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句话如平地一声雷般,在营中炸起,似乎也冲淡了些许原先略显悲壮的气氛。
众人不由朝着出声的方向望去,说话的却是霍去病。
“不知霍郎中何出此言,若有什么御敌之策,还请快快说来。”李廷此时因为心中焦虑,也因为昨夜对三名少年的改观,令他情愿放下心中芥蒂,去聆听他们的声音。
“李尉使若是当心箭矢的数量不足,我们可以加大箭矢的杀伤力,尽可能的让一枚箭矢杀伤更多的敌人!”霍去病说道。
“这又如何做得到呢?想要一枚箭射杀一名敌人都已是最好的结果的,又怎能做到使用一枚箭射杀多个人。
纵是有这样力拔千钧的神射手,那也是万里挑一的良才。如今匈奴人数甚重,又岂是几个人便能够力挽狂澜的?”李廷摇了摇头,觉得霍去病的设想犹如痴人说梦一般不切实际。
“不是的,李尉使您误会了,我们想说的是用油!将油裹在箭头,在点上火,射出去。油是易燃物,如今天寒地冻,匈奴人为了御寒多穿了皮草更是容易点着。
何况他们攻城人数多,十分的拥挤,近来天气干燥无雨,只要一人被点着就极容易引燃周围的人。到时候他们手忙脚乱想要寻着水灭火都还来不及,那里还有闲暇他顾!”
霍去病并没有为李廷的质疑所动摇,仍是目光坚定的解释着自己的想法。
“何况我们未必非要要求歼敌,只需要让他们丧失了作战的能力就足够缓解此时的危急了。”
他说的言之凿凿,头头是道,将天时地利与人和的因素皆考虑了清楚。
听了他的话,不仅是李廷,就连周围的军士们也不由得振奋了起来。
恰如霍郎中所言,如今确实是一个火攻的好时机。
“此法甚妙!只是如今也不知匈奴何时会再发攻势,我们还要早做准备才是!”李廷说着,转头看向了下官吩咐道:“快快去将营中能够搜罗到的油,不拘着什么油,通通给我搬来。”
霍去病将李廷的吩咐听在耳中,知道自己的建议被采纳了,可他并不以此邀功,反而将手放在好友的背后一用力,将关月尧推到了身前。
“这个法子并不全是我想出来的,是阿尧先说可以试试用火箭伤人的。”
关月尧没有想到自己不过随口一说的话,去霍去病的脑瓜子里兜了一圈,再经由他的嘴说出口,似乎就变成了一个能够落地执行的方案。
其实关月尧在如此说时,也不过是想起了小时候看过的那些电视剧。箭头燃着火焰的情节并不鲜见,因此她在初听见几人的谈论时,便奇怪的嘟囔了一句。
不想被身旁的霍去病听了去,他的脑子转得快,对于战局的分析也在刘彻经年累月的教导下变得快速而精准。
不过片刻之间,一个能够暂解燃眉之急的方法便在他的脑海中落了地,令知情之人不得不叹服。
“好!此法若是奏效,这次居庸关的危机得解,我给你们记头功!”心头忧虑稍稍得以缓解,李廷长舒了口气,语气也终于轻快了起来。
*
这场短暂的集会以李廷在此为众人布置好了任务为终点,众人领了命纷纷散去。
关月尧的脸上却并不见喜色,她走在好友的身边,看他一脸的平静之色,犹豫再三还是按捺不住心中的不安,向着好友问道:“去病,卫大人如今身在何处,为何至今也没有消息传来,你就一点也不担心吗?”
她的话成功的让霍去病站住了脚步,转头看向了自己。
“你不是告诉我过吗?这样的时候往往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霍去病看着好友,认真地说道。
不知是否是为了掩盖自己心中真实的情绪与想法,霍去病表现的十分沉稳,沉稳得不像是一个十来岁的少年。
可他的态度到底也稍稍抚慰了关月尧这些时日以来,始终惶惶不可终日的心绪。
左右两人没有被摊派到什么事情,城墙上的戒备轮不到他们,他们不似陈直那般如今热心于在挤满了伤兵的院子里忙前忙后。
索性,两人找了处地方坐了下来,听着霍去病分析起如今的局势。
如今四路大军之中,以后两路人马落败而归。而紧随其后的,是追击而至的匈奴人,双方在李广与公孙敖归塞的关隘城池前,再次展开了激战。
只不过,这两次激战,规模都并不算大。看起来更像是匈奴人一次耀武扬威似的警告和折辱。
可再反观居庸关前,众人至今也未能受到卫青部众一星半点的情况,可匈奴人却先汹涌而至。这比起至今仍然杳无音讯的公孙贺部,似乎又有不同。
“我想,舅舅与匈奴人之间想必已经分出了胜负。而且,舅舅的赢面还挺大的。”霍去病想了想后,语气坚定地说道。
他话说完,却并没有得到好友的回应。霍去病转头看向好友,却见他正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一副等着他继续说下去地模样。
显然,阿尧还没有明白自己为何会做出这样的结论。霍去病想着,便又接着耐着性子为好友解释了起来。
“居庸关地处天险,易守难攻,也不利于跑马,往年叩边,居庸关也鲜少是匈奴人的首要目标。可这一次,匈奴大将呼延缇却率万余部众前来进犯。
这可不像是一个久经战阵的沙场老将该做出来的成熟战略决策,何况你看昨日与我们交手的那些匈奴人,许多看起来形容狼狈,表情却极是愤怒。
我想,这也许是匈奴人在舅舅手中落了败,恼羞成怒之下,才有了这一次的报复性袭击。”霍去病的目光望向了城外。
此时就在居庸关城墙的数十里之外,正有数千名匈奴人驻扎在其中。隐约间,还能望见他们生火做饭时腾起的袅袅炊烟。
若是不知道此时的城墙之外,正堆垒着许许多多匈奴人的尸体,只怕还会以为这仅仅只是无比平凡又无比悠闲地一天吧。
“若真是如此,我可算是放下了些心。去病,你说是不是我们只要撑过了这几日,卫大人就能赶回来救我们了?”关月尧听了好友地分析,脸上终于浮现出了笑影。
“这可不好说,也不知是周围郡县的援军快些,还是舅舅的脚程快些呢。”霍去病对着好友回以一笑。
其实他的心中自己也吃不准,这样的推测是否是正确的。但至少,在此时,他们是如此坚信着。
*
两人的好心情并没有维持太久的时间,就在看到城门上摆着的三大桶油后,偃旗息鼓。
“这……这也太少了些吧。”陈直白了白脸,看了看眼前的油,又看了看其实根本看不到的匈奴人营地,咽了咽口水。
这一点的油,对上数量如此之众的匈奴士兵,实在有如杯水车薪一般,很能令人相信,这些油能够击退匈奴人的攻击。
“这些都是平日里军营中用来点灯的灯油,因为用的人少,所以库存也不多……”李廷也有些为难地看了一眼眼前的三桶油。
在此时灯油可算得上颇为奢侈的物件,普通的军士与百姓们入了夜便睡觉去了,谁也舍不得,也点不起灯。
夜生活?那是有钱人与贵族们的奢侈享受。
如今居庸关里存着的这三桶油,皆是用来点灯的羊油,质地并不算好,可在普通人眼中,已算是难得的奢侈品了。
“我去买!沮阳是上谷郡首府,想必物资丰富,我会尽快收罗到足量的油赶回来的!”陈直一咬牙,看了看孤零零被摆在城墙上的三桶油,说道。
“好,我们会努力守到你回来!”霍去病拉住了陈直步履匆匆已经打算冲下城门的脚步,郑重地保证道。
两人心照不宣地点了点头,背对着对方,都朝着自己的方向奔去。
周围的士兵见了此情此景,都不由面露出感动之色。
“好了,现在不是感伤的时候,大家快些把箭头都先用油浸过吧。还有火盆,两人中间必须要有一个!”
霍去病却没有给大家太多的时间去感动,已经转头吩咐里起来。李廷站在一旁,对于霍去病这样实际上有些逾越的行为却并不反感。
“大敌当前却还能保持这样的沉着冷静,应对得体。也难怪天子对他如此爱重,带在身边悉心培养。这个名叫霍去病的少年,果然是一个难得的帅才。”他在心中不由得为之叹服。
他的目光随着霍去病的移动,又落在了关月尧的身上。
昨日里他补位杀敌的模样,也在李廷的脑海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加上这些时日以来,因为一场病被关月尧搅动的风云,似乎也昭示着这个少年有着不同于旁人的奇特能力。
“难怪古人总说英雄出少年,如今天子身侧能有这些个少年相助,又何愁他日不能荡平匈奴之祸呢?”李廷想到这里,忍不住弯起了嘴角。
辽东海北翦长鲸,搅动风云万里清。
一场突如其来的风云变幻,此时还不知,要将众人的命运带至何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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