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 77 章

实际上宝玉才说完就后悔自己口不择言,见了黛玉的神情越发说不出话来。

原来他昨天搬了院子,不住在园子里了,搬了新地方住一时有些不习惯,今天一早就起来要去王夫人那里请安,到了荣禧堂王夫人早就起了,见了宝玉就笑:

“我的儿,怎么不多睡一会?”

宝玉行了礼才说:“搬了新住处有些择床,过几日就好了。”

王夫人点头,叫宝玉坐下陪她吃早饭,吃过早饭才笑说:

“原也不是不让你住园子里,只是如今你的几个姐妹们都大了,也要议亲,即便是亲兄妹也需避嫌,你二姐姐来年就要出嫁,三妹妹我也在为她相看,就是你林妹妹,也是有人来问的,我和老太太正在商议呢,如今赵御史夫人有意你林妹妹做儿媳。

“我和老太太原本觉得赵御史家清贵,又有年过四十无子方纳妾的规矩,又是次子,你妹妹家过去也无需操劳家事,都十分满意,只是前些日子大皇子妃和公主娘娘来了,听大皇子妃说皇后娘娘似乎有意为你林妹妹赐婚,此事想来也是有几分准的,日后你林妹妹成了王妃也念着咱家几分好呢。”

说完王夫人就笑了起来。

宝玉第一次觉得自己似乎没听懂,他不过出了趟远门,怎么回来没几日林妹妹就要嫁人了?老祖宗明明就是想要把林妹妹嫁给他的,什么赵御史家的次子?什么王妃?

王夫人见宝玉不说话也不在意,只是自顾自的说:“等你林妹妹定下来,三丫头也看个差不多的人家啊,在为你相看媳妇,等你媳妇进门,我也能享儿媳妇的福了。”

宝玉回过神来,招呼都没打就往外跑,他不信,他要去问问黛玉,问问这是不是真的。

王夫人看宝玉招呼都不打就跑了,也不恼,喝了口茶,嘴角还带着笑意,心情似乎很愉悦。

宝玉正后悔自己口不择言,又见黛玉生气了,自己越发懊恼的说不出话来。

黛玉见宝玉不说话,拿帕子捂了脸哭了起来,想到宝玉不管不顾闯进来说什么她要做王妃的话也来气了,带着哭腔道:

“也不知哪里得罪了二哥哥,一大早跑我这来撒气,我知道你如今在外面长见识了,越发不待见我,有什么气都拿我撒罢了,你也不用隔三差五拿由头来撒气,横竖回了老太太我回家住,谁又是没地方住非要死赖着你家?”

说完又哭,又想到自己父母双亡,自己父亲临终前的遗言如今只怕也不做数了,将来只等老太太一走,又有什么人为她做主?原本认宝玉做个知己,谁知如今平白无故的就来她面前说一通胡话,也不顾她的名声,若不是屋子里只有紫鹃雪雁在,叫旁人听了去她只怕是一根绳子吊死了正经。

想到这里黛玉越发伤心起来,一口气梗在胸口,才吃的燕窝粥都吐了出来。

吓的紫鹃慌忙扶着黛玉顺气,带着哭腔劝慰:

“姑娘好容易这两年身子好了些,太医都交代了平日莫要生气放宽心,今日偏又动了这么大气。”

说完又看着宝玉抹眼泪道:

“二爷何苦来这里惹我们姑娘动气,这才安生几日?真要把我们姑娘气死了才高兴吗?”

紫鹃气宝玉不顾黛玉的身子胡说,说出来又自觉逾矩,便闭嘴不言,扶着黛玉去内里收拾,也不管宝玉了。

宝玉见黛玉吐了越发后悔,隔着屏风连连作揖道歉:

“是我不好,妹妹莫要动气,真气了,打我也好,骂我也好,横竖出了这口气,只是我……我听了几句闲话,自己也难受,到了妹妹这里一时着急才说错了话,妹妹原谅则个,我再也不敢胡说了。”

黛玉抽抽嗒嗒的哭的止不住,紫鹃在一旁道:

“不管是什么闲话,二爷都不该这般胡说,倘若叫旁人听了去,我们姑娘还活不活了?再则如今你也大了,更不该不管不顾闯进我们姑娘屋子,便是有事也只改去老太太那里回话。”

宝玉听着黛玉的哭声只觉心痛难忍,他许久没见黛玉哭过,竟忘了黛玉哭起来十分伤身子,又想到王夫人的话,心里更不是滋味了,低了头也不自觉落下泪来,随即怕人看见似的,很快抹了眼泪道:

“我知道是我说错了话惹妹妹生气,只是想问妹妹一句,那年我说的话妹妹可还记得?”

黛玉止了哭声,她知道宝玉说的是哪年的话,黛玉怔怔的又落下泪来,记得又如何,不记得又如何,事到如今,她和宝玉之间只怕有缘无份,这种私情她一个姑娘家是无论如何不能说出口的。

二舅母不愿意认下那份口头婚约,老太太年事已高,只怕做不了这个住,还有宫里的贵妃随时为宝玉赐婚……

她和宝玉之间只能止步于兄妹之情。

黛玉擦了眼泪道:

“二哥哥莫要说胡话,这次没有叫人听见也就罢了,叫人听见了怕是要笑话你的,我看你才从舅母那里过来,还没去老太太那里,只怕老太太念着你,你快去吧。”

宝玉起初听黛玉语气平和下来,似乎没生气心里还高兴,想着定要好好给黛玉道歉,至于他母亲说婚约,他如今也明白过来,不过是有人透露意思罢了,也不做准的,再说了还有老太太,他回头考上了求求老太太,老太太疼他和黛玉,定然会允的。

只是听到后面黛玉的语气到不像平和,却像是心灰,宝玉有些慌张,下意识就要绕过屏风。

“站住,你进去做什么?刚才闯进来已经十分失礼了,如今是想叫玉儿越发艰难吗?”

林如海在门外沉着脸叫住宝玉。

宝玉收回脚,垂头丧气的退后几步,才到门口又冲着里面道:

“妹妹别哭了,我下次再不敢了,妹妹想来要收拾一下,我先去老太太那里等妹妹来玩。”

说完出了门,还不放心又回来叮嘱:

“紫鹃,千万别叫妹妹哭了,千般不是都是我的错,若妹妹想起来还生气只管去老太太那里打我出气就是了。”

雪雁从里面走出来道:

“二爷快去吧,我们姑娘知道了。”

宝玉这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出了潇湘馆宝玉闷头走路,走了一会见周围没有旁人才低声问林如海:

“姑父,明明走之前还好好的,怎么我考完试回来就这样了?那个什么赵御史家的次子有什么好的?也不知根知底。

“还有什么皇子妃,我听说皇家都三妻四妾的,内宅复杂,妹妹如何过得开心?”

林如海冷笑一声:“你家又好到哪去?你母亲不喜玉儿,玉儿即便嫁给你又能免受蹉跎?那赵御史是我昔日故交,他家家风清正,年过四十无子方能纳妾,也是个好人家,再者嫁入皇家只要玉儿无大错,一辈子都能安享荣华,不比你家好?”

宝玉越发丧气:“我知道我家都要被抄家了,妹妹在我家也要受牵连,是了,不如就此撂开手,也好过妹妹在我家遭罪。”

林如海见宝玉这番模样,到底是自己教了几年的孩子,叹了口气道:

“我说的话依旧算数,况且此事也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倘若你得中殿试前三甲,便可求陛下赐婚。”

宝玉眼睛瞬间亮了,抬头看向林如海。

林如海又说:

“当然,前提是在此之前玉儿和你都不曾定亲。”

宝玉深呼吸一口咬牙道:

“我知道了,姑父,虽然我天资不高,可我会努力的,我现在就去求老太太。”

说完立马跑去了荣庆堂,贾母才过饭就听人说宝玉脸色不好的从荣禧堂跑进了园子,去了林姑娘那里,贾母正担心呢,才准备叫鸳鸯去看看,就见宝玉过来了,贾母忙说:

“你这是怎么了?大冷天跑的满头汗,快坐下。”

宝玉胡乱行了个礼道:“给老太太请安。”

贾母慈爱的看着宝玉问:

“刚才去看你妹妹了?怎么没和你妹妹一起来?”

宝玉愣了一下,随后说道:“林妹妹要晚些来,叫我先过来。”

贾母看了宝玉的神色,大约猜出来了两人又闹别扭了,叹了口气道:

“你们小孩子家家的事我也不管,若是惹了你妹妹生气,定要好好道歉才是。”

宝玉点头,见屋子里人多,欲言又止的看这贾母,他知道若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有损黛玉的清誉,因此只事看着贾母。

贾母见状就起身道:“我们,我们祖孙俩好久没一起逛花园了,宝玉来扶我出去走走。”

宝玉忙上前扶着贾母往外走,鸳鸯和琥珀忙拿了披风手炉帽子来给贾母穿戴好,贾母笑说:

“你们也不必跟着,我同宝玉说说话,也许久没和他说话了。”

鸳鸯和琥珀听了忙答应,却也不敢真让贾母和宝玉独自出去,领着一众丫鬟婆子远远的跟在后面。

到了花园,贾母就笑道:

“你这猴儿一看就有心事要说,方才人多你不好意思,如今没人了就快说吧,趁我高兴,兴许还能答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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