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葳与水沚端坐上首，目光平静地看着包长桦。
包长桦脸上堆着十二分的诚恳与配合，立刻躬身：“是是是，下官这就为殿下和大人引路，布库就在府衙西侧。”
他转身，对着身边一个机灵的小吏沉声吩咐：“速去请布仓大使赵有进，连同两位副使，带上布库钥匙，即刻到布库门口候着。耽误了殿下和少卿大人的事，仔细你们的皮！”
小吏领命，飞也似的跑开。
包长桦转回头，对着贾葳和水沚，笑容可掬地解释道：“殿下，贾大人有所不知，这布库重地，防护极严。仓门设有三道重锁，钥匙由仓大使赵有进与两位副使各执一把，非三人齐聚，无法开启。此乃祖宗定下的规矩，为的就是相互制衡，以防万一。”
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府衙西侧。
只见一座高大厚实的青砖库房矗立眼前，墙壁厚实，仅在高处开有几个狭小的透气窗，大门是沉重的包铁木门，上面果然悬挂着三把硕大的黄铜巨锁，在初春的阳光下闪着冰冷的光泽。
库房门口，只有两个穿着低阶官服、面带忐忑的副使垂手侍立。
那第三个人，掌管最关键钥匙的仓大使赵有进，却不见踪影。
包长桦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对着那两个副使厉声呵斥：“赵有进呢？！身为大使，竟敢擅离职守？！不知道今日钦差大人要开仓验布吗？！让殿下和少卿大人等他，他好大的架子！”
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副使脸上。
其中一名副使战战兢兢地回话：“回……回府台大人，今日……今日并非赵大使轮值……”
“混账！”包长桦怒斥打断，“轮不轮值重要吗？！钦差驾临，天大的事也得放下。还不快派人去他家里找？立刻！马上！” 他对着旁边另一个小吏吼道。
那小吏吓得一哆嗦，连滚爬爬地跑了。
包长桦这才转向贾葳与水沚，脸上瞬间又堆满了歉意和无奈，拱手道：“殿下，贾大人，实在对不住。下官御下无方，竟出此纰漏！只能……只能劳烦二位稍候片刻了。这赵有进，回头定要重重责罚！”
贾葳神色淡然，仿佛丝毫未受影响，只微微颔首：“无妨，等等便是。”
他目光扫过那紧闭的仓门，又淡淡地补充了一句：“对了，包知府，趁这等候的功夫，烦请让布仓的书办，将近年来的棉布出入库总账册，一并取来备查。本官正好先看看账目。”
包长桦脸上的笑容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随即恢复如常，连声道：“这是自然，这是自然！下官疏忽了，这就让人去取！”
他立刻转身，对着身边另一个亲信下属低声急促地吩咐了几句，那下属也匆匆离去。
安排完毕，包长桦搓了搓手，指着库房旁边一间供守仓吏员歇脚的小屋，殷勤道：“殿下，贾大人，这门口风大，而且大人身子金贵，可吹不得。不如先移步到那屋里稍坐片刻，喝杯热茶暖暖身子？二位大人一到衙门便心系公务，不辞辛劳，此等勤政为民之心，下官定要上奏天听，为二位大人请功！”
他言辞恳切，句句都在奉承。
水沚瞥见贾葳被冷风吹得微微泛红的耳廓和略显苍白的唇色，眉头一皱，不等贾葳开口，便已伸手揽住他的肩，不容分说地带着他朝那间小屋走去：“也好。茂哥儿，先进去避避风。”
小小的值房内，简陋却还算干净。
一杯热腾腾的茶水下肚，驱散了些许寒意。
然而，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两盏茶的时间也过去了……那位关键的赵仓使，依旧杳无踪影。
水沚斜倚在椅背上，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
他凤眸微抬，似笑非笑地睨着对面如坐针毡的包长桦，慢悠悠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玩味的凉意：“包知府，这赵大使的家……离府衙究竟有多远？莫非是住在城外的庄子上？还是说……”
他故意拖长了语调：“昨夜在哪个销金窟里喝得酩酊大醉，此刻还人事不省呢？”
这话如同冰锥，直刺包长桦心窝。
他背后瞬间沁出一层冷汗，脸上却强自镇定，甚至露出一副深有同感的愤懑表情：“唉！殿下有所不知啊！下官……下官也是满腹苦水无处倒！”
他像是终于找到了倾诉对象，开始大倒苦水：
“下官去岁履新彰德，人生地不熟，本以为能一展抱负，谁知……这地方上的胥吏，盘根错节，刁滑得很。尤其这布仓、粮仓这些有油水的地方，更是针插不进，水泼不进。那赵有进仗着是地头蛇，资历老，平日里对下官的指令也是阳奉阴违，推三阻四。下官这个知府，当得……当得真是窝囊啊！”
他越说越激动，将赵有进等人描述得如同土皇帝般嚣张跋扈，自己则成了个处处受制、孤立无援的可怜虫。
贾葳捧着茶杯，垂眸不语。
水沚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静静听着包长桦的“表演”。
两人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心照不宣：这位包知府，眼见捂不住了，这是要丢卒保帅，把赵有进他们彻底推出来当替罪羊了！
就在包长桦唾沫横飞地控诉“下属难管”时，值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
内卫千户丁仪的身影一闪而入，他并未言语，只是目光沉稳地看向贾葳和水沚，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
几乎就在丁仪点头的同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声和低低的呼喝声。
方才被派去找人的那个小吏连滚爬爬地冲了进来，脸色煞白，声音都变了调：“府……府台大人！赵……赵仓使到了！”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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