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棋的事事发突然。别说是李纨这样平时有事没事就背锅的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就连王夫人自己,一时间除了急着确认宝玉没有牵扯进来,也没有想好到底要怎么处置这件事。
如今迎春这样那样一说,王夫人就更不能如何了,否则岂不是致家里姑娘们的名声不顾?再传进宫里,难道娘娘脸上就有光彩了吗?
于是王夫人就叫李纨先带着迎春去梳洗,等人走了才看向凤姐,“你瞧瞧,你瞧瞧,我说早些把园子里年纪大了的丫头们打发出去,谁知道这么一耽搁,果然就生出事端来了。”
凤姐还能说什么,自然只能奉承王夫人有远见。
如今凤姐也不管家了,王夫人有心说她两句,可想想也是白说,干脆撂下这件事,招呼周瑞家的来。
“前儿去园子里看了各处丫头们,回来我叫你记的那个单子在哪儿?如今就拿出来,照着单子去传各自的家里人来把人领走。这实在也拖不得了。”
说完王夫人又叫了之前压着司棋来的一干婆子们进来吩咐,“你们都是忠心的,我自然看在眼里。如今还有一桩事要劳烦你们,等了结了,到时候一并赏重赏。”
婆子们自然喜不自胜,“请太太吩咐,我等必然尽心竭力。”
“你们按照我列的单子去园子里把人传出来,记得动作快,悄悄地把事情办了,别闹大,更别扰了老太太的清静。”
且不说王夫人防着儿子,防着贾母,此番雷霆手段是下定决心要把园子里彻底清理一遍。
就说一群婆子们,在园子里时只能干些照顾花木,看守门户,洒扫清理的粗笨活,哪里有姑娘们身边的小丫头得脸。
不说月例银子比不上,单说一群毛丫头们仗着主子喜欢,对她们吆五喝六,蹬鼻子上脸,大大小小活扔给她们干,干完了却是丫头们去主子面前讨巧,还要她们时时小心陪笑着,这口气怎能咽得下?
好容易逮住司棋,婆子们硬是将人压了一晚上,一丝风声没走露,苦得那司棋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等着天亮了园子开门才到王夫人禀告。
婆子们本盼着事情能够闹大,好杀杀园子里丫头们的气焰,谁知主子们偏想的多,非要把事情压下去。本来正心灰意冷,谁知此时王夫人又要她们去拿园子里其她丫头,一时间当真峰回路转。于是婆子们个个扬眉吐气,发誓要把人一个不落地捉到王夫人面前来。
“旁的地方不过小猫两三只,太太有令,谅她们也不敢有二话,倒是不难对付。难对付的是怡红院里那起子人,个个牙尖嘴利,心眼子一个塞一个多,且惯会哄了主子替她们出头。惊动了宝二爷,你我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婆子们出了门便私下商议,“咱们便推说太太这有东西给二爷,先骗了几个大丫头出门。剩下几个小的,我们不出面,叫底下孙女去骗了出来说话,到时候我们就在外边埋伏着,直接堵了嘴拉去太太那就是,谅她们小小年纪,也敌不过我们的力气和手段。”
众人都说此计甚妙,于是依计行事。果然不费什么功夫就把王夫人单子上的人引出了园子。
晴雯、碧痕几个大丫头来的路上还嘻嘻闹闹,说着不知道太太这回又要给什么稀罕东西。谁知到了王夫人这里才知道东西没有,竟是要她们出去配人的!
上头王夫人口口声声说开恩,几个丫头当即支撑不住,眨眨眼泪就下来了。没人觉得高兴,有那不想出去的,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边求王夫人开恩。
“丫头大了,哪里有不嫁人的?”王夫人语气淡淡,“府里的规矩你们怕是也清楚,如今出了园子,一人给十两嫁妆银子。”
周瑞家的就在一边帮腔,“嫁的什么人有你们各自家里说定,只要是府里的家生子就好。比起那些盲婚哑嫁,胡乱叫丫头配了人家的,府里可是天大的恩德了。你们还不快谢恩。”
丫头们除了哭求也不知说什么是好。
其中碧痕跪倒在王夫人脚边,哭着道:“求太太开恩,好叫太太知道,我……我……二爷……”
不等她说完,周瑞家的一巴掌扇到碧痕脸上,“好个不要脸的小蹄子!太太发了话,你还敢耍心眼子!这是谁家的人,赶紧拉出去!”
被叫来的各人的妈或嫂子,原本指望着丫头在园子里当差,一年给家里省下多少米粮衣料不说,月钱银子还能帮衬家里,更有甚者,心里还指望着自家女儿能更争气些,说不定就是下一个赵姨娘。谁知忽然就叫把人领出去,心里就有些不高兴。
然而见周瑞家的如此凶悍,王夫人又一言不发,这些人脸上便不敢显露出来。
一听不止给十两银子,配哪家还能由自家说了定,要是能选家得脸的,这聘礼又是一笔,虽少了长久的银子,可到底也不赔本买卖。
有那知机的,在周瑞家的那里领了银子,拉着家里丫头就告退。轮到晴雯的嫂子多姑娘,那多姑娘千恩万谢完,又想拉晴雯去给王夫人磕头。
谁知晴雯把她手一甩,“哼,要家去,你自己家去!我才不跟你走。”回头看向王夫人,晴雯收敛神色,恭恭敬敬道:“太太慈悲,原该谢恩。可我如今虽在二爷房里伺候,究竟是老太太指派过去的。太□□赏我出去配人,可老太太的吩咐不能不顾,还望太太容我去回禀了老太太,是走是留,等老太太定夺。”
王夫人就看了凤姐一眼,凤姐会意,笑着说道:“晴雯这丫头是跟原先袭人一样,虽早早去了宝兄弟身边伺候,可确实是领的老太太那边的月例银子。”
“倒是我忘了。”王夫人神色如故,只道,“园子里放人出去的事情,我早便跟老太太商量清楚了。如今既点了你的名,自然也是老太太应允,你也不用再去扰了老太太的清静。”
晴雯一听,两只眼睛恍惚瞬间冒起火来,她仰头看着王夫人,“老太太当初叫我伺候宝二爷时便说了,叫我长久跟着宝二爷,如今怎么会叫我这就家去?想来太太是说错了名儿,叫老太太把我当成别人了?”
王夫人皱眉不悦,“主子们在这里说话,那有你一个奴才多嘴的份!叫你出去便出去,谁还能让你在这里讨价还价?老太太叫你伺候宝玉,你却只知道偷闲躲懒,如今一看果然是个刁钻古怪的东西。还不快立刻离了我这地方!”
王夫人话音一落,周瑞家的就招呼婆子们来拉扯晴雯。
谁知晴雯抵死不从,“太太这话我可不敢承受。这些年里不说其他,单说我夜夜守夜,便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何来偷闲躲懒一说?太太若是不信,何不把宝二爷也请来,看看他怎么说。”
“反了反了!”谁知王夫人立刻勃然大怒,一只巴掌拍在身边小桌上,急得仿佛唱戏时候的鼓点,也不看晴雯,只催婆子们赶紧把人带走。
婆子们往年里也受过晴雯的气,如今看她吃瘪,自然心中得意。一时间三五人往上一拥,晴雯势单力薄,哪里是她们的对手。
一群人这便出了门,起初还能听见晴雯脆声声的叫喊,谁知后来那声音也不见了,只剩下多姑娘吃吃的笑声。
凤姐一看事情了了,便起身告辞。太太这样说一不二,把老太太的人说赶走就赶走,之后两个人拉扯起来,可别找她麻烦才是。
凤姐陪着迎春回了园子。
探春听完事情经过后便点头,大赞她反应机变,有理有据,对司棋的处置也是合情合理。
至于王夫人又另外发落了些丫头们出去,其实除了稻香村里的两个粗使丫头,其余便尽是怡红院里的了。
探春便笑,“太太虽有道理,也不知道二哥哥回家来吃到了,要怎么大闹天宫呢。”
姑娘们在这里说说笑笑。凤姐就继续找到白露商量。
“好端端的出了这样的事,我这心里总是不踏实。咱们家的情况你也知道,这人多嘴杂,便是我和太太严令封口,又哪里是真能封得住的?
司棋知道厉害,可还有那么多婆子,若是谁一时喝酒昏了头,露出去那么一星半点,二丫头可就要被坑死了。”
听凤姐这么一说,白露忽然想到,原书里王夫人抄查大观园后,迎春便匆匆忙忙被贾赦拉去抵了五千两银子的债,会不会也有名声受损,贾家没法再拿她去拉拢权贵高官的原因在?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二丫头的事宜早不宜迟!”凤姐巴掌一拍,“你说的那三家都好!等我想法子再打听打听,最迟月底就给你个准信!办成了,不说二丫头,就是我也念你的情。有了好东西,我忘了谁也记得你。”
“要你谢,我难道是为了你?为了你家好东西?”白露拍拍手准备回家,“有这闲心,还是想想怎么说服你家老太太大太太吧。堂堂国公府的小姐,这要是随随便便下嫁,也不知道你家里人会不会把你这个当嫂子的生吞活剥了。”
“去!”凤姐推了白露一把,“这世上还有我想干却干不成的事?你就等着瞧吧!”
两个人边说俏皮话边准备出了园子各回各家,谁知走到半路,便看见一个红色的人影风一样刮过去,后边还跟着一群丫头边追边喊:“我的好二爷啊!你可消停消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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