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月尧,之后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陈直收起了脸色的嬉闹之色,忽然间有些担忧地看着她问道。
这样的陈直很少见,不由将关月尧看得有些发了毛。
“还能怎么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关月尧有些不甚在意地随意回应道。既然心下已经有了计较,又何必再让好友们过多的担心呢?
可她这般敷衍的态度显然激怒了陈直,少年气恼地瞪了她一眼,愤愤说道:“你知不知道这两日,我们为你担了多少惊,受了多少怕?又和韩安国和李息吵了多少次架?
你怎么能得这么轻描淡写呢?欺君可是杀头的罪,我都要担心死了,又不敢现下就寄书信回长安求祖母为你求情,担心落了人口实,反而于你不利。
你再看看去病和曹襄,他们两也是轮流守在你的床边,就盼着你醒过来。你要是,你要是就这么死了,你对得起我们吗?!”
关月尧着实没想到会有被陈直这小子教训的一天,可他的话却又听得她心中一暖。在这个世界里,还有这三五的好友,是真心实意地盼着自己回来的。
可说起曹襄,关月尧忍不住转头看向了自进屋起,就一直一言不发的少年。如今得知了自己的真实性别,他又在想些什么呢?
曹襄似乎察觉到了关月尧的目光,他也看了过来,朝着病榻上的少女微微一笑,柔声地安慰道:“阿尧,陈直这小子就是在心中替你着急,又有些口不择言,并不是真的要怪罪你。这些天我们确实和韩将军李将军大大小小吵过不少的架,陈直可都是负责打头阵的。”
曹襄说得轻描淡写,甚至还带着一丝取笑陈直的意味。
可关月尧听在耳中,这才明白,霍去病与自己说的韩安国与李息同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自己诈死离开军营,实际上并不是一件水到渠成的事情,更不仅仅只是出自他们的什么体谅和同情。
这都是她的朋友们,一点一点据理力争,为自己争取来的一线生机,恐怕也是十分的得来不易。
关月尧感动地将此时屋中的少年一一看了一遍,她看着霍去病有些窘迫,红着脸转过了头;
又看着陈直还是那副气哼哼地模样,瞪了自己一眼;
而曹襄,温文尔雅的脸色依旧挂着她所熟悉的温柔笑意,目光里充满了鼓励。
关月尧只觉得心中感动极了,得友如此,夫复何求呢?可是,感动归感动,关月尧却并无意因为感动,就放弃自己原来的打算。
“去病,阿直,阿襄,你们为我做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你们为了我和韩将军和李将军吵架,是为了让他们同意让我诈死离开,逃避欺君的责罚,对吧?”
“哼,看来霍去病那小子都同你说了。”陈直的语气仍有些别扭,但也并没有否认关月尧话中之意。
“是呀,你们如此为我打算,我真的很感激,也很感动。可是我并不打算逃避,既然我犯下了欺君之罪,我就应该回去领罚。
以其之后躲躲藏藏,不能以真实的身份便对世人,我甘愿坦坦荡荡的去死,我果然还是不喜欢说谎。抱歉,之前欺骗了你们,虽然并非出自我的本意,可是不同你们道个歉,还是说不过去的。”
关月尧说着,又看向了霍去病。他是此时屋子里唯一知道自己决定的人,也因此在此时他不像曹襄和陈直似的,闻言皆是一脸的诧异之色。
相反,他显得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一言不发地垂着头。
“你疯啦,关月尧,你知不知道欺君是要弃市的?你想什么呢?只是隐姓埋名,换个身份生活而已,你……就算你以后生活没了进项,我们几个又不是养不起你!”
关月尧听了陈直的话,苦笑了起来。可陈直似乎并不打算就此打住,咋咋呼呼地仍想接着说服关月尧。
“陈直,你先停一停,听听阿尧是怎么说的吧。我觉得这件事这样大,我们不该替她做决定,还是要听一听她为什么想要这样做。”
“是啊,关月尧,你干嘛非要回去领死啊……”陈直说到这,话音陡然间低了下去。关月尧勉强听见他小声的嘟囔了一句:“就算忠君爱国,也不是这样一个爱法吧?”
“因为我还想有机会继续与你们一起并肩作战呀,若是我诈死后隐姓埋名,那以后恐怕就真的再也没有可能再作为一名士兵,同你们一块上战场了吧?”关月尧看着少年们,认真地说道。
“你……你还想上战场啊?”陈直没有想到关月尧想要回去直面欺君的罪名,竟然是打着这样的算盘,不由瞠目结舌看着她。
此时,即便沉稳如曹襄,在听了关月尧的回答后,脸上也不由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嗯,我是这样想的。”关月尧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只是如此笃定着,若是自己站出来,勇敢地面对那些自己的错误,并努力地为自己辩解,也许自己还有再次走上战场的机会。
哪怕这样的机会十分的微茫,但若只是一味的在朋友和权势的庇护下逃避,那就真的一点点机会也没有了。
“阿尧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我刚刚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当今天子是个惜才的明君,若是阿尧回长安接受问责,说不定通过我们的运作,真的可以让她以金赎死罪,废为庶人。
而陛下对匈奴用兵的决心,世上诸人有目共睹,阿尧是个有真本事的将领,未必就没有再次被起复的可能。”
陈直听了霍去病的分析,渐渐冷静了下来。他看了看霍去病,又看了看靠在病榻上,因此失血过多,脸色依旧苍白的关月尧,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去病的这个想法虽然大胆,但确实有一定的可行性,我赞同。”曹襄思一只手托着下巴忖了片刻后,忽然果断地说道。
“我母亲与馆陶大长公主都是能够在朝堂和未央宫中施加一定影响力的人,想必到时候,阿尧在朝中也并不是全然没有为她说话之人的。”
可霍去病却并不如此想,阿尧之后的命运如何,又岂是两位长公主出面就能够撼动的呢?否则当初有王太后为其求情的王恢,又怎么会连以金赎罪的机会都没有,就被迫自杀谢罪了呢?
“此事还不急,我们可以待回到长安中,看天子的反应再做计较不迟。毕竟陛下……”霍去病看了看曹襄和陈直,并没有因为两家的积极筹谋而感到欣喜,反而露出了些许地担忧之色。
三家人同是外戚,陈氏因何而败,卫氏又因何而兴,自然都心知肚明。陛下虽然爱才,但也喜欢乾纲独断,后宫干政,乃是他的大忌。
平阳长公主与馆陶大长公主与陛下自然有着旁人所无法比拟的情分,还有着从龙之功。可这份情意用得好或许是阿尧得以活命的救命灵药,用得不好,也可能成为她的催命符。
想到这里,三人不由都担忧地看向了关月尧,也不知她的命运会走向何方。
*
等到晚些时候,关月尧清醒过来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府衙之中。关月尧在上林苑的军营之中,颇得士兵们的敬重和喜爱,来探病的士兵们来了一波又一波。
最终还是霍去病沉着脸表示关校尉才刚刚清醒,还需要静养,这才挡住了热情的士兵们。
可士兵们会被他的命令所呵退,韩安国与李息两位将军却不会。待着二人联袂而来时,关月尧再是身体不适,也只能硬着头皮接待了两人。
韩安国仍是那副不苟言笑,严肃得过了头的老样子。李息倒是一如往常的平易近人,只不过看向关月尧时的目光,却始终带着一丝探究与好奇。
关月尧自然知道这是为什么,可是她却又觉得不解,性别真的有这样重要吗?
重要到比她本身能够创造的价值,能够取得的成就,比她作为一个人的思想,甚至是作为一个人本身,都还要重要。
“咳……”就在这时,韩安国轻咳了一声:“我都听平阳侯说了,你打算回长安接受惩罚是吗?”
韩安国的问话有些生硬,可态度却与关月尧的真实性别尚未暴露时并无二致。
比起霍去病、曹襄甚至是陈直那亲昵却又不自觉带上了一丝小心翼翼的态度不同。韩安国这样前后一致的严厉态度,反而让关月尧感到了一丝的心宽。
“是的韩将军,有错我便认,我不想逃避罪责。”关月尧点了点头,目光坚毅地迎上了两位将军考量的目光。
“关校尉如此坦荡,敢作敢当,反而令我等叹服了。”这时,自进屋后便一直一言不发的李息,却忽然出声感叹道。
“唉……那你可考虑清楚了,毕竟事关你的生死,在大军拔营回长安之前,你都还有反悔的机会。”韩安国听了关月尧的话,竟然也稍稍缓了缓脸色,轻轻叹息着暗示道。
“我意已决,绝不会反悔的。”可关月尧却不带一丝犹豫地回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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