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第 202 章

“关月尧,我看你如今身体也是大好了。”

刘彻啜了一口酒,放下了手中的酒盏。终于,要进入今天的正题了。

先前轻快而温馨的气氛为之一滞,笑语欢声霎时间都仿佛是被人按下了暂停键一般,大殿上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

“启禀陛下,臣虽不敢说痊愈,但生活已经能够自理了,相信假以时日又能……”

刘彻的问题似乎让关月尧找回了自我,她仿佛一下子又进入了自己所熟悉的那个角色。一个需要带兵打仗的将领,即便心中慌乱,也要面不改色地沉着应对一切突发的情况。

可刘彻并没有容她说完口中未尽的话语,他早就料到了面前的少女会说什么,只是如今说这些,都已经没有意义了。

“关月尧,你的罪如今已经有了结论,你该自称罪臣了。”刘彻冷冷地说道:“王和,宣旨吧。”

关月尧闻言一怔,回长安后被善待而生出的最后一点侥幸,也在此时化作了梦幻泡影,彻底的碎裂了。

因为欺君之罪,关月尧被褫夺了爵位与积攒到此时所有的军功,打入诏狱中,等待最后的裁决。

而所谓最后的裁决,也不过是弃市亦或者是赐自尽的区别罢了。

弃市,自然便是以处决庶民的方式来处置关月尧,这是对她以往功劳的彻底抹杀。

而若是赐自尽,则是在关月尧人生的尽头,允许她按照此时士大夫的方式,自己结束自己的生命,以此来少受一些本就不应该施加于她身上的折辱。

多么讽刺,逼令一个无错的人自尽,也成了另一种形式的恩赐。雨露,雷霆,皆是君恩。

刘彻就是要让关月尧知道,叛逆也是有限度的,她该明白,她的荣辱和生死究竟掌握在谁的手中。

变故生的如此突然,以至于就连霍去病也始料未及。他下意识地挡在了关月尧的面前,不敢置信地看向了刘彻。

“陛下……”

什么亲切的大人,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是一厢情愿的想象。关月尧忽然就想起了在刚醒来时霍去病对自己说的话,也许自己真的不回来会更好些。

可是既然是自己做出的选择,那么不管结果是好还是坏,关月尧都想要坦然的接受。她看着一脸焦急,膝行着几乎是扑向了刘彻好友,他正言辞恳切地为自己求着情。

“求陛下允臣用军功赎关月尧死罪!”

关月尧的心中一痛,那样骄傲的好友,此时却为了自己,这样狼狈地匍匐在旁人的脚边。

她忽然站了起来,挺直了自己的脊梁,三步并做两步走到霍去病的身边,一把拉住了他。

“不必了去病,路是我自己选的,不论最后是什么结果我都要坦然接受。你忘了吗,回长安之前我们便说好了。”

少年的声音戛然而止,他转身看向拉着自己的少女,就那样定定地望着她。霍去病瞧出了关月尧眼中的决绝之意,他知道,她一定打定了主意。

“你不为自己求情吗关月尧?”

哪怕此时刘彻坐着,而关月尧站着,可任谁也能一眼瞧出了,这殿中究竟谁才是真正的上位者。

“陛下,我愿意为了自己的理想、坚持和尊严付出生命作为代价。”

当一切想通,似乎这样的话说出来也变得容易和轻松了许多。

而此时,关月尧连臣也不愿自称了。为了在这个时代生存下来的权宜之计,此时似乎也变得多余了许多。

“好好好,既然你一心求死,朕就成全你!李息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这个罪人给朕带下去!”

刘彻似乎被关月尧的冥顽不灵所激怒,有些失态地对着候在殿外的李息大声吼道。

关月尧没有想到会在此时,在这样的情况下再次见到李息。两人的目光中撞了个正着,在看到穿着女装的关月尧时,对方显然一怔,但很快就恢复了神志,命令着手下的士兵,想要上前将她架走。

“不必,我自己会走。”关月尧看着眼前的士兵,淡淡地说道。

“那关小娘子,请吧。”李息轻声说道,语气里似乎带着些许的怜悯。

初见时,关月尧还是一个意气风发,风头正盛的少年校尉。

可再见,却已经成了一名阶下囚。李息想起关月尧领兵打战时的风姿,心中隐隐觉得十分可惜。

可君命不可违抗,此时再多的同情于身后的少女而言都是无用的吧。

*

此时天下承平日久,吏治也还算清明,就连诏狱也空荡荡的只关押着那么三两个犯人。

廷尉府的诏狱,环境并不如关月尧所想象的那般让人难以忍受。只要不是对物质生活有太高的要求,那就也能对付。

饭菜不甚可口,但至少洁净新鲜。只要能够忍受无所事事的无聊,那么其实也不算是个太坏的去处。

至少,这里要比关月尧流落街头的那段岁月要好上不少。

关月尧毫无形象地瘫坐在诏狱冰冷冷的地上,看着远处一扇小小的天窗。诏狱里很安静,除了每日按时的巡逻和饭点,几乎不会有任何人经过。而这扇天窗,就是她唯一能够接触外界的地方。

因为外头友人的打点,也因为刘彻似乎无意过多的为难她。即便在冬日里,关月尧在诏狱中过得也不算艰难。至少,她比她的狱友们多了一床御冬的薄被。

身体被禁锢,思想便会不可避免的活跃起来。关月尧忍不住自嘲,难怪在现代时有许多人将进监狱戏称为“龙场悟道”。

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确实也只能胡思乱想了。

就这样坐在冰冷冷的囚室中等死,关月尧远不如自己表现出来的那般镇定。在许多个安静的深夜,她都曾想过,若是现在去向天子求饶,还能活命吗?

可这样的念头刚刚生出,她又会忍不住的想到在这场驰援之战中,获得封赏的好友,甚至是可以说毫无作为却平白捞了军功,平步青云的李息。

真是不公平啊,这些东西本该也是属于她……

她知道,那日在大殿上与那些大臣们的争辩并非全无效果。否则,想必此时被按在她身上的罪名一定不仅仅只是一桩欺君了。

他们寻不到她其他的错处,所以只能用欺君的罪名来制裁她。而即便如此,他们还要告诫她,规训她,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都要心怀感激和敬畏的接受。

去他的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关月尧在心中暗暗骂道,一个不尊重她的权威,又凭什么就想要获得她的尊敬。

若是再有机会让她当庭与那些脑子里竟是些傲慢又僵硬思想的士大夫们对峙,她还是会毫不留情面的将他们骂个狗血淋头。

是啊,当初怎么就没好好的骂上几句呢?关月尧想着,还不是因为当时还对事态的发生抱有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试图以更加温和的态度来换取这些反对者的体谅。

她自以为妥协了,用更温和的方式为自己辩解,就能换来想要的结果。然后,冷酷的事实在她的脸上重重扇了一巴掌。

想要从既得利益者的手中分走他们的利益,除非你自身有着让他们无法拒绝的筹码作为交换,又或者你自身的诉求能够让他们从中获利。

亦或者,就像之前的关月尧那样,寄希望于凌驾于所有人之上的强权,能够站在自己这一边,支持自己。

可她忘了,刘彻手中能够掌握着全天下人的生杀大权,是因为他本身就是这种制度最大的既得利益者。

以关月尧此时的政治头脑,并不足以说服,或者说是潜移默化地引导着刘彻站在自己这一边,为自己撑腰。

即没有真正的能力改变这个不公平的世道,也无法果断的与这个不符合自己价值观的社会彻底作出决裂,这就是她此时身陷囹圄最根本的原因。

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飞鸟,关月尧坐在依旧黑洞洞的牢房里想道。

*

而此时的宣室殿中,刘彻并不知道关月尧的脑子里所想的,与他希望她能想到的东西早已背道而驰。

是的,刘彻并无意真的置她于死地,只是想吓唬吓唬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目无尊卑长幼的少女罢了。

他早就已经打定了主意,先将关月尧下到诏狱,正好堵住了那些老东西的嘴巴。再拖一些时日,等卫子夫临盆了,皇家又添了新的子嗣,大赦天下,允许关月尧以金赎了自己的死罪。

虽然成了庶人,但只要边关战事再起,以关月尧如今在军中的人望来看,想要起复她,也就成了再顺理成章不过的事情。

那些老东西以祖宗之法在朝堂上逼得刘彻给关月尧定了个欺君的罪名,可他们似乎忘了,自己才是那个被欺的君。

欺与不欺,都在自己的一念之间。何况,欺君也并非是不可赦免的重罪。他们可以引经据典地逼着自己处置了关月尧,他自然也能寻个由头赦免了他。

想到这,刘彻的心中不由生出了一种将众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的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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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去病]赤子
连载中太空玛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