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霍去病与关月尧率部脱离了大部队时,若是按照李息的行军速度,距离渔阳约莫还有两天的路程。
但在两人的急行军之下,第二天的上午,两队人马便已经绕过了渔阳的郡治,转而一路向着东北的方向疾行。
在离队之前,他们便已经通过军报了解到,如今那一万人的匈奴军队,就扎营在了距离渔阳县外十五里处的一片空地上——而两人此行的目的地,正是那里。
此时,匈奴军队与困守在渔阳县中的韩安国,已经僵持了十几日的时间。渔阳县中的守军死伤泰半,即便粮草依旧充足,但情势也早不易容乐观。
而匈奴一方,围城之战也绝非是他们擅长的战术。这些习惯了劫掠的游牧民族,正在这场攻城之战中,渐渐失去耐性。
而自辽东城抢劫来的粮草,也渐渐消耗殆尽,军营之中的气氛开始一点一点的变得浮躁了起来。
何况即便是匈奴人也知道,渔阳县中的汉军在等待什么,他们在等待汉人的援军。若是援军一到,他们再想在渔阳县中有所斩获,可就难了。
为了赶在汉人的援军到达之前攻下渔阳,这几日匈奴小王额勒登对渔阳县展开来激烈的攻势。因为自探子来报,有一支数万人之众的汉军正在朝着渔阳的方向前进,看速度,约莫还有两三天的功夫便能抵达。
留给匈奴人的时间不多了。
至于困守于渔阳县中的韩安国,若是关月尧再见,只怕一时半会也会认不出他来。这个向来注重形象的老将军,此时十分的狼狈。
自匈奴人来袭,他已有十天不曾下过城墙了。如今,在匈奴人越发汹涌的攻势下勉力支撑,已经渐渐到了极限。
“要是援军再不至,只怕渔阳县中百姓,又要遭殃啦……”韩安国站在城墙上,看着眼前一轮似血的残阳下,匈奴人短暂褪去的背影,轻轻地叹道。
他知道待到明月西沉,那些残暴的匈奴人休息够了,便会再次卷土重来。可再看看此时还勉强留在城墙上的士兵们,他不知道,明天,他们还有明天吗?
*
“关校尉!霍校尉!匈奴人回来了!”而此时一匹快马飞奔入山林中,一脸兴奋地冲着隐在山林间的众人报告道。
“好!所有人下马原地休息,吃饱喝足了,待子夜时,我们突袭匈奴人的营地!”霍去病与关月尧对着自己麾下的士兵们各自命令道。
为了不引起匈奴人的注意,所有人都放轻了手底的动作,就连咀嚼食物时,也只能闻见些许细微的声音。
“去病,我们一定能成的。”看着沉默啃着手中干粮的好友,关月尧凑了过去,低声安慰道。
“我知道,我既然选择了这样的战术,便已经做好了承担后果的心理准备。”霍去病转头,迎上好友关切的目光,回握住了他的手。
“来的路上我想了无数次,以我们如今的兵力来看,出其不意的袭击匈奴人的营地,应当是此时局势的最优解。”霍去病坚定地说道,他笃定自己的判断,也对自己亲手训练的这些士兵有信心。
正面对敌或许未必能够取胜,可在大部分匈奴人熟睡时发动突袭,以八百敌一万,也未必没有赢面。
可即便已经将此时的局势分析了个头头是道,也已经有过与匈奴人对战的经验。两人的心中还是止不住地微微感到有些紧张。
也许正是因为有过与匈奴人的正面交锋,所以两人对于匈奴人的骁勇善战,更是有着非常清晰的认识。
何况这次与上一次的情况有着很大的不同,在居庸关的那次战役中,他们的身后是李廷与居庸关守军们的箭雨。
即便不敌,他们亦可转头退守居庸关。
可这一次,渔阳县中的韩安国尚且需要他们支援,又何来能力支应他们呢?至于李息,他所率领的北军,按速度推算,最乐观的情况下距离渔阳县也尚有一天的路程要赶,便更指望不上了。
这恐怕是一次,不成功,便成仁的突袭。
关月尧、霍去病甚至于他们麾下的士兵们,都心知肚明这一点。可他们谁也没有退缩,人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
而在安享太平与站在需要保护的人前面抵御外敌之间,此间的所有人都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
*
等待开战前的这一段时光,在众人忐忑的期待中变得即漫长又短暂。
泛着青光的刀锋上,倒映着一轮半残的明月。秋风瑟瑟,让掩藏在山林间的士兵们不由打了个哆嗦,三三两两地靠在了一处,借着对方的体温勉强取暖。
山风在林间呼啸而过,发出一阵阵凄厉的呼号,就仿佛是那些被匈奴人残杀的冤魂们,正趁着夜色,在人间四下里游荡着。
“啊……这个氛围真适合将鬼故事啊。”关月尧与霍去病靠在一块,小声地嘟囔道。
“你怎么整天就想着这些神神鬼鬼的事情?!”霍去病闻言,有些无语地瞪了一眼好友,有些想不明白,一个口口声声说自己从不信鬼神的人,又为何对于这些怪力乱神之事如此热衷,津津乐道。
可被关月尧这样一搅和,似乎紧张的心情也稍稍得到了缓解,紧绷地神经也微微松懈了下来。
“关校尉,霍校尉,那些匈奴人已经歇下多时了!我刚刚潜到附近,匈奴人的营地里鼾声四起,想必都已经熟睡,可要发起进攻了?”前去刺探匈奴人状况的侦察兵返回了众人的扎营地,小声的禀告道,而此人正是岑宣。
众人一听,原本有些昏昏欲睡地脸上都不由露出了亢奋的神情。
可霍去病听罢,却并不急着下令,而是问道:“你可瞧清了他们哨岗的位置?”
岑宣点了点头,转头借着自林间漏下的月光,拿了树枝在空地上画了起来。
也许是知道渔阳县中残余的一点士兵并无可能组织发起反攻,也许是笃信着汉人的援军仍在赶来的路上。
自大的匈奴人们在经历了白日的强攻后,身体疲累已极,虽然也分派了放哨的人手,才此时的绝大部分人,都已经沉沉陷入了梦乡之中。
匈奴营地的守备并不森严,不多的哨兵,此时都围坐在火堆边一边烤着火,一边喝酒取着暖,并不太关注着周遭环境的变化。
这个情形似曾相识,让霍去病与关月尧不约而同地想起了年初在草原上与那队匈奴人的不期而遇。
上次他们可以,这次也一定行!两人在心中想道。
“所有人,上马!准备好火箭,等会入了营地,先将匈奴人的帐篷都点燃!”霍去病沉着地对着自己的部曲发号着施令。
至于关月尧,她还有另外的任务。
*
“切,真是倒霉,他们倒好,都去睡觉了,就留咱们几个放哨!”匈奴人的营地里,几个被同伴支使来守夜的匈奴人围坐在一块,一边喝着酒,一边闲谈着。
“这夜有什么可守的,那些汉人都被我们打得不敢出城半步了,还担心他们来偷袭我们不成?何况就那么点残兵败将……嗝,老子一个人就把他们全宰咯!”
一个喝得微醺的匈奴青年,不以为然地说道。
“你们少说两句,好好值夜吧,免得额勒登醒了,又来寻你们的不自在。”一个年纪稍长的中年人,皱着眉,盯着夜色中摇曳着的火光,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忽然,本该寂静的深夜里,似乎想起了一阵异动。那声音初时并不明显,可渐渐地汇聚成了令人胆寒的轰鸣——那是无数马蹄奔跑时踏在地面的声响。
可还不待众人反应过来,就在距离匈奴人扎营地不远处的山林里,忽然跃出了数骑全副武装的武士。
“汉……是汉军来了!”那个中年男人失声惊叫着,转身跑向了不远处,他想要击鼓提醒还在熟睡中的同伴们。
忽然,他停下了奔跑的脚步,伸手摸向了自己的胸膛。一种湿漉漉的温热触感瞬间自手掌中传来,一股熟悉的血腥味也钻进了他的鼻腔中。
身体又有几处地方传来了一阵钻心的疼痛,这样的感觉他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
寒意似乎从渐渐停止跳动地心脏处传遍了自身,力气也随着不断涌出鲜血一起离开了他的身体。男人最后机械性地向前又迈了几步,最终还是倒在了距离战鼓不过数步远的地方。
可汉军的杀戮仍在继续,火光自一处处的帐篷里连绵而起,还来不及穿上战甲的匈奴士兵们惊慌失措地在营地里四散奔逃。
哭嚎之声,响彻了这片寂静的山林。
不少的匈奴人身上都被熊熊的烈火点燃,被火灼烧的疼痛使他们顾不得去躲避汉军扬起的刀刃,惨呼着倒在地上,打着滚。
可身上的火尚且来不及扑灭,汉军的苗刀便以尾随而至。这支不知从何处忽然冒出来的汉军,将因为连日强攻渔阳县不下,早已累的精疲力尽的匈奴人杀了个措手不及,因此死在汉军手下的匈奴勇士亦是不知凡几。
可眼看着情势一片大好,身为指挥官的霍去病,脸上却并不见喜色,他的目光在这个已经被火光和死亡所笼罩的营地里四处的搜寻着什么。
匈奴人的小王,这次匈奴人的主帅额勒登,究竟去了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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