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是陈家的老人,前些年在京郊庄子上做庄头,因算账算得明白又熟悉行情,陈瑞文特意把两口子调到了府里买办房。老李走后,老李的儿子接替了庄头位置。
梅氏发了月钱后,在去戏楼的路上被老李媳妇截了和,对方称儿子生了病,一直悬着心,想请几日假回去看看。
虽说府上奴仆首要干主家活计,可人心都是肉长的,没说家中有了急事不让回的,于是梅氏很爽快地给了假。
话说得是不错,黛玉不是严苛的人,只是这病来得蹊跷,不大像实话。
若是急症,没见人进城求医也没说找府上帮忙请大夫,若是一般病症,这时候告假回去又是另一种说法了。
能做庄头的儿子不是三岁孩童,哪儿有得了点儿病就叫老子娘回去的道理,只怕不是那边十分紧要,而是这边无足轻重。
黛玉心中想着对方可能故意偷奸耍滑,有心叫人过去查清小惩大诫,又碍于梅氏不好开口。
梅氏前脚准了假,她这儿后脚拿人做典型,让人看妯娌不和的笑话不说,还让梅氏失了威信,对错不论,说话总得是管用的。
便是不好就请假之事说话,也不能轻易揭过此事,今日有老李,明日就有老钱老王,黛玉略作思索,跳过此事,向金陆家的道。
“买办房里管账的还有几个?”
“还有两个,不过他们没跟过这边,直接上手怕是容易出差错,总归老太太大寿还有两个多月,等老李回来再添置也来得及”
“若是你家大奶奶要添置东西,你也这样叫她等着?
不过算个数目的事情,老李不在就没人算得明白了?
对着府里往年整修旧例,多费些时候得出个大致条目给账房核对就是,难不成账房那边负责这项的也正巧告了假,其他人判不出来对错?
还是说买办和账房交好,对方写了什么,那边不经核对就批了?”
府中东西添置,先是买办房算出条目,账房过目后认为银钱支出合理才会批领票,负责采买的人带着领票取对牌,拿着对牌再去银库取银子。
金陆家的本想装死混过去,听黛玉连着一大串下来将事情越说越大,连买办、账房勾结的话都出来了,赶忙解释道:
“二奶奶说笑了,哪里能都请了假,既如此我就去传个话,就是奔着多费些功夫,今儿怎么也要把条目交过来。”
“不用麻烦了,”一旁梅氏听二人说话,知道自己前两日应的不妥,看又要给人添麻烦,插话道,“我在家中时常帮母亲算外账,有旧例参照算个条目不难,一会儿将账目送去我院子就好。”
梅氏一开口,黛玉和金陆家的都是一愣,金陆家的反应过来憋住笑,看向黛玉。
“二奶奶的意思是?”
如金陆家的所言,不差老李请假这一两天,之所以要求人整出来,不过是告诉别人她们这儿糊弄不了。
有人要偷奸耍滑,那一同做事的就得加倍顶上去,她这儿可不管对方回来了会不会被抱怨刁难,事情交代下去,该看到结果的时候就要有结果。
不然今日你有事,明日她有事,府中的活计都……
黛玉克制住冷笑的冲动,心道,府中活计都留给这好心的三弟妹做吧。
“既然三奶奶开了口,就把账目送过去一份,两边一同做着,那边若是比三奶奶差得多了,我看这买办房也该换人干了。”
黛玉说完扶了下额,一旁候着的杏月见状,以自家奶奶到了休息时间为由,送走了金陆家的以及梅氏。
人走了陈愉也来了,看黛玉神色不明,叫人打开了书房两侧的窗户。
“累着了?”陈愉说着走到炉架旁,熟练地煮起茶来,“昨儿冯紫英让人给我送来了今年南边送来的新茶,给你尝尝。”
黛玉被梅氏搞得身心俱疲,安静看陈愉煮好茶,又浅尝了两口才出声。
“什么时候送来的,我怎么没见着?”
“你忙着和弟妹说话,哪儿有空儿看我那边谁来了。”
说到梅氏,黛玉又不由一阵烦躁,管家不难,不过就是勤的赏怠的罚,各项按照章程找个合适的人管着就是,哪里用得着这样费心。
不,管家没有费心,叫人费心的是梅氏,早知如此还不如叫她学了珠大嫂子。
黛玉心里想着自己笑了起来,陈愉见状开口道。
“累傻了?”
“不过几天哪里就累得着人了,你不说园子北边桃李都开了,正巧我现在有空,陪你过去转转?”
“行。”
说是陪陈愉转,实则到了地方黛玉远比陈愉精神。两个人照旧让人把饭食送过去,待日头将落才回。
四方院内,陈阅已经等候多时。
陈阅是陈家五太爷家二老爷的孙子,按辈分该称黛玉婶子,今年一十七,五太爷去得早,家业被大老爷败完了,分了家也不剩什么,二老爷不通庶务,儿子媳妇又去得早,只剩这么个孙子四处艰难求生。
此次过来便是为找黛玉要活计。
陈阅是个不大灵活的人,从没有找马氏而是过来找她就能看出,黛玉现今手头没有别的活计,只有个采买的机会。
总归也要找人做,既然人来了好不好都能先试试。
黛玉将大花厅需要采买的东西简单说了说,第二日陈阅就带来了十几家铺子的报价。
陈阅有些直愣,不是做采买的料子,不过只较真负责一点就比一般人强了许多。
于是,梅氏、买办做好条目,账房核对出了领票后,黛玉将对牌和领票交给了陈阅。
新来的奶奶若是耍威风还好应对,可若是有真本事就不好说了。
刘成家的早就领略过黛玉敏锐,看金陆家的在上头吃了瓜落私下嘲讽两句,二人互相有了默契,只等管银库的罗求动作。
罗求家的看已经两人吃瘪,本不打算自己上场,结果陈阅拿着对牌去银库领银子采买,罗求家的无奈之下不得不对上了黛玉。
虽说陈阅流程、领票、对牌全都合得上,但罗求家的没让人取走银子,而是以天色已晚,银库落了锁,明日再来为由推了回去。
待陈阅离开,罗求家的急忙去马氏那儿回了话。
大花厅内部采买马氏早就许了人,是与其交好的妯娌之子陈闲,不过因花厅没建好才一直没做准。
板上钉钉的事儿马氏早就和人私下定了,谁想有愣头青绕过她,直接找上了管家几天的黛玉,更是没想到黛玉没跟人商量给了陈阅。
那边拿着领票对牌,哪怕她这儿提前给银库透了风也不好直接过去说,但就这么把活计给了陈阅,她在陈闲母亲那儿又说不过去。
而且许诺那日不止一个人看见了,她要是任由活计分出去,岂不是她这个管家奶奶被新进门暂时管家的压住了?
家中钥匙、对牌已经交了出去,她现下不好插手,马氏思量半晌等陈恪夜里回来斟酌着说了个大概。
“你意思是,让我跟二弟说,将给陈阅的活计给了闲儿?”听马氏说了,陈恪眉头一皱,“既然你早有安排,怎么不提前跟弟妹说了?这时候再去不是叫弟妹为难么?”
“我怎么想得到陈阅能找到弟妹那儿去,陈阅那孩子是个死板的,哪里是能干这种事的,再者说,我给闲儿又不是只为的自己,你和他父亲向来交好,要不是看在你,我才不和人许诺。”
陈恪一向说不过自家奶奶,看马氏执意找回场子,无奈应下。
第二日趁着去华安堂请安,陈恪私下将陈愉叫了出去,没说马氏提前应了人,只道陈阅不擅采买,陈闲那边熟悉事情,比陈阅更合适。
陈阅性格他们大致都知道,不知人为何管这闲事,陈愉面上点头附和几声,心中暗道莫名其妙,随后以朝令夕改不好管家为由拒了。
陈恪如何与马氏回话不提,只说银库那边得了信,没再为难陈阅,痛快将银子给了。
由此,账房、买办、银库三房都知新来的二奶奶不好惹,连大奶奶马氏都落了下风,商量好各自要约束着手下人,安生度过这几个月再说。
府里人暂时平静下来,黛玉、梅氏再管就顺利了许多,黛玉心知自己只是代管,就是有心也不能做大动作,因为看见不合适的只要不妨碍一律当没看见。连着二十天多没有再出什么麻烦,二人按部就班到了四月份。
四月份吉日多,陈家交好、走动的府邸有不少结亲的,日子错不开,黛玉、梅氏分别连着去了几家庆贺。
陈愉左右无事,便跟在黛玉身边参加了几场喜宴,虽不大应付人,还是让人知道陈家二奶奶说话管用,连一向嫌麻烦躲热闹的愉二爷都得听话候着……
这日,二人从理国公府出门,刚要坐上马车,一声林妹妹留步传来,黛玉回头一看,正是代表贾家而来的宝钗。
都是管家奶奶,她二人时常在外碰见,不过因着过去事情,见了只是互相点头就过,还是头一次叫人。
黛玉停下步子,待人走到近前,叫了一声表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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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第 3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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