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队在羌人的“护送”之下，又行了几日，终于走出了昆仑山荒凉的戈壁滩。周围的景色渐渐有了变化，绿意再次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这是一片水草丰茂的牧场，牧草仿佛一片巨大的地毯，自山壁一直蔓延到了众人脚下大片大片的土地上。
雪山上皑皑的白雪融化，在山脚处汇聚成了溪流，蜿蜒这淌过了这片草原。此时阳光正好，清澈的水面反射着阳光，晶莹地仿佛是一条银带。
“这里真美啊。”关月尧骑在马上，忍不住惊叹道。
这里与长安城，又或者是关月尧在现代的大都会中见惯了的那种，人为搭建的精致春天并不相同。
身处于这昆仑山麓的牧场中漫游，她感觉到了大自然所迸发出来的蓬勃生命力。
进入了牧场后，也许是因为进入了自己的地界，羌人士兵们渐渐放松了警惕，神情也轻松了不少。众人不由加快了脚程，赶在太阳落山之前，终于进入了羌人的王庭所在地。
其实所谓的王庭，不过是一处依山而建的小型城镇。
其中的房子都由石头壘成，十分寻常的木石结构，不论是规模还是建造的工艺，都远逊于长安城，甚至是大汉边境诸郡的郡治所在。
这些石头房，大概是留给羌人中权贵们居住的，而在王庭之外，还有着大量的毛毡帐篷，那里才是牧民们日常生活起居之所。
这个王庭虽然简陋，又为异族所居。但在经过了长时间的长途跋涉，走过了荒无人烟的荒凉戈壁后，再次见到如此人群聚居，依旧让关月尧感到了些许的亲切。
而此时切身走在期间，她想起了临行前张汤的叮嘱。
你此行要认真的观察，哪个民族能够让大汉获益，哪个民族会对大汉包藏祸心。这些民族分散在西域的何处，他们的起源、习俗乃至生活方式，生活所在的位置、和气候是怎样的。
你要尽可能的将这些民族或者国家的地理描述记录下来，也要摸清这些国家的物产和人口规模，武备情况。统治者对于大汉的态度如何，与匈奴人又有着怎样的渊源和过往，是否能够为我大汉所用……
想到这，关月尧收起了玩心，开始思考着，该如何才能收集并记录到这些朝廷需要的情报。
何况此时众人的书写工具仍是竹简，拿东西不仅书写不便，携带也不易，关月尧出门并没有携带这些东西。
看来，只能将自己所见所闻，用心的记在脑海里了。
既没有加密的情报，也没有接头的人，如此朴实无华的“谍战”让关月尧忍不住苦笑了一声，开始担心起自己究竟能不能完成天子的期待。
*
众人最终没能进城，而是被要求在城外的一处空地上驻扎了下来。
马海石日在城外与众人分开，负责翻译的伙计告诉大家，马海石日希望众人在城外稍留几日，待他回城中回禀了父王，再引他们觐见。
这本是觐见一国王室的常规流程，何况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冯肆没有丝毫的抱怨，送别了马海石日后转身便指挥着众人在划出来给他们扎营的空地上，搭设起了帐篷。
而营地的周围，早便聚集了需要好奇着探头张望的羌人百姓。
关月尧一边帮着同伴们搭设帐篷，一边小心地观察着这些围观的百姓。
和绝大多数的游牧民族一样，羌人的手工业并不发达，普通人的穿著仍以兽皮缝制的衣服为主。
唯有如马海石日那样的上层贵族，才能穿上更加精致的，以丝绸和布料缝制的服饰。
“看来咱们带的那些准备拿去西域贩卖的盐铁等物，在这里就能卖出去不少了。”冯肆看着营地外围拢的老老少少，带着些许揣测地说道。
“那不是好事吗？那些日常应用之物，分量又重又占地方，若是可以早早清仓，咱们之后上路岂不是还清减一些。而且，还可以在本地收一下其他地方没有的特产，倒卖到别处去。
怎么想都不是什么赔本的买卖，冯老大，你为什么还是这副愁眉不展地模样？”关月尧看着冯肆脸上并无喜色，知道其中必有其他的情由，因此假作好奇地问道。
“你小子倒是有些经商的头脑，还知道倒买倒卖。不过你看这些羌人，多以牧牛羊为生。此地也没什么其他物产，在这些域外之国，彼此之间货币并不流通，有的国家干脆就没有货币。
所以我们在西域做生意，基本都是以物易物，将从国内购置的物品在西域换成他们这儿的货物，最后带回大汉去，再换成钱币。”
说罢，又是重重地叹了口气：“这里出产的东西，西域诸国也都有，唉……拿我们的盐铁和他们换这些牛皮羊皮，到西域去卖给谁嘛！”语气里透着浓浓地不满。
以物易物？原来在大汉之外，货物流通的方式依然如此原始。关月尧还是第一次听闻这样的交易方式，不由好奇了起来。
但其实，此时大汉的铜钱，亦是另一个形势的以物易物。只不过，众人已经了将铜铸的钱币作为统一的价值衡量标准罢了。
与后世所推行的纸笔这类信用货币，仍不是一样的东西。
“一个地方总有一个地方的特色嘛，说不定羌人这儿也有其他地方没有的宝贝呢？”关月尧不忍见冯肆一脸的失落之色，安慰道。
“唉……罢了，等明日再看看吧。”冯肆却并未因为旁人的随口一句安慰展颜，无奈地起身，走进了帐篷里。
关月尧看着冯肆闪身钻进帐篷中的背影，只觉得似乎没了才出关时，准备大干一场的意气风发。
可行商就是如此，一路上的变数实在太多。同样的商路，同样的货物，有人可以赚的盆满钵满，有人却只能空手而还，甚至是将性命丢在了半道上。
只不过，关月尧听闻了羌人的现状，想到却并不是这些行商之事。
她的目光忍不住投向了仍站在营地外好奇张望的人群，在人群的最前头。在那里，有两个不过五六岁年纪的孩童，扎着羌人孩童特有的发辫，穿着两件不甚合体的衣裳，正朝着关月尧的方向张望。
她走了过去，自怀中掏出了那个临行前霍去病所赠地绸袋，从里面摸出两枚糖球，一人一颗，放在了两个孩子的手中。
生活在偏远地区的孩子，从未见过这样新奇的事物，更不知道这原来是个吃的东西，只是看着它晶莹剔透煞是好看，便放在眼前爱不释手的把玩。
关月尧却瞧着有些辛酸，于是，她自袋中又摸出了一颗糖球，放在了嘴中含了起来。
两个孩子看了她的动作，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是食物。两人有样学样，将糖球喂进了自己的嘴里
高原之上物资本就贫瘠，食物的种类也单一，这些孩子自出生所食不过牛羊与青稞，以至于不过再寻常不过的一颗糖球便能引得孩子开心不已。
关月尧觉得自己有些理解，为何马海石日与国王会要求商队进入王庭中，开市与王室居民交换货物了。
羌人的物产匮乏，进入此地的路途却颇为险峻。一路上不仅有寻常人难以克服的高原反应，还有迷路的风险，和沿路上伺机而动的狼群与各种野兽。
商人奔赴千里所为不过逐利，而在此地无利可图，自然少有商人愿意特意来此地。
若是不使用这样的强制手段，恐怕羌人很难得自其他地方换取到需要的日常用品。
这些羌人所稀缺的生活物资，在大汉看来不过寻常。若是……大汉愿意与羌人互通往来，双方有了共同的利益，是否就就能够将羌人拉拢到自己的阵营来呢？
关月尧看着手中的绸袋，思考了起来，这是不是就是张汤口中所言的，可以为大汉所用的民族呢？
可说到底，双方未来的走向究竟如何，她说了不算，寻常的百姓说了也不算，还是要看统治者是如何看待此事的。
想到这，关月尧不禁动了心思。
自她在狼口救下了冯肆后，这个大商人便对自己多有倚重信赖，明日进城面见羌人可汗，关月尧也是要去的。
正好，借此机会可以看一看，羌人的上层对于大汉，对于匈奴究竟是个怎样的态度。
虽然听冯肆说过，如今的羌人依附与匈奴，丝毫不敢违抗匈奴王庭的命令几乎到了唯匈奴人马首是瞻的地步。
可匈奴人本身并不事生产，他们自己所需要的生活物资尚且有许多只能从大汉劫掠而来，又有多少可以分与更加穷困的羌人呢？
日日看着大哥吃肉，自己却只能喝汤，日子久了总要生出嫌隙来的。
可大汉却不同，只要羌人愿意舍弃匈奴改为投靠大汉，这样的货物，大汉可以源源不断地输送进昆仑山中。
关月尧越想越是觉得此计可行，她暗暗将自己所观察到的情况与想法记在了心中。待明日见过了羌王，探明了他的态度，便可以思考下一步该如何行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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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7章 第 24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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