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漩涡鸣人】
左手小指粉碎性骨折,右手好一些,只是脱臼,所以第二天就可以勉强活动了。左手上的石膏拆地要晚一点,几乎等了一整个月。等拆石膏换成小型纱布的时候,G市所有学校的期中考试成绩陆续都出来了,并且在分数折算以后听说甚至有一个总榜张贴在了G市的教育局。
H高一向是G市升学率最高的院校,所以H高名次前列的,在G市的总榜上也会有不错的成绩。当然最让我意外的是,经过分数折算以后,佐助的名次竟然提升了,到了市红榜上,也就是说……不出意料的话,他总有一天会被Q大录取的。
这其实没什么意外的。不是吗?得知这个消息以后我这么自问。他本就足够优秀,我只是一双无足轻重的、注视着这一切的眼睛。
一开始他因为我受伤的事,提出要照顾我一些,最后也只是到了十字路口分手这一步。过了十字路口,再转过两个弯,和一路上经过的所有风景都截然不同的地方,就是县西的棚户区。
我总是在他即将到达能看到那里的时候就阻止他前进。
不能让他看见,不能让他知道。
似乎我一切的底气都压在了“他不知道”这件事上。
“再见。”石膏被拆掉的时候,也就是他最后一次送我的日子。
太沉默了。我们彼此都说不出话来,似乎有什么无形的力量把我的喉咙给封住了。这一天是那么寻常,我没有还不知道解法的数学作业,也不需要为了五花八门的社团费心,离下一次考试也有那么一段时间……
总之,没有必须开口的理由。
“明天见。”我只好这么回答佐助。
但我停在那里,我想还是等他先走,让我再看一会他的背影也行。
意外的是,他也没有走,我注意到他鬓发后面的耳朵尖微微发红。也许过了很久,但是谁在乎呢?我看着他的时候总觉得时间过得那样快,快到我想反刍都来不及。
“鸣人。”他念完我的名字,又停了好一会,几乎到我以为他没有什么话要说了,他才接着说道,“明天……早一点出发,我教你单拖把。”
“?”我略略歪了歪头,差点以为自己在做梦,“你是说骑车吗?”
他轻轻点了点头。
“那很容易吧!”我笑了起来,却笑得有些心虚,“也许我无师自通呢。”
他几乎有点局促了起来,低语道:“是啊,本来就很容易呢。”接着他耸了耸肩,假装从未发生这件事一样,“那么,明天见了,鸣人。”
这一回是真的分开了,我有些怅然地继续往家走。路过电线杆的时候正碰上牙和丁次迎面走过来:“哟,鸣人,好久不见。”
“……啊。”是啊,确实自从升入H高以后,比T高的放学时间要迟好几个小时,自然也很难再看到他们。
“H高怎么样?”牙兴致勃勃地靠在路障上,张牙舞爪地问,“是不是全都是神经病变态?”
我托着下巴费劲地想了想,佐助的身影无端地在面前乱跳:“还是有正常人的吧。”
“听说H高上个月跳了几个?”牙悄声凑到我身边,“是真的吗?”
“数量我不知道。”我摇了摇头,“有个女生是我亲眼看见的。”
“真奇怪,”丁次一边嘴里咕咕哝哝还嚼着五毛一包的小零食,一边看着我,“鸣人,有人跳楼了你竟然不惊讶吗?想想烤肉、辣条还有气泡水,那么多快乐的事情怎么会有人想不开去跳楼啊?”
「怎么会想不开啊。」
这句话像一个黑洞,像要把我彻底吸进去。这让我的胃一阵痉挛。
是啊?为什么呢?为什么在她掉下来的时候我甚至冲动地产生了一个念头:这是人们所期望的吊车尾的结局罢了。
我活在那里只是拉低H高升学率的污点。
“你别这么说,丁次。”牙的话打断了我的思路,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拍了拍脑袋问我,“你说的那个女生是不是叫……嘶,什么来着……”
“雏田。”我如实回答道。
“啊对对对!日向雏田!”牙恍然大悟地叫道,“听说她被父母送出国留学了,昨天爸爸妈妈还在聊,说什么‘连日向家都要把孩子往国外送,真不知道普通人还有什么出路’。他们旁支不还刚出了个保送Q大的日向宁次吗……”
“有这笔钱为什么不多买点好吃的?”丁次并没有好好听话,只是露出了困惑的神情,“成绩、分数和名次应该都是为了以后有钱了能吃上更多好吃的吧?”
“又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喜欢吃好吃的。”牙用肩膀顶了顶他。
“总之差不多啦,”丁次眯起了眼睛,“还是不懂他们为什么会想不开。”
“……不是的。”我诧异地发现自己用几乎不像是自己的声音在说话,“有些人,是不一样的。”
我说不出来为什么,我的童年似乎忽然逝去了,从前和丁次还有牙以及鹿丸在一起吵闹的时光好像突然变得不真实。
“以后继承爸爸的小卖部就好了。”
“我会跟着爸爸学会怎么培育品种犬的。”
“以后啊?大概是到爸爸的律所里打杂吧。”
“……”
好像只有我,只有我的未来是在一片灰蒙蒙的烟雾里,捉摸不透。「吊车尾」「没爹妈的野种」「怪物」……于是我站起身来,睁大眼睛看着太阳,哪怕它耀眼地让我的眼睛涨得发疼,我也这么笔直地注视着。
“我要成为县西的这个。”我竖起大拇指,“到那时候,就没有人再会瞧不起我了。”
我突然很想告诉佐助,很想看到他,很想把这一切都提着他的耳朵诉说清楚——这让我喘不过气的感情,遥远又不切实际的理想。
“牙!丁次!”于是我看着他们大声说,“我还有事,我先走一步了!”
“诶?”牙似乎还想挽留一下,但他没抓住我,“……奇怪,怎么感觉这家伙跑得更快了?”
但我没有听后一句话了,我只是加快了脚步,重新穿过县西的斑马线,听晚归的上班族的鸣笛声,看到几个卖茶叶蛋的路边摊。我想见到他。这个念头随着我的步子变得更加清晰了。我应该见他的。
“砰——”忽然间我听到一个响亮的爆破声,这让我的汗毛都立了起来。循声望去,是一家常来的拉面店,不妙的感觉袭上了心头,我快步走了过去。
我看到佐助了,我从拉面店侧边的一家门面里穿过拥挤的人群,向他们打听发出声音的地方。此刻我几乎已经要挪到柜台处了,佐助此刻背对着我,也许眼前有一碗面或者别的什么东西,但他确实正对着三个人高马大的家伙,本该都是闲杂声的店面异常的安静,有几个不想惹事的家伙已经灰溜溜地从侧边的门跑出去了。
他们中有人摔碎了碗碟。
“你就是宇智波佐助?”
没有应答的声音,我觉得心脏开始狂跳起来,他们是谁?为什么来这里?是仇人?还是□□?或者有什么别的纠缠?
“老子问你话呢?!你小子是不是就是宇智波佐助?”
紧接着又是一个清脆的摔碟声,有些迷离的灯光中我看到佐助微微抬起了头,没有回答,他只是轻蔑地看着他们。然后是很重的一声哗啦,电光火石间佐助翻身踢开了长椅,对面应声掀翻了餐桌。周围的嘈杂变成了尖叫,服务员们没一个敢上前的,全都往主厨里缩。
紧接着又是一个清脆的摔碟声,有些迷离的灯光中我看到佐助微微抬起了头,没有回答,他只是轻蔑地看着他们。然后是很重的一声哗啦,电光火石间佐助翻身踢开了长椅,对面应声掀翻了餐桌。周围的嘈杂变成了尖叫,服务员们没一个敢上前的,全都往主厨里缩。
佐助的身手一如既往很灵活,但是对面的家伙也太多了。一个锁住了他的脖子,一个拽住了他的裤脚,但他没有松开为首那个的衣领。
我的世界忽然变得很暗,周围嘈杂的人声都渐渐淡去了,呼吸、心跳变得尤为刺耳。我好像在发烧。这让我浑身都不听使唤,让我跌跌撞撞地冲进后厨:“帮帮忙,谁来帮帮我——”我听到我嘶哑的声音在颤抖地叫喊,但是没有回应。
他们恐惧地看着这一切,退缩着、害怕着,好像我是个什么怪物。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大脑好像失去了名为思考的弦。我只知道很痛,心脏像是被铁拳狠狠击中——这让我不得不反抗。
我抓住了主厨手里的刀,还粘着烦人的腥膻,但是我不记得了。我只知道刀把是柔软的、温热的,提在我的手里,平凡地就像任何一本课本。
“哐——”我听到了这样的声音,青色的啤酒瓶碎了一地,我好像在看什么断续传播的电视频道。我听到数不尽的滴滴滴滴的警报声,但是我不想理会。我只是看到红色的血顺着佐助的后脑勺滑到后领口,然后啪嗒落在地上。
会死人的。
拳头击打血肉的声音仿佛一个巨大的嗡鸣,冲击着我的天灵盖。
停下来。
我气喘吁吁的、无声地怒吼,然后我把带血的菜刀往前一推。噗嗤。我听到了穿透皮肉的声音。红色的血像番茄汁一样滋了我一脸。
好咸、好糊。我的心脏砰砰直跳,他要死了,我松开了刀。
然后这个高了我一个头多的家伙,仿佛一棵轰然倒塌的树,迎面压过来。佐助趁势给他他一下肘击,挣脱开锁喉。“咳咳——”他咳了一会,抬起头,然后看到了我,“鸣人?你怎么……在这里?”
他是这么好的人。这一切几乎让我无法呼吸。那些混蛋……那些混蛋——他有什么资格伤害他??!
“跑啊!”我听到佐助对着我吼,但是我的脚像是生了根了,一点都动不了。他扭头躲开了最新砸上来的啤酒瓶。“喷——”撞到木桌上再一次七零八落,多余的酒水溅了所有人一身,我听到身前的大块头因为酒精的刺激痛的尖利地嚎叫。
“你走!”我觉得我这辈子从来没这么愤怒过,过量的怒气像是要把我撕成两半,一半是阳光灿烂奋发向上的漩涡鸣人,另一半是满身鲜血犹如修罗恶鬼的疯子。我想要保护他。如果我连这都做不到的话,我又有什么资格出现在这里?
“你这个超级大白痴!”我看到佐助脸上露出了着急的表情,他根本没管自己脑袋上还在往下滑的血,拽住我的衣领甩到瓷白的餐馆墙上。“啪——”“哗啦——”我意识到这次是一碗热汤彻底地浇在了我刚刚站立的地方。如果我还在那里的话,非被烫伤不可。
“带我走。”我看着佐助一手捂着脑袋,一手沾满血水和汗水伸向我,“鸣人,带我甩开他们,这儿你熟悉,你做得到的吧?”
我拉着他的手跑出了店门,迎面的红云正从县西的地平线慢慢消散,好像我拉着佐助的时候,周围的一切断垣颓壁都变得无关紧要,他紧紧抓住了我,用温暖的体温告诉我:无需介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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