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笑道:“不愧是老祖宗,我确实有事要求老祖宗呢。”
贾母笑呵呵的看向宝玉:“说吧,我听听能不能答应你。”
宝玉顿了一下,表情严肃起来,郑重其事的开口:
“如今没有外人,我便直说了,我的心思老太太定然知道,只是我也知道我太太不同意,今儿早上去给太太请安的时候,太太说老太太要把妹妹许给旁人,我一时着急就跑去了妹妹哪里,还惹的妹妹生了气。”
贾母听到这里脸色就沉了下来,一言不发的看着宝玉。
宝玉见贾母这个样子便忐忑起来,却还是坚定的继续说:
“求老太太给我一些时间,明年春闱过后若我不能说服太太,想出两全之法,老太太再给妹妹定亲,真到那时,我会做为兄长亲自背着妹妹出嫁。
过了许久贾母才叹了口气道:
“罢了罢了,你求我许多回,这倒是第一次这般认真,这件事我应了,只是中间有一件事我阻止不了的,倘若陛下在此期间赐婚,凡事都不能了,你明白吗?”
宝玉怔了一下,随后苦笑:
“我知道,倘若真如此我也会努力走上高位,成为妹妹的娘家人。”
贾母眼眶有些湿润,又是一阵叹息,拍了拍宝玉的手臂说:
“倘若你早些懂事,当日我也就催着你姑父写下婚书了。”
宝玉惭愧的低下头,陪着贾母逛了一会才回了荣庆堂,吃过午饭见黛玉没来,心知黛玉见他在这里怕是不来了,便对贾母说:
“老祖宗,我先回去读书了,倘若妹妹来请安,千万替我道歉,只叫她别生气才是。”
贾母含笑点头道:“去吧,来年你考上进士,也好告慰贾家的列祖列宗。”
宝玉才行礼了离开,回去自己的院子认真读书,袭人麝月等一概不要伺候,从此只一味的苦读,盼着来年春闱得以高中。
王夫人见宝玉这样越发欣慰起来,一边开始着手为宝玉相看贵女,她私心是想给宝玉娶宝钗的,只是宝玉态度那般,她也不想和唯一的儿子离心,因此一边相看起来。
只是这一相看,王夫人才发现,那些门第差不多的人家都推辞说家里没有适龄姑娘,门第高些的见都不见,更别谈各种宴会邀请她了,倒是门第不如贾家的上赶着来。
王夫人只觉得宝玉公主都尚的,如何看得上那些小门小户?因此越发憋了一口气想要上娶,只是努力了大半个月一点成效都没有,又不愿意在贾母面前认输,所以撑着没透露半分。
到了年关王夫人才消停些,即便如此也还接着给王家送年礼的机会拖王子腾为宝玉留意亲事,只是王子腾因为王熙凤的事有些恼王夫人,只回了个知道了,并不太上心。
黛玉自从上次宝玉来过之后,就开始刻意躲着宝玉了,潇湘馆里的东西也收拾好了,打算陪贾母过完年就搬回自家去住,因此和宝玉也有一个多月没见了,再次见面是大年三十的年夜饭见的。
宝玉给贾母请了安,见到黛玉眼里全是高兴,刚准备上前和黛玉说话,想了想又停下来,不着痕迹的打量黛玉,见黛玉气色很好才放下心来,没一会又被贾琏拉出去吃饭喝酒。
黛玉自然察觉到了宝玉的目光,只是没有去看,和探春迎春惜春说话,湘云腊月中旬的时候就被接回了史家,还来信说家里没有姐妹玩耍,有些无聊。
宝钗宝琴都回去陪薛姨妈过年了,因此家宴上黛玉和三春四姐妹一桌吃饭,李纨跟着王夫人邢夫人陪同贾母一桌。
今年过年少了王熙凤在旁说笑逗趣,到底少了几分热闹。
吃过饭之后贾母就带着黛玉三春在荣庆堂守岁,宝玉喝了酒,贾母不放心宝玉回前院,就叫宝玉依旧在碧纱橱睡下。
黛玉依偎在贾母身旁,贾母摸了摸黛玉的手说:
“冷不冷?”
黛玉摇头:“我不冷,老太太这里暖和。”
贾母点头,又问迎春探春惜春,三人都说不冷,贾母便说:
“你们姐妹几个年轻,倘若累了只管说,不必这么熬着,回去睡觉也使得。”
探春笑道:“好歹陪着老太太,过完今年,来年二姐姐出阁,只怕再不能像今日这般齐全的陪着老太太守岁了。”
贾母便感慨了一声,黛玉听了也有些失神,这段日子她让雪雁找林管家去官府办女户的事,她即打定主意要自立门户,官府那边也是要办手续的,林管家传话来说手续须得等黛玉及笄礼过后才能办完。
因此黛玉早就决定过完年就回家去了,只是到底舍不得贾母和众姐妹,正如探春说的,过完今年,将来再有这般人齐全的时候就难了。
想到这里,黛玉无声叹了口气,贾母看见了笑道:
“好好的怎么叹气了?可见是我压岁钱拿晚了,林丫头等着我的压岁钱呢。”
这话一出,探春惜春就捂着嘴笑起来,黛玉也露出笑容拉着贾母的手撒娇:
“老太太既看出来了,那还不快给压岁钱?”
贾母乐呵呵的看黛玉撒娇,一边对鸳鸯说:
“鸳鸯,听见没,再不把压岁钱拿来,林丫头要自己去翻了。”
满屋子丫鬟奶娘婆子顿时都笑开了,鸳鸯忍笑果真把贾母准备好的压岁钱拿了出来,贾母给几个孙女一人发了一个,又叫拿一个去碧纱橱放在宝玉枕头底下,只等宝玉第二天醒来就能看到。
过了一会儿,王夫人邢夫人也来陪着守岁了,大家说说笑笑,倒显得十分平和起来。
到了子时,外面炮竹声响起,贾母捂了黛玉的耳朵说:
“别吓着你。”
又叫人进去看宝玉吵醒了没。
守完岁,王夫人邢夫人也都拿了准备好的压岁钱给黛玉三春姐妹,慈爱的说了几句祝福语,叮嘱小丫头好生把几人送回去才各自散开。
第二日又早起拜年,黛玉穿了身粉紫色的一衣裙,围着大红色的斗篷,在一众丫头婆子的服侍下去了荣庆堂给贾母拜年。
到了那里宝玉也才起,正嚷嚷着头疼,见了黛玉来也不嚷嚷了,自己换了衣服就跑到贾母面前,见黛玉挨着贾母坐,一边给贾母请安,一边拿眼睛去看黛玉。
黛玉微微侧过脸,起身道:“二哥哥早。”
宝玉立马喜不自胜的回礼,他已经很久没有和黛玉说话了。
行完礼又忙问:“妹妹近日可好?人参养荣丸还吃吗?燕窝吃完了没?我看妹妹气色不错,想来身子大好了。”
黛玉微微点头:“多谢二哥哥关心。”
宝玉见黛玉神情淡淡的也不恼,又自顾自的说:
“见妹妹好我也放心了。”
黛玉心里有些难受,又不知道说什么,只好低了头不说话。
外面探春迎春惜春进来,正好听到宝玉这句话,探春就笑:
“二哥哥放心什么?这些日子二哥哥只知道读书,也不知道关心关系二姐姐和我还有四妹妹。”
宝玉听了忙回身作揖:
“是我不好,二姐姐三妹妹四妹妹想要玩什么尽管说,明日我要随太太去舅舅家,回程见到了就给你们带。”
说完还不忘回头对黛玉说:“林妹妹有要的也尽管说。”
迎春见宝玉这样就捂着嘴笑,探春立马不客气的说了一通有趣的玩意,宝玉都一一答应了。
过了一会贾母就带人去东府祠堂祭拜祖先。
黛玉则是回了潇湘馆,潇湘馆内正忙着,雪雁指挥丫鬟婆子把黛玉的东西都收拾好装箱,原先宝玉留下的那些都另外装了,没打算带走,显然是有就此断了的意思。
雪雁见黛玉回来就笑说:
“姑娘来看看还有什么,咱们的东西都收拾好了,等姑娘回了老太太,就叫林管家来接姑娘家去呢。”
黛玉看了一眼,神色并不太高兴,她在贾府如今住了也有快十年了,人非草木,相处这么久,贾母又疼她,临了要走,黛玉确实有些伤感,今日见贾母开心,也没有把要走的话说出口。
雪雁见黛玉不开心就说:
“姑娘若是不高兴,我们在这里住也使得。”
黛玉微微摇头:“不了,明儿我就去回老太太,也好和姐妹几个道别才是。”
雪雁点头,紫鹃神色有些纠结,许久才下定决心贵在黛玉面前道:
“姑娘既然家去,千万别丢下我,”
黛玉把紫鹃扶起来笑说:
“自然,这么多年我早把你和雪雁当姐妹了,你的卖身契我去年就找了老太太悄悄要了过来,等去了我家,我把你和雪雁的奴籍都消了,日后你们也是自由身。”
紫鹃摇头:“我要一辈子伺候姑娘。”
黛玉听到一辈子的话有些伤感起来,好一会才说:
“别说傻话了。”
紫鹃还要说话,潇湘馆伺候的婆子小丫头们纷纷跪在黛玉面前:
“姑娘要家去,也缺伺候的人,好歹带我们去,我们都伺候惯了姑娘,实在舍不得姑娘走。”
黛玉见潇湘馆的一众丫头婆子期盼的看着她,心里发酸,原来这府里也是有人念着她的好的。
丫鬟婆子们见黛玉不说话,纷纷磕头求道:“姑娘看在这些年的情分上带上我们吧。”
黛玉回身擦了擦眼角的泪道:
“难为你们念着我,明日我回老太太的时候问问老太太,好歹你们都是这府里的人,总要问过才是。”
丫鬟婆子们听了纷纷笑了起来,连连道:“多谢姑娘,多谢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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