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赛的少年们洗漱已毕，重新集结在了一处。关月尧不曾想太多，只是依着自己的喜好，仍旧做了一身男子的打扮。
这倒不是她有多喜欢男装，不过是因为在这个时代，男子的装扮要更加便于行动一些罢了。
待众人看见她，除了早就料到会如此的霍去病之外，似乎都露出了些许诧异之色。
“关小娘子，如今比赛已经结束，你怎么还作男子的打扮？这可是陛下举办的宴会，你这样岂非在天子面前失礼了？”石封有些不太认同地皱起了眉头，略带责备地语气问道。
其余诸人虽不作声，但看模样，似乎也都颇为认同石封所言。
“阿尧，你可有带其他的衣裳来？石封说的不错，今日众人皆着盛装，独你特立独行，若是被陛下发现，责罚于你可如何是好？即便陛下不责罚，旁人也难免说些闲言碎语，听了岂不是徒惹自己不快？”曹襄想了想，也不无担忧地问道。
关月尧面对同伴们的置疑，却毫不为所动。这些或是不解或是担忧的话语都不曾令她的心中产生丝毫的动摇：“旁人喜欢说就让他们说去呗，要说起来，我今日的举动已经够出格了。他们要议论，有的是议论的话题，又岂会因为我老老实实穿了女装就放过我？”
这时，关月尧的身边传来了一声闷笑，她不解，看了过去。却见陈直在她与霍去病身边瞧了两眼，并不像其他的少年那般，见了关月尧在如此正式的场合依旧身着男装，便显出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原来你也知道方才的举动有多出格啊？”陈直意有所指，在场诸人都明白，他说的是方才胜利时，霍去病将关月尧驾在肩头扛着几乎走了半场的举动。
当时众人都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之中，一时不察，可回到营房中修整却都纷纷回过了味来。又想起自己的举动，算起来虽不及霍关二人出格，但也显得与关月尧过于亲密了。
“这世间男子做所所为，出格之事难道还少吗？既然如此，那我偶尔出一两次格又何妨？”关月尧却回答地理直气壮。
霍去病却面色严肃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你们还想不想去跑马了，尽杵在这里浪费口舌了。阿尧穿男装，也是为了等会骑马方便罢了，想必陛下会体谅的。”
众人见他说的在理，何况当事人也不曾将这事放在心上，那他们又担忧个什么劲呢？索性也便撂下此事不提，跨上各自的马，一阵风似地奔向了江边。
关月尧与霍去病并肩跑在队伍的最前方，众人似乎都瞧出了什么端倪，下意思地错开了两人，落在了后面。
*
关月尧看着从眼前奔流而过的渭水，春风是何等的公平，并不会因为此地是皇家的宫苑便予以格外的优待。
此时渭水的两岸都是一片郁郁葱葱，生机盎然的绿意，关月尧忽然勒绳驻马看向了对岸。
上巳节并非是贵族们的专属，这一日长安城的居民们也都纷纷出动，来到了渭水边踏青、祓禊，是以两岸都聚集了不少的人。
而此时，对岸的平民们似乎有不少人也正自隔着宽阔的江面，好奇地向这里张望着。
“阿尧，你在看什么？”霍去病此时凑了过来，顺着好友的目光看了过去，不过是些平民外出踏青野餐罢了，又有什么好看的？
“没什么，只是看对岸的百姓踏青，感觉似乎比我们这儿有趣得多……”
她的话语里似乎透着些许感慨，虽然语气有些微妙，但霍去病还是从中听出了好友的心情似乎有些低落。
大概，队友们对于她着装的不认同，多多少少还是影响到了她。阿尧的心智，还远没有她嘴里说的那般坚强。
“那明年，我们也到对岸踏青去。”霍去病没有戳破好友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脆弱，装作无事发生地模样，笑着说道。
“嘁，踏青哪有踢蹴鞠有意思，明年要是还有蹴鞠比赛，我还来！”关月尧却像是在片刻之后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最后的那一丝低落也被她掩藏在了明媚的笑容之下。
“他们看不习惯，那我就总是穿着男装在他们眼前晃悠，直到他们习以为常为止！”
霍去病听到好友略带不甘心又像是在为自己的打气的话，心中不由一松。
阿尧果然还是那个阿尧，这点不快由岂能令她萎靡不振？
也许在旁人眼中，此时的霍去病有如骄阳燃烧在晴朗的天空中，闪耀得让人移不开自己的眼睛。
可在霍去病的眼中，阿尧才是那轮正待升起的朝阳，吸引着他追逐着她的脚步，一步步向前走去。
*
待得太阳西斜，灿烂的晚霞将江面映作一片火红，少年们纵是有再旺盛的精力，此时也终于感觉到了些许的疲惫。
对岸的百姓们看着渐晚的天色，都各自向着城内赶去。而此时，身处于上林苑的长安权贵们，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一场晚宴在此时即将拉开了帷幕，可与设想的不同，关月尧虽是一身男装，却仍是被分派到了女眷的席位间，与男子们隔着大殿，遥遥相望着。
衣香鬓影之间，关月尧的之于汉朝女子们本就过于高挑的身形便显得过于突兀了。而一副少年打扮的她，也如曹襄所预言的那般，惹来了女眷们的频频侧目。
所过之处，似乎尽是些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关月尧不想多心细想，她们口中交谈的主角正是自己。
可她的情绪到底还是受到了周围环境的影响，开始变得不安了起来。
先去找静女吧，在这里也就与她相熟些了。在一个不甚熟悉又似乎不太友善的环境下，关月尧亟需寻找到一个可以说话的人，似乎唯有这样才能缓解自己的紧张与尴尬。
终于，她在人群之中找到了她。刘静女正站在几个少女之间，不知说起什么，笑得一脸羞怯。
“静女，我可找到你啦！”关月尧喜出望外，隔着人群，便伸出胳膊朝着少女招了招手。
刘静女显然听见了关月尧的呼唤，她闻声抬头朝着关月尧的方向看去。可出乎意料的是，在看见关月尧的一刹那，少女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她的脸上只剩下一副冰冷冷的审视，片刻之后，她招呼着身边的女孩们，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关月尧有些尴尬地站在原地，感受着周围人投来的异样目光，一时间，她僵在了原地。
那种熟悉地，在学校时感受过得被孤立的感觉似乎又回来了。她的身体微微颤抖了起来，这是只有遭受过霸凌的人才能感受到的恐惧。
可是关月尧是个生性倔强也讨厌示弱的孩子，她一咬牙，装作一副无所谓地模样，转身离去。
可是为什么呢？时隔并不遥远，为何刘静女与自己的态度却发生了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关月尧皱着眉头苦苦沉思，却不得其解。
“关月尧，你也有今天？”这时，一个声音带着些许的嘲弄，从关月尧的身后传来。她转头看去，却是韩瑶君。
“韩小娘子。”关月尧声音有些闷闷地，但还是强打起精神来，与韩瑶君打了声招呼。
韩瑶君的态度虽然别扭，但不知为何，关月尧并不讨厌她。
韩瑶君将关月尧的“落魄”看在了眼中，她神色有些复杂地上上下下将关月尧打量了几眼，忽然再次将她拉到了一个无人的角落后，这才问道：“关月尧，你和霍侍中究竟是什么关系？”
这毫无由头的问话将关月尧问得一怔，眨了眨眼睛奇怪地问道：“去病？我们就是要好的朋友啊，怎么了？”
她的话音落下，韩瑶君先是有些不太相信地瞧了她两眼，见关月尧神色坦荡，这才半信半疑地问道：“当真？”
“自然当真，不然我们两还能是什么关系？”面对少女的质疑，关月尧泰然自若，反问的理直气壮，似乎不明白韩瑶君为什么会忽然提起此事。
“既然你们没有半点男女私情，你为何不与霍侍中保持距离？你应当知道吧，刘静女家中想与霍侍中议婚，可你们今日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如此亲密的举动，你让旁人如何想此事？”
韩瑶君皱眉看着一脸懵懂的关月尧，毫不客气地指出了两人之间相处欠妥的失礼之处。
“所以静女晚上不理我，是因为这件事？”关月尧恍然大悟，可明白了真相却并没有让她感到轻松，相反她的心情越发复杂了起来。
她忽然意识到，什么男女大防，不是她不在乎就无所谓的。人终究是要活在社会里的，除非她避世而居，否则就不得不面对世俗的评价与探究。
刘静女的态度并不让她感到如何伤怀，说起来两人不过是相熟的寻常朋友，并非如去病，甚至是陈直和曹襄那样的生死之交。
即便日后断绝了往来，也不会让关月尧感到些许的伤心。
可却因为这件事，关月尧真正意识到了她与去病之间的男女有别。哪怕她可以坦然地告诉任何人，此情无关风月，可世人却不会用那样的眼光来看待两人的友谊。
而去病总有一天会成家立业，到那时，她就更应该注意与他交往时的分寸了。
想到这，关月尧的心中忽然生出了一丝不舍，似乎连她自己也不曾意识到，面对好友，她不知何时，竟然生出了一丝将他独占在一段亲密关系中的**。
不论那感情是友情，是亲情还是爱情，她都不愿看到有新人越过自己，与霍去病结成另一种更加亲密的关系。
那是一种另类的心动，关月尧的心，终于还是乱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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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9章 第 22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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