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月尧带着球，加快了速度，飞也似的奔向了对手的鞠室。此时的她已经深入了敌营之中，前后左右皆是虎视眈眈，随时准备扑向她的对手。
而她的队友们也渐渐聚拢在了她的左右，护持着她，朝最后的目标冲锋。
忽然一个少年伸腿自前方扫了过来，关月尧见势不妙，抬脚将球踢了起来。
不过匆匆撇过一眼，看着已经移动到自己侧边的霍去病，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后，关月尧将已经飞在半空的球用头一顶，将球传至了霍去病的身边，并飞快朝着他的身旁奔去。
眼见众人已经逼近了自己的鞠室，身穿玄色队服的少年们不敢大意，已有几人拦在了鞠室之外。
霍去病见左右突围无望，忽然一侧身，再次将球传回了关月尧的脚边。
关月尧接住了球，趁着众人朝自己奔来的这一点点空档，飞快调整了角度，临门飞射一脚，将球准准提进了鞠室之中。
象征着进球的鼓声响起，一旁负责监球的内侍已经高声宣布道：“赤队，进球一！”
“好！”刘彻端坐于看台上，将一切都看得真切。这时见场上僵持了许久终于进了一球，不由激动地从御座上站了起来，喝了声彩。
而看台上，亦是掌声雷动，气氛一时间热烈了起来。
然而这样的好势头并没有持续太久的时间，赤队的缺员问题就如众人所料，终究还是给自己带来了不小的压力。
双方互有进球，数量也始终胶着着，不论是哪一方，都始终无法扩大自己的优势。眼见得比赛渐渐接近了尾声，可赤队却仍旧落后一球。
坐在看台上的刘彻与卫青都不由得为鞠城中的少年们紧张了起来。
*
终于，霍去病突破了重围再进一球，将两队之间的比分重新拉平。可这并不是比赛的结束，而是战争真正来开帷幕的号角。
场上激烈的战况此时已经传导到了场外，那些往日里矜持的权贵们有不少人已经忘形地将半个身子探出了看台外，为自己支持的队伍呐喊助威。
就连女眷们也有不少不再与同伴闲谈，而是站了起来，不住地往场中探望。
可场上，霍去病并没有开心太久，只是与周围的队友们不过匆匆击了一掌后，便再次投入到了战斗中。
此时鞠球已经被对手抢得，正挟正带着球一路飞驰着，朝赤队的鞠室跑去。众人皆不敢大意，纷纷朝着自己的场地回防。
霍去病朝着队友们打了个手势，这是比赛之前众人约定好的防守信号。很快，少年们熟练的变换了队形。原本缀在最后的两名散立此时变作了前锋朝着带球的对手冲刺而去，将他夹在了中间。
三人搅在了一块，都试图将球传给自己的队友。
忽然，也看不清是谁的一脚，便见那球被踢飞了起来，在空中划过一个陡峭的抛物线后，再次落了下来，正落在了陈直与另一名玄队的少年的眼前。
陈直也顾不得其他，蹲下后向上用力一跳，赶在对手之前，将球再次顶了出去。关月尧追着球，一路狂奔，她的心跳如擂鼓，看了一眼紧跟在自己身边穷追不舍的对手。
象征比赛结束的香烛眼看就要燃尽，若想取胜，必须尽快带球突破敌人的防守，将球射入对方的鞠室之中。
“不行，这里还是我们的半场，球不能落在他们手里，否则就危险了。”关月尧想着，不再犹豫，她拼尽了最后的力气，再次带着球，朝着鞠城的对面全速冲刺了起来。
在鞠城中奔跑了近半个时辰，众人都已经有些脱了力，奔跑与反应的速度也已经渐渐慢了下来。关月尧这一下忽然的提速，打了对手一个措手不及。
谁也不曾想到，到了这样的时刻，赤队之中竟然还有人能拥有如此惊人地爆发力。
可这样的惊叹不过是转瞬之间，待他们反应过来，再想起来要回防时，关月尧已如一记绝尘般跑出了十几米的距离。
因为努力的奔跑，关月尧的发髻松散了下来变成了脑后一条马尾形状的发辫，伴随着她的跑动在身后左右摇晃。
而她的队友亦或是对手，此时都被抛在了她的身后。观众们在看台上，似乎只能看到一个飞奔的少女，以及紧随在她身后，试图够到她背影的十几名少年。
不论是场内还是场外，关月尧变成绝对的焦点，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她紧紧吸引着，无法移开视线。
终于，有一名穿着玄色队服的从关月尧的侧前方冲了过来，撞向了她。那是对方留守在鞠室的散立，关月尧被这一撞身形一个趔趄向一侧栽了下去。
眼看形势似乎又要逆转，赤队到手的胜利又要飞走。看台上发出了一阵惊呼，就连最矜持的姑娘也不由探身看了过去。
就在这时，霍去病与曹襄等人终于赶了上来，少年们拦在了关月尧的后方，将对手的攻击堵在了身后。
而关月尧这时也已经飞快站了起来，顾不上已经渗处了鲜血的膝盖，再次将球抢了回来射进了鞠室中。
赛事结束的鼓声几乎在同一时间响彻了鞠城，方才还打得火热的两队少年都各自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我们赢了！我们赢了！”关月尧一边大叫着一边激动地在原地蹦个不停。也许是得意地忘了形，众目睽睽之下，她从好友的背后一跃，蹦上了他的后背。
这个动作在军中玩的好的朋友之间并不少见，在蹴鞠得胜后众人也常常以这样的形式来庆祝比赛的胜利。
这次得胜不易，霍去病也难以抑制心中激动的心情，一时间忘了情，也忘了男女大防，下意识地伸手接住了好友，将她架上了自己的肩头。
还在此时亢奋的众人，谁也没有留意这个小小的插曲，只是不断地朝着场上喝着彩。
关月尧骑在霍去病的肩上，与队友们一一击掌庆贺，也挥手朝着看台上仍旧激动不已的观众们致意。
“你们可真厉害，少了两人还能踢赢我们。关小娘子，你实在是女中豪杰，令我等佩服！”这时身为对手的少年们也围了过来。虽然输了比赛，可他们仍旧保持着良好的教养与风度，向关月尧等人献上了自己的祝福。
“你们也很厉害，和你们比赛，痛快！”关月尧自好友的肩上低头看向对方，比了一个大拇指。
“阿尧，你快点下来，我扛不住了。”而这时身下传来了霍去病略有些咬牙切齿地声音，关月尧哈哈一笑，也不取笑好友，乖乖从霍去病的背上滑了下来。
*
这场比赛刘彻看得着实过瘾，获胜的又是他看好的霍去病一方，因此龙心大悦，待到颁布胜者的赏赐时，笑意也始终挂在脸上。
少年们还没来得及洗漱，此时皆有些灰头土脸的，激烈运动后的汗渍也透过轻薄的衣裳渗了出来。
说起来，这样可也算得上是御前失仪。刘彻是个颇在意仪容之人，此事若是放在平常，恐是要惹得他不快的。
可今日却不同，他的心情大好，无意去追究少年们的失态，而是将他们挨个打量了一番。
最终，他的视线，还是落在了关月尧与霍去病两人的身上。
不得不说，哪怕此时站在自己眼前的几名少年都十分出色，可以想见，都将是未来的国之栋梁。
可即便如此，关月尧与霍去病依旧是众人之中，最耀眼的两个。
方才在鞠城中两人的表情，让他移不开眼睛。尤其是最后临结束时关月尧的那一球，那一场追逐，关月尧如同一支利箭，势不可挡地飞向了敌人的后方，射出了决定胜负的那一球。
即便是前些时日的挫折，似乎也没有磨灭她的斗志。这个少女身体里隐藏的生命力，旺盛得可怕。
刘彻看着关月尧想到，他第一次认真地思索着，就这样让她赋闲在家中，是不是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他觉得，重用关月尧，让她在军中发挥更大的作用，才是对大汉最有利的选择。因为所谓的男女之别就放弃这样一个将才，实在是太愚蠢了。
何况，他本人对于关月尧并无恶感，甚至带着些许的赞许。也许，她应该重新出仕，再次回到军中，那里才是真正属于她的天地。
“关月尧，你很不错。”刘彻看着眼前人，万千的思绪最后化作了一句认真地夸赞。可他的表情依旧有些纠结，似乎还不曾下定决心去冒那天下之大不韪。
关月尧自然不知天子心中在想些什么，她还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
“谢陛下夸赞。”关月尧不太走心地朝着刘彻行了一礼，心思却已经飞出了老远。
她和她的朋友们已经约好了，等会儿便要去那儿骑马玩呢，哪有心思在这儿应付刘彻的封赏。
天家的游宴自然不会只有这些内容，少府为来参宴的宾客们准备了不少的娱乐项目，投壶、射御、陆博、围棋……
而到了晚上，在临水的岸边，还要举行盛大的晚宴，这些哪一个又不比在天子面前停训更加有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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