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的卫府，在关月尧看来，有一种热闹与笙箫散尽后的落寞。她有些逃避似的早早便告了辞，回到了自己家中。
不过好在，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她都暂时不需要面对卫青与李娘子。刘彻体贴地为他放了一个不算太长的假期，好让这对新婚燕尔的夫妇能够有更多的相处时间。
这固然有他对于喜爱臣子的体贴，但也更有让他好好料理好家事后，专心投入到军队事务的打算。
一切似乎都暂时了平静，日复一日，每一日都与前一日没有太大的区别。关月尧久不见卫青，耳边也在霍去病的刻意为之之下，鲜少听闻卫将军夫妻琴瑟和鸣的佳话。
也不知是伪装的，亦或者是当真渐渐放下了，霍去病觉得好友似乎渐渐恢复了他所示熟悉的模样。
然而这要的好日子并没有维持太久的时间，大抵是为了报复初春时在居庸关失的利，元光六年的秋天，生活在北境上的匈奴人又隐隐有了些不安的趋势。
边境频频传来了与匈奴人有关的异动，也让平静了多时的朝堂再次热闹了起来。
材官将军韩安国因此被调往渔阳郡，随时防御匈奴人的袭击。而与此同时，依旧驻留在京畿附近的军队们，也俱是严阵以待。
众人无不屏息凝神地等待着，北境上一触即发的紧张局势，只要匈奴人稍有异动，汉廷的援军亦可随时倾巢而出，驰援边境的守军。
因为此事，关月尧与霍去病索性都搬到了上林苑中的军营里，整日与士兵们同食同住，等待着随时可能降临的天子传召。
“去病，那些匈奴人才在居庸关吃了憋，当真敢这么快就前来报复吗？”午餐时，关月尧看着好友，好奇地问道。
周围的人，不仅仅是霍去病，就连一些有过实战经验的老兵们似乎也都处于一种时刻紧绷着神经，精神高度紧张的状态。
“阿尧，你在大汉生活的时间还短，对那些匈奴人的习性还不了解。这些匈奴人在草原上横行霸道了数十年，早就自大惯了。
听自西域回来的使臣说过，匈奴人仗着自身国力强盛，对西域的各个小国都颇为残暴。更不曾将我大汉放在眼中。
初春那次还是他们难得在我们汉人手里吃了瘪，若是不报复回来，那些西域小国见匈奴人也并非不可战胜的，久而久之，恐怕也就不会再那么安分地听凭匈奴人的差遣了。”
霍去病说到这，顿了顿：“何况你也参与过那么多次中朝的议事了，想必也该知道，秋末冬初，正是匈奴马匹最是肥壮的时候。往年匈奴人也常常在此时入我东北边境劫掠财货的，天子如今早早便进行部署，也是无奈之举。”
霍去病的话才说完，忽然，一个士兵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气还未喘匀便急急地说道：“关校尉，霍校尉，天……天子派了使者来，来宣两位入宫议事呢！”
两人听罢，对视了一眼，皆有些诧异。眼见已经快至宵禁了，天子却在此时宣两人入宫……只恐怕所议之事非同小可。
两人不敢耽搁，急忙起身，骑上马边朝着未央宫的方向飞驰而去。
*
“匈奴人发一万骑兵马，攻我远东方之辽东郡治，杀辽东太守，虏两千余人。辽东即克，又转至渔阳郡，渔阳守军千余人死守不退，已近力竭，伏望天子再派援军驰援，令渔阳之困得解，臣安国昧死再拜，以闻皇帝陛下。”
两个少年看着王和递过来的战报，只觉得心头突突地直跳。韩将军才至渔阳不足一月的时间，情况竟然已经如此危急了。
“陛下！臣关月尧（霍去病）愿往渔阳驰援！”两个少年面容一肃，异口同声地说道。
对于两人的反应，刘彻似乎颇为欣慰，他点了点头，命少年们抬起了头：“朕也正有此意，是以才急急宣召你们入宫。只是你们年纪尚轻，这次驰援的人马朕打算交由李息来统领。”
刘彻说着指了指正跪坐在一旁的青年，对两人说道。
同在军中，关月尧与霍去病自然是认识李息的。三人略致了意，便又专心直至地聆听起了圣训。
“月尧，去病，你们两到时候率领你们自己的部曲，跟随李息往渔阳去。不过朕许你们可以脱离主力，自行决定战术之权。你们就将这一次驰援，当做是一次演习，好好地训练你们的军队吧。”
刘彻说完，也不管李息脸上出现了如何的震惊之色，只是郑重地叮嘱道：“朕的这两员爱将便交到你手里了，李息，你可千万要将他们平安的带回来了。”
李息脸上不显，只是恭谨地接了旨意，心中却叫苦不迭。虽然居庸关一役，让这两个少年在军中声名鹊起，这些时日以来众人人眼旁观，也都认可两人皆是勇武过人之辈。
可此次军情如此危急，陛下却将这样两员小将交给了自己看管。这意味着自己不但要应对匈奴人的攻势，还要帮这天子带小孩……
这种差使，怎么不让卫仲卿来做呢？霍校尉还是他的亲外甥呢。李息忍不住在心中抱怨道。
再转念一想，卫仲卿新婚不过数日，这次军情虽然紧急，但也却不危急，确实也不必非要遣了卫仲卿才能退敌。
想到这里，李息到底也不敢怠慢，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来。若是这两个少年有个三长两短的，恐怕比他驰援不力还要命。
*
军情紧急，刘彻并没有久留三人。在商量完毕了行军路线以及战术后，三人便匆匆离开了未央宫。刘彻命他们连夜整军，以最快的速度开拔行军。
关月尧与霍去病的麾下皆是精挑细选过的精锐骑兵，成军的这数月见，也常有集结了背上干粮一连数天在驰道上进行行军训练的时候。
因此待李息集结好士兵赶至约定好的地点时，关月尧与霍去病早已等候了多时。
“两位校尉好快的速度！”饶是李息来至到集结地点，看着已经整装待发的士兵们与领头的关月尧和霍去病，也忍不住惊叹道。
而对于天子硬塞给自己，有蹭军功之嫌的两个少年，似乎也在心中略略减少了些许的怨气。
“李将军，事不宜迟，我们还是速速出发吧。”霍去病却沉着脸，提议道。而李息此时心中也颇为担忧渔阳能够坚守住汹涌而至的一万名匈奴士兵，索性也不再客套，一行人立时便朝着渔阳的方向，飞驰而去。
一路行军，无甚好说的。这一次军情紧急，除了必要的修整之外，整支队伍便少有停下来休息的时候。
不多时，两军身体素质的诧异便渐渐显现了出来。同样是骑兵，在连续经历了数日的急行军后，关月尧与霍去病麾下的士兵们尚能应付，李息麾下的北军却已经渐渐不支了起来。
眼见在如此下去，还不到渔阳，士兵们恐怕就要先累倒个两三成。李息无法，只得频频令军队停下来修整。
“李将军，我与关校尉有要事与您相商，还请借一步说话。”在大军第一次在原计划之外的时间停下休整后，霍去病终于忍不住叫住了李息，神情郑重的说到。
李息不明所以，但也无奈，只能从坐着休息的石头上站了起来，随着两个少年一块走进了一旁的灌木丛中。
“李将军，我提议兵分两路，我与关校尉的队伍先行，你率领的北军稍后再至。这样既可以打匈奴人一个措手不及，又不至延误了军情。否则到时候若是驰援不力，这个罪责，您担待的起吗？”霍去病看着青年，认真地说道。
李息知道，这不过是霍去病等人嫌弃自己被北军拖慢了行军速度的委婉说法。可他看着两个脸上青涩未褪的少年，要让他们独自面对一万兵强马壮的匈奴人……
李息打了个寒颤，这要是两人有个三长两短，他可吃罪不起。
“不行不行，这如何能行？！我可是答应了陛下要将你们全须全尾地带回长安的。何况你们这样随意行事，又让我如何统帅全军？”李息摇了摇头，否决了霍去病的提议。
“李将军莫不是忘了，陛下还许了我们可自行决定战术和去留之权。何况你放心，我与关校尉已经修书一封，若有损伤也只当是我二人为国捐躯，无需李将军为之担责。”霍去病一边说着，一边自怀中掏出一份书简递给了李息。
那书简冰凉凉的，可李息拿在手中，却觉得十分地烫手。可看如今的情形，两个少年似乎去意已决，恐怕也不是自己能够阻止的。
“你们……当真考虑好了？”他皱眉，还有些不太确定的看着两人。
见两人都点了点头，叹了口气，似乎放弃了挣扎：“既然如此，我也强留不得。只是你们抵达渔阳不可轻举妄动，告诉韩将军我稍后便到，还请他再稍稍坚持片刻。”
霍去病听见此话，知道是李息松了口。心中一喜，嘴上将他的话一一答应了下来。可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他与阿尧又岂会在拼命赶路后，就乖乖地呆在渔阳城里等着李息所率领的主帅抵达呢？
甚至，实际上，他和阿尧压根就没打算入渔阳郡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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