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不投机,两个好友互看了一眼彼此,又各自沉默了下来。
在通往操场的大道上,关月尧听见好友轻轻冷哼了一声:“不识好歹!”说罢,加快了脚步,霍去病扬长而去。
可他并没有回到大殿上宴会中,天子的身边个个都是人精,他如此一反常态地去而复返,不必多想也定然会被旁人瞧出端倪,生出更多的事端来。
霍去病在心中暗骂了一句,自己真是没出息,明明才争执完,可心里却还是下意识地为对方考虑着。
他正想着,忽然间,只觉得肩膀一痛,似乎是被人自后向前,重重地撞了一下。
很快他就看清了那个人影,果然是阿尧。他正疾走着,向操场地方向奔去,看也没有回头看自己一眼。
阿尧是故意的!霍去病看着关月尧的背影,很快就得出了结论。
这可不行,我非得把这一下撞回来不可!霍去病心中气愤已极,索性抛弃了理智,幼稚地加快了脚步,试图超过好友去。
此时的关月尧正支着耳朵听着身后地动静,方才因为霍去病的话而生的气,因为那故意的一撞,早就消了大半。
她在心中暗暗懊悔,早就知道了霍去病将天子之事看得比天还大,怎么就忍不住要在这上面与他过不去呢?
她确实反感这个时代所有人对于她类似的规训,天子的话是不可违逆的,世人必须要对天子抱持绝对的尊敬与忠诚。而此事放在霍去病身上,还多了一些士为知己者死的信念在其中。
她对于刘彻确实心怀感激与爱戴,他肯定了关月尧身为一个人的价值,也愿意为他献上自己的能力与忠诚。
可在她心中刘彻依旧不是一个不可以亵渎的,不可以玩笑的,近乎被神化的形象。他也不过是一个与自己一样的凡人,一个比自己更加有权利有能力的凡人,仅此而已。
所以在霍去病不厌其烦地对自己强调,要对天子怀抱有绝对的敬畏,不能有丝毫的不敬之意时。
关月尧以一种颇为不正经,又或者是调侃的态度,对着自己的好友表达了自己对于此事叛逆的态度。
“哎呦,谁啊走路不长眼睛?!”忽然她感觉自己的肩膀忽然被人从后面重重转了一下,她可不似霍去病时时要留意抱持自己身为贵族的形象。
身上吃了痛,关月尧当即便骂了出来。正此时,那人也转过了身来,正是霍去病,原来是来自于好友的“报复”。
可霍去病并没有因此停下自己的脚步,只是这样匆匆地一瞥,便几乎是小跑着,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切,幼稚鬼!”关月尧想着,她可不打算像好友那样幼稚!
似乎为了显示的气定神闲,反而渐渐放慢了脚步,优哉游哉地朝着操场走去。
*
关月尧走到操场时,篝火宴会的气氛正热烈着,士兵们十几二十来个人坐在一堆,正围着篝火,靠着放在一旁的烤肉。
“关校尉!您可来了!快来我们这儿坐!”一声招呼自靠近边沿的一处篝火处响了起来。
众人的目光不由都看了过来,可关月尧还没来得及答应,便有旁的声音想了起来:“关校尉,来我们这!我们这人少肉多!”
“关校尉我们这还有几坛好酒呢!来我们这!”
感受到士兵们的欢迎,关月尧脸上原本还带着一点的怒容彻底化作了笑意,她小跑着跑进了操场中,朝着众人挥了挥手。
“都别争了,我等会一堆坐一会,免得吃多了烤肉,你们还心疼!”她笑着回应了士兵们的邀请,很快便在最早发现自己的那伙士兵处坐了下来。
“那哪儿能啊,关校尉,您想吃什么,我给你烤!”正坐在期间的岑宣热情地招呼道。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好了,烧烤这东西就要自己烤的,才最好吃!这都是些什么肉?”关月尧一边说,一边已经将目光瞄向了一旁摆着的,盛满了一串串已经被人串好的生肉串上。
“羚牛、野猪、兔子、野鹿、狐狸,还有些山鸡之类的禽类,都是咱们营今天猎到的。”岑宣听见了关月尧的问话,颇为自豪介绍到。
关月尧听着,随手挑了一串也不知是什么野兽的肉,便放在火上烤了起来。
不一会,烧烤的香气,便自冒着油光,不断发出滋滋声的肉串上冒了出来,勾得人食指大动,关月尧觉得自己口中的唾液都分泌地更加旺盛了起来。
“对了张老二他们几个呢?你们可有给他们留些吃的送过去。为了猎熊,他们受了伤,怕是不能参加宴会了吧?”关月尧看着手中的肉,颇为可惜地叹道。
“您放心,食堂早给他们预先做好了饭菜送过去呢。不过营里的医士说,他们这伤只能吃些清淡的东西,酒也不能喝,不然伤口愈合的慢。”岑宣一边为长官递过了一坛酒,一边回禀道。
“确实是这样,等会我会去叮嘱食堂的,张老二他们几个养伤的这些时日,注意给他们多做些滋补的食物才行……”关月尧听罢,一边想着,一边嘟嘟囔囔地似乎是在提醒着自己。
可这些话,听在一旁的士兵们耳中,却都不由得眼眶一热。
他们的长官,是真的将他们这些普通的士兵当作兄弟与亲人在关怀。放在其他的营中,又有几个校尉会去关心自己手下伤员的吃穿呢?
*
而相比起关月尧这里气氛的热络,霍去病的处境看起来则要落寞得多了。
他身在操场上,却并没有与那些坐在篝火边的士兵们混坐在一处。而是自己一人单寻了一处无人的地方,让士兵们为自己从食堂里抬来了一张案几,又命食堂里的厨师在一旁支了个碳炉,单独为自己烤起了肉来。
至于他自己,开了一坛酒,便一口接着一口,灌起了酒来。
可不远处的操场上,时不时地传来了阿尧与士兵们的欢声笑语,似乎又让这些天子赐下的美酒变得寡淡无味了起来。
他的心中生出了一点渴望,他想要加入他们,而不是这样远远地在一旁看着。
可是,他又怎么能拉得下脸来,对着阿尧先服软呢?
总不能阿尧在那喝酒吃肉,自己在这喝闷酒吧?霍去病不愿自己在这场自己认定的较量中落得下风,抓起案上被厨师烤好的烤肉,几乎是恶狠狠地吃了一口。
一抬头,却看见阿尧似乎正朝着自己所在的位置张望了一眼。霍去病仿佛是被好友的这个举动所鼓舞,越发卖力地吃了起来。
可还没有得以多久,营地上便响起了士兵们随意、粗犷却欢快的歌声。
军营之中,真正拥有音乐细胞的人似乎寥寥,众人扯着嗓子曲不成曲,调不成调地瞎唱,霍去病只能从依稀听见的歌词中,勉强猜测他们唱的是“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这还不如坐在殿上听“关关雎鸠,在河之洲”呢……霍去病暗暗在心中想着。
不过很快,那歌声就渐渐变成了一种越发陌生的曲调,霍去病从未听过,可似乎也并不难听。
“人生短短几个秋啊,不醉不罢休
东边我的美人啊西边黄河流
来呀来个酒啊,不醉不罢休
愁情烦事别放心头”
霍去病听半晌听了出来,是关月尧在唱,曲调简单,歌词在霍去病听来也直白粗浅的可怕,但不得不承认,也确实十分的朗朗上口。
不过重复了两遍,便开始有士兵可以应和着一起唱了出来。显然这样的歌词很得士兵们的欢心,也很适合在这样的场合被人唱来。
不一会,这首陌生而新奇的小调,便响彻了操场的上空。
大概这就是阿尧生活的时代的歌谣吧?霍去病猜度着,出于好奇,也出于想要更加的了解好友,他忍不住支着耳朵听了起来。
阿尧的声音,放在一种粗粝的歌声中,竟然也显得勉强能够入耳。不过,若是不是翻来覆去地,只唱这几句词就更好了。
霍去病听得入了神,忘记了喝酒也忘记了吃烤肉,只是看着前方那热闹,但似乎又与自己无关的人群。
忽然,一阵孤独的感觉袭来,让霍去病一惊。什么时候,他竟然也开始渴望融入这些士兵之中了吗?这些以往他从不曾放在眼中的庶民。
不知不觉,阿尧竟然已经影响了自己这么多吗?霍去病想得出了神,竟然没有注意到好友何时竟然朝着自己跑了过来。
“去病,对不起刚才是我失言啦,你别一个人坐着喝闷酒了。篝火晚会,多好玩呀!你也一起来嘛!”
朦胧的夜色下,那个自己一心爱慕的少年笑着朝自己发出的邀请。
霍去病的心头哪里还有一点气呢?阿尧就像是太阳,他一出现,那一点笼罩在心头的寂寞,便在一瞬间烟消云散尽,霍去病觉得自己的世界再次明媚了起来。
巨大的喜悦瞬间盈满了他的胸怀,他恍恍惚惚的将手递给了好友,虽然感觉一股大力将自己从地上拽了起来,迫不及待的拖进了那个曾将自己“拒之门外”的欢宴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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