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国葬

又隔了一日,转眼到了五月中旬。

我正在书斋中与族中各位新晋长老们集会,外面传来由火之国新藏人所颁布的指令。

上书:国葬。

我知道,我的婚事即将尘埃落定。

一场滔天大祸,多少人生死相隔,骨肉飘零者更是不计其数。

此次平安京损毁程度高达九成以上,以御所为首的所有政府机关几乎毁于一旦,千年的风华和血肉之躯一起化为焦炭,皎月院为了防止再有类似三刻嚼的怨灵滋生,特命阴阳寮联合火之寺举行仪式,要为那些亡灵祝祷;同时也告慰此次承元大火中奋力救灾的人们。

“时间定在什么时候?”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平静得有些陌生。

“三日以后。”羽衣夜低声回答。

三日……我挥了挥手,让长老们先退下,想独自静一静。

书斋里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细微的风声。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祖父。

祖父有一些贵族的爱好,在平安京住久了难免的,他喜欢出城狩猎,那时候的我还很年幼,他就抱着骑在马匹上驰骋。

羽衣一族的通灵兽是白狼,我们确切的发源地应该是在平安京以南的近江地区,那儿有一个水草丰沛的草场以及巨大的湖泊,号称——近畿王者。

王不王者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老头的弓箭拉的很菜,不是一个合格的射手。

有一日,我们忙活半天,勉强猎得了一只野兔,追随老头的那只通灵白狼叫小玉,小玉垂头丧气跟着我们的马屁股后面,叼着猎物走回平安京,一路上那个狼嘴都在骂骂咧咧。

她也想骑马,她不想走路。

我使坏骗小玉,平安京的大门口矗立着一对特别肥美的野鸡,见到野鸡就到家了。

小玉甩甩尾巴,信了。然后我每隔一会儿,就故意发出惊讶的声音,念叨着关键词:“野鸡……看,野鸡!”

小玉被我骗得团团转,伸长脖子四处张望,哪里有什么野鸡?

祖父那时候骑在马上,从后面抱着我,终于也忍不住了,黑着脸,用马鞭轻轻敲了敲我的头,纠正道:“什么野鸡!没见识!那是朱雀!是守护平安京的象征……”

他的语气带着点无奈,又藏着不易察觉的纵容。

而如今——

那对曾伫立在朱雀大路尽头、被祖父严肃纠正为“朱雀”的华表,早已和无数我熟悉的楼阁府邸,化为了冰冷的焦炭和灰烬。连同祖父那不算高明的箭术、小玉委屈又忠诚的身影、马背上那段夹杂着风声与欢笑的无忧时光……

所有的一切,都被彻底埋葬在了那片仍在冒着丝丝青烟的、巨大的黑色废墟之下。

三日后的国葬,天空是低垂的铅灰色。

下着泥泞黑色的雨,无声地浸湿着通往平安京废墟的道路,也浸湿了每一个送葬者的衣衫和心情。

我穿着沉重的黑色丧服,发间只别着那支紫檀木的紫阳花簪子,紫阳花乃是我族的象征。走在羽衣族人的护卫中,目光所及,是道路两旁自发跪地哭泣的平民,他们衣衫褴褛,面容上是尚未褪去的惊恐和失去至亲的麻木。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手紧紧攥住,沉甸甸地往下坠。无论日后有多少政治博弈,多少利益权衡,眼前这活生生的人间惨剧,是任何算计都无法抹去的真实。

仪式设在城外一处临时清理出的高地上,足以俯瞰那片触目惊心的焦土,目光所及处没有皆为废墟。空气凝滞,只有火之寺僧侣低沉的诵经和阴阳师法器清越的声音在雨幕中回荡。

我站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距离近得能看清前方皎月院殿下苍白的脸,也能看到站在他身侧的千手柱间和宇智波斑。柱间眉头紧锁,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悲悯。而宇智波斑……他依旧是那副冷峻的模样,仿佛与周遭的悲戚隔绝开来。

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斜前方千手一族的队列里。

千手扉间站在他兄长身后,同样的一身墨黑,衬得那头银发愈发醒目。他站得笔直,像一柄入鞘的利刃,侧脸线条绷紧,看不出什么情绪。

国葬仪式结束后,又是对各家族在此次大火中牺牲的人员做出明确的表彰,轮到我上前的时候我能明确感觉到那些定格在我身上的目光,我在忍者家族中没什么名声,此次出头全靠祖父他们的拼死抵抗。

许多人对我的能力有所质疑,没错,一个十七岁的女子又要怎么承接下这份沉重的荣耀呢?

可我接的起。

我接。

我走到高台前,向着皎月院殿下躬身行礼。

抬起头时,目光平静地迎向那位年轻的女性统治者,也迎向了台下所有或明或暗的注视。

我听到司仪官高声念诵着羽衣一族的牺牲,念着祖父羽衣嘉光的名字,念着那些我曾熟悉、如今却已逝去的族人的名字。

每一个名字,都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我的心上,却也垒成了我脚下最坚实的基石。

国葬结束后,皎月院与众家族陆续离去,我却不着急走。

我凭借着记忆走回了昔年河源清氏的府邸,也就是光博的家,我走到附近真是吓了一跳。

这哪里还看得出曾经是名门望族的府邸?用砖块垒砌的墙体完全倒塌,整个屋子被烧的面目全非,连骨架都不剩,又因为进来平安京的上空几乎每日飘下具有腐蚀性的黑雨,这里空荡荡的什么都不剩。

任何我记忆中的事物都消失了,被一场大火啃光了。

我震惊到无以复加,都不敢想象一会儿回到我家又是什么光景。

我颤抖着开口,自己都不知道为何会发出这样徒劳的呼喊,声音在空旷的废墟上显得异常微弱:“光博——光君……出来玩吗?”

我记得幼时,我一喊,他家的侍者就会进去通传——羽衣家的小魔头又来啦!然后毫不留情地把门关上。

我吃了个闭门羹更加生气,这时以后就爬到他院子里去找他,他总是在树下笑眯眯的等我,还给我拿个凳子要我顺溜而下。

我:“……”

可现在恍若隔世,哪里还有什么河源清氏和年幼的我们,有的不过是一片空荡荡的废墟罢了。

河源清氏的府邸距离我家走路不算远,一路上都是黑色的泥泞,我的丧服上不一会儿积满了灰烬,我家住在距离朱雀大街不远的西面,门庭不显内部却很精致。

现实比我想象的刺激得多,等我回到昔年那个被称为家的地方时,我想起读到过的一首诗歌:路上行人欲断魂。

这哪里还是我记忆中的羽衣本家呀?

完全是一片看不清面貌的废墟,我泪眼婆娑中甚至还看到有几个灾民正在我家的大门口努力地卸下大门,把门板上的铜环当作碍事的垃圾一般随意抛弃,然后用斧子一下一下劈开它们。

“走开!走开!这是我家!”我发疯似的跑上前去,凶狠至极,眼眶中的泪模糊了我视线,我看不清他么的脸。

他们明显愣住了,然后并未停下劈砍门板的动作对我置若罔闻。

我直接爆出雷电查克拉恐吓他们。

“都给我滚!”

那群人见到我如此凶残,急忙跑开,走的时候还不忘抱走几块碎木,口中咒骂着我疯子。

我用衣袖抹泪,奈何越擦越多,在原地疯狂大叫呼号,可是除了一样凄厉的回音外哪里还有什么人回应我呢?

我坐在门前,手中拿着那个被卸下的门环。

有一阵春风吹过,风中好似人有叹息,轻拂过我的泪痕。

不用计较那么多——

我身后只有一片焦黑、坍塌、完全看不清原本面貌的废墟。

烧得扭曲的梁木横七竖八地插在瓦砾堆里,几面残存的墙壁孤零零地立着,上面布满了大火舔舐过的狰狞痕迹和黑雨侵蚀的污浊。我记忆中那扇总是被小玉蹭得光滑锃亮的黑漆大门,如今只剩下我手中这只铜环,所有的一切都难以辨认。

我不知道哭了多久,直到眼泪仿佛流干,只剩下空洞的抽噎。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按在了我颤抖的肩上。

我没有抬头,但我知道是谁。

能在这个时候找到我,并且会找到我的人,只有他了。

这些东边来的忍者痛楚不必我少,可我现在也不需要旁人的那聊胜于无的安慰。

“阿善。”我面前的银色脑袋对我说。

“会过去的。”

我不知道怎么过去,对他扯出一个难看的笑,泪珠垂下,手中的铜环冷冰冰的好像怎么也捂不热。

“皎月院说……重建平安京起码需要十年。这十年,先要将中心迁往东边,是吗?”我茫然地开口,问银色脑袋。

银色脑袋点点头,轻握我的指尖,想从我手中把那只铜环拿走。

我却不放。

“阿善。”扉间又呼唤我的名字,他的另一只手掌抚抚我的肩膀,对我说:“我们不能轻易的向苦难屈服。任何事物建成都非一朝一夕,要心怀希冀。”

你说的倒轻松,现在没有东边户籍的人是我。

我闭上眼,自嘲笑我自己还是那么愚蠢。

“随我到东边去吧,你还没有见过南贺川的千手族地吧,那里也很漂亮。”

他对我说:“在那里我们与皎月院会有新的协定,建立联盟所有人在那里休养生息然后重建平安京。”

新的平安京。

“不用去想那么多,家是一直常在心中的。只要人还在。”

是吗?我缓缓睁开眼,这时所有眼泪已经流尽,我看清了他的面庞与棱角。

这时又有两个灾民游荡到我家附近,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我手中的铜环。

我看向他们,心知这只铜环还可以当作废铁卖钱过活。

我哀伤到了极致,注视着扉间的眼睛,然后将手中的铜环掷出。

我说:“去东边看看吧。”

要结婚啦

故事框架来自于真实历史——文员大火、治承大火、旋风后源平两家的殊死争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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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国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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