什么劲,一个愈加晚归,一个守着青灯长等。一个不敢见人,一个不敢不见。

因而虽共处一室,身尤近,心已远。

二十三日夜间,用过晚膳,夜幕四合,英哥等人点上夜灯,便识趣地退到了外间,把空间留给小两口。

胤禛垂眸看着给他解外袍领口的年夕瑶,难得开了尊口:“明晚,不用等我了。皇上点了太子、我、五弟、八弟、十四、十五、十六随驾巡视通州河堤,明早自畅春园启程,怕是没半个月回不来,你自己在家若是闷了,可去福金处聊聊天,也可去畅春园皇太后宫里陪皇祖母说说话,她很喜欢你。”

真是要去通州河堤,合府都知道了,现在才告诉我,我可太算得上她们口诛笔伐的“宠妃”了。

年夕瑶眼前又闪过十四阿哥笑意盈盈的那句“还是我四哥孝顺啊,知道皇祖母和皇父想念五姐,娶了同样习文练字懂佛的嫂嫂,不可谓不用心良苦了”。

年夕瑶假装低头为胤禛整理衣摆,用力咬了咬下唇,纤长的指甲掐着手心的软肉,稍微缓了缓低声答道:“是。”

胤禛感受到她的疏离冷淡,不知道哪句话又说错了,顿了顿又道:“下月十一是小阿哥满月的好日子,我若回不来,你就拿主意吧,让他们备礼。”

胤禛说的小阿哥是庶妃陈氏前些天刚给皇上生的二十一阿哥,连着春节,皇上很是高兴。

年夕瑶淡漠道:“是。”强压下心底的寒意。

她知道胤禛让她备礼的原因无外乎其三:一则她知书达礼;二则二十一、十六、十七阿哥的生母和她俱是汉军旗出身,她备的礼自是更能投人所好;三则那十六阿哥和早殇的圣上最宠爱的十八阿哥胤祄的生母王嫔可是苏州织造李煦进献给当今的。

你道李煦是何许人也?当今的奶母文氏之子,前畅春园总管,今苏州织造。胤禛虽不知红楼,虽不知曹家是《红楼梦》里的贾家,李家则是史家;但也知道李煦、曹寅和皇上情谊深厚,是皇上在江南无可替代的亲信宠臣。

虎丘一行,想必胤禛早已知道她家和曹家的关系,恐怕也知道年林氏曾有意把她嫁给曹頫。

她何德何能,不仅酷似皇太后宠爱的温宪公主,还与李煦曹寅家有旧情。合该是上天送给胤禛最好的利器。想不到她一个小小的退休二品官的汉军旗女也能是亲王贵胄不可多得的政治资源。实在是太可笑了。

胤禛既不知道胤祯跟年夕瑶造的谣,也无从得知年夕瑶视自身为他拉拢各方势力的旗子。

他其实真没想那么多,他只是由衷地欣赏他的小妻子,欣赏她举世无双的才情、气度和容貌。他让年夕瑶挑礼物,不过是因为他只信赖年夕瑶的品味。皇城佳丽三万,有且只有年夕瑶一人能跟他同频共振,超越**凡胎,在灵魂深处共鸣。

说起来,胤禛真是对他的父亲佩服得五体投地。男女之情于他似乎永远只是锦上添花的物什、江山社稷的点缀。除了孝诚皇后赫舍里氏和孝懿皇后佟佳氏,皇上似乎对谁都没有宠爱。

对于孝昭皇后钮祜禄氏、贵妃佟佳氏、温僖贵妃钮祜禄氏等满蒙贵女,有尊宠无欢爱;而对于王嫔、陈氏等汉女,则有喜爱无尊宠,入宫多年无封号。

于其父,男欢女爱算什么,皇权才是正道,江山稳固才值得用心。自己终究还是太拘泥小情了些,这样不好。

罢了,为了大清,为了爱新觉罗家,为了年夕瑶,自己也该下定决心了。二哥既已失势,那上面那个位子,除了自己,其他人来坐,于国于民都无益处,大清需要的是我这样刚正坚毅的真汉子,绝不是那些左右逢源的软柿子。

胤禛最是崇拜其父的,唯有两点,他一直不敢苟同。其一,皇上随着年事渐长,为君稍显宽厚,前朝的靡靡之风,已在悄悄侵入大清的新土。其二,皇上为了维护满族的统治,向来尊满抑汉、平衡牵制。在他看来,汉人中不乏国士之才,若不能为大清所用,实在可惜。

说起来,那些满蒙大臣,自己不好结交。张廷玉、年羹尧这样的有识青年汉吏,到可以适时联络一二。皇长子、皇十子看不起自己,汉女所生的小十六、小十七,总还是敬仰自己这个精通汉学的四哥的。

胤禛满脑子只想着明日需早起,怎么不露声色地在皇父面前表现,自没有注意到年夕瑶不高的情绪,早早便催夕瑶熄灯就寝。

胤禛是踌躇满志,一夜好眠。

年夕瑶就痛苦了,想了一宿心事。翌日黎明未到,她便惊醒了,醒来不忍惊动英哥等人,又恐打扰胤禛,在床上僵直地躺着,泪珠止不住地顺着脸颊渗入发丝浸湿了大片的枕巾。

年夕瑶听到胤禛翻身,唯恐胤禛察觉,便慌忙、轻手轻脚披衣下床,坐到了火炉旁,年夕瑶亲手往火炉里添上新炭,借火光烤干脸颊。

年夕瑶拭净面庞不过一炷香的时间,胤禛果然醒来唤人服侍。年夕瑶心下直呼好悬,却不知道从她下床到拭泪,胤禛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只是他一没来得及安慰她,二也不知道年夕瑶是否需要。

他听闻李煦给曹頫议了一门好亲事。谁知道他的小妻子是不是在为情神伤呢。他可是听闻前儿年羹尧的夫人、辅国公苏燕之女苏氏跟年大小姐闲话“这时候知道回来哭了,那时候弃了门当户对的曹家、眉目如画的曹四爷,攀高枝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这一茬。”

他也不止一次撞破他的小妻子在绣一个男式荷包,每每见到他便藏起来,他面上只装不知,他一直还是相信年夕瑶的人品操守的,就算有旧情,那也是往事了,但事到如今,他不禁开始怀疑那是不是真是给曹頫的。

毕竟,他已过而立之年,而他的小妻子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崔莺莺也是才貌兼备的高门贵女,不照样对张生芳心暗许,私会红墙。

而曹頫可是乙酉年皇上南巡驻跸织造府时“嬉而过于亭”的孩童。能在皇帝面前泰然自若、对答如流的世家公子,必是有一份独特的魅力,若玉儿倾心于他,想来也不足为奇。

胤禛和年夕瑶各怀心事,本该离别伤感的早晨就在满坐寂然、肃然无声中度过了。天寒地冻的厢房更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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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爷:你内涵谁呢。

四爷:被皇太后喜欢不好?我又说错什么了?女人心海底针。

十四笑而不语,潜藏功与名。

夕瑶:呵,男人,脑补要不得。

读者:这个替身梗过不去了是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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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曹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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