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对手

在G市的总榜上也会有不错的成绩。当然最让鸣人意外的是,经过分数折算以后,佐助的名次竟然提升了,到了市红榜上,也就是说……不出意料的话,他总有一天会被Q大录取的。

这其实没什么意外的。不是吗?得知这个消息以后鸣人这么自问。佐助本就足够优秀,而我只是一双无足轻重的、注视着这一切的眼睛。

一开始佐助因为鸣人受伤的事,提出要照顾他一些,最后也只是到了十字路口分手这一步。过了十字路口,再转过两个弯,和一路上经过的所有风景都截然不同的地方,就是县西的棚户区。

鸣人总是在他即将到达能看到那里之前就阻止他前进。

不能让他看见,不能让他知道。

似乎他一切的底气都压在了“佐助不知道”这件事上。

“再见。”石膏被拆掉的时候,也就是佐助最后一次送他的日子了。

太沉默了。他们彼此都说不出话来,鸣人只觉得似乎有什么无形的力量把他的喉咙给封住了。这一天是那么寻常,他没有还不知道解法的数学作业,也不需要为了五花八门的社团费心,离下一次考试也有那么一段时间……

总之,没有必须开口的理由。

“明天见。”他只好这么回答佐助。

然后他停在了那里,还是等佐助先走吧,鸣人想,让我再看一会他的背影也行。

意外的是,佐助也没有走,鸣人注意到他鬓发后面的耳朵尖微微发红。也许过了很久,但是谁在乎呢?他看着他的时候总觉得时间过得那样快,快到他想反刍都来不及。

“鸣人。”佐助念完他的名字,又停了好一会,几乎到鸣人以为他没有什么话要说了,他才接着说道,“明天……早一点出发,我教你单脱把。”

“?”鸣人略略歪了歪头,差点以为自己在做梦,“你是说骑车吗?”

佐助轻轻点了点头。

“那很容易吧!”鸣人笑了起来,却笑得有些心虚,“也许我无师自通呢。”

佐助几乎有点局促了起来,低语道:“是啊,本来就很容易呢。”接着他耸了耸肩,假装从未发生这件事一样,“那么,明天见了,鸣人。”

这一回是真的分开了,鸣人有些怅然地继续往家走。路过电线杆的时候正碰上牙和丁次迎面走过来:“哟,鸣人,好久不见。”

“……啊。”是啊,确实自从升入H高以后,比T高的放学时间要迟好几个小时,自然也很难再看到他们。

“H高怎么样?”牙兴致勃勃地靠在路障上,张牙舞爪地问,“是不是全都是神经病变态?”

鸣人托着下巴费劲地想了想,佐助的身影无端地在面前乱跳:“还是有正常人的吧。”

“听说H高上个月跳了几个?”牙悄声凑到我身边,“是真的吗?”

“数量我不知道。”鸣人摇了摇头,“有个女生是我亲眼看见的。”

“真奇怪,”丁次一边嘴里咕咕哝哝还嚼着五毛一包的小零食,一边看着他,“鸣人,有人跳楼了你竟然不惊讶吗?想想烤肉、辣条还有气泡水,那么多快乐的事情怎么会有人想不开去跳楼啊?”

「怎么会想不开啊。」

这句话像一个黑洞,像要把他彻底吸进去。这让鸣人的胃一阵痉挛。

是啊?为什么呢?为什么在她掉下来的时候他甚至冲动地产生了一个念头:这是人们所期望的吊车尾的结局罢了。

我活在那里只是拉低H高升学率的污点。

“你别这么说,丁次。”牙的话打断了鸣人的思路,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拍了拍脑袋问道,“你说的那个女生是不是叫……嘶,什么来着……”

“雏田。”鸣人如实回答道。

“啊对对对!日向雏田!”牙恍然大悟地叫道,“听说她被父母送出国留学了,昨天爸爸妈妈还在聊,说什么‘连日向家都要把孩子往国外送,真不知道普通人还有什么出路’。他们旁支不还刚出了个保送Q大的日向宁次吗……”

“有这笔钱为什么不多买点好吃的?”丁次并没有好好听话,只是露出了困惑的神情,“成绩、分数和名次应该都是为了以后有钱了能吃上更多好吃的吧?”

“又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喜欢吃好吃的。”牙用肩膀顶了顶他。

“总之差不多啦,”丁次眯起了眼睛,“还是不懂他们为什么会想不开。”

“……不是的。”鸣人诧异地发现自己用几乎不像是自己的声音在说话,“有些人,是不一样的。”

他说不出来为什么,他的童年似乎忽然逝去了,从前和丁次还有牙以及鹿丸在一起吵闹的时光好像突然变得不真实。

“以后继承爸爸的小卖部就好了。”

“我会跟着爸爸学会怎么培育品种犬的。”

“以后啊?大概是到爸爸的律所里打杂吧。”

“……”

好像只有他,只有他的未来是在一片灰蒙蒙的烟雾里,捉摸不透。「吊车尾」「没爹妈的野种」「怪物」……于是他站起身来,睁大眼睛看着太阳,哪怕它耀眼地让他的眼睛涨得发疼,他也这么笔直地注视着。

“我要成为县西的这个。”鸣人竖起大拇指,指着蓝天白云道,“到那时候,就没有人再会瞧不起我了。”

他突然很想告诉佐助,很想看到他,很想把这一切都提着他的耳朵诉说清楚——这让他漩涡鸣人喘不过气的感情,遥远又不切实际的理想。

“牙!丁次!”于是鸣人看着他们大声说,“我还有事,我先走一步了!”

“诶?”牙似乎还想挽留一下,但他没抓住鸣人,“……奇怪,怎么感觉这家伙跑得更快了?”

但鸣人没有听后一句话了,只是加快了脚步,重新穿过县西的斑马线,听晚归的上班族的鸣笛声,看到几个卖茶叶蛋的路边摊。我想见到他。这个念头随着他的步子变得更加清晰了。我应该见他的。

“砰——”忽然间鸣人听到一个响亮的爆破声,这让他的汗毛都立了起来。他循声望去,是一家常来的拉面店,不妙的感觉袭上了心头,鸣人快步走了过去。

看到佐助了,鸣人从拉面店侧边的一家门面里穿过拥挤的人群,向他们打听发出声音的地方。此刻他几乎已经要挪到柜台处了,佐助正背对着他,也许眼前有一碗面或者别的什么东西,但他确实正对着三个人高马大的家伙,本该都是闲杂声的店面异常的安静,有几个不想惹事的家伙已经灰溜溜地从侧边的门跑出去了。

有人摔碎了碗碟。

“你就是宇智波佐助?”

没有应答的声音,鸣人觉得心脏开始狂跳起来,他们是谁?为什么来这里?是仇人?还是□□?或者有什么别的纠缠?

“老子问你话呢?!你小子是不是就是宇智波佐助?”

紧接着又是一个清脆的摔碟声,有些迷离的灯光中鸣人看到佐助微微抬起了头,没有回答,他只是轻蔑地看着他们。然后是很重的一声哗啦,电光火石间佐助翻身踢开了长椅,对面应声掀翻了餐桌。周围的嘈杂变成了尖叫,服务员们没一个敢上前的,全都往主厨里缩。

佐助的身手一如既往很灵活,但是对面的家伙也太多了。一个锁住了他的脖子,一个拽住了他的裤脚,但他没有松开为首那个的衣领。

鸣人只觉得自己的世界忽然变得很暗,周围嘈杂的人声都渐渐淡去了,呼吸、心跳变得尤为刺耳。我好像在发烧。他胡乱地想,这让他浑身都不听使唤,让他跌跌撞撞地冲进后厨:“帮帮忙,谁来帮帮我——”鸣人听到自己嘶哑的声音在颤抖地叫喊,但是没有回应。

人们恐惧地看着这一切,退缩着、害怕着,好像他是个什么怪物。为什么?鸣人只觉得自己的大脑好像突然失去了名为思考的弦,只知道很痛,心脏像是被铁拳狠狠击中——这让他不得不奋起反抗。

他抓住了主厨手里的刀,还粘着烦人的腥膻,但是他不记得了。他只知道刀把是柔软的、温热的,提在他的手里,平凡地就像任何一本课本。

“哐——”他听到了这样的声音,青色的啤酒瓶碎了一地,我好像在看什么断续传播的电视频道。他听到数不尽的滴滴滴滴的警报声,但是他不想理会。他只是看到红色的血顺着佐助的后脑勺滑到后领口,然后啪嗒落在地上。

会死人的。

拳头击打血肉的声音仿佛一个巨大的嗡鸣,冲击着他的天灵盖。

停下来。

鸣人气喘吁吁的、无声地怒吼,没有人停下来。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他只是把带血的菜刀往前一推。噗嗤。他听到了穿透皮肉的声音。红色的血像番茄汁一样滋了一脸。

好咸、好糊。鸣人感到心脏在砰砰直跳,他要死了,意识到这一点以后他才惊魂未定地松开了刀。

这个高了他一个头多的家伙,仿佛一棵轰然倒塌的树,迎面压过来。佐助趁势给他他一下肘击,挣脱开锁喉。“咳咳——”他咳了一会,抬起头,然后看到了金发少年,“鸣人?你怎么……在这里?”

他是这么好的人。鸣人呆滞地想,这让我无法呼吸。那些混蛋……那些混蛋——他有什么资格伤害他??!

“跑啊!”他听到佐助对着自己吼,但是他的脚像是生了根了,一点都动不了。佐助扭头躲开了最新砸上来的啤酒瓶。“喷——”撞到木桌上再一次七零八落,多余的酒水溅了所有人一身,鸣人听到身前的大块头因为酒精的刺激痛的尖利地嚎叫。

“你走!”鸣人只觉得这辈子从来没这么愤怒过,过量的怒气像是要把他撕成两半,一半是阳光灿烂奋发向上的漩涡鸣人,另一半是满身鲜血犹如修罗恶鬼的疯子。我想要保护他。如果我连这都做不到的话,我又有什么资格出现在这里?

“你这个超级大白痴!”佐助脸上露出了着急的表情,他根本没管自己脑袋上还在往下滑的血,拽住鸣人的衣领甩到瓷白的餐馆墙上。“啪——”“哗啦——”鸣人这才意识到一碗热汤彻底地浇在了他刚刚站立的地方。如果他还在那里的话,非被烫伤不可。

“带我走。”他看着佐助一手捂着脑袋,微微低下头,一手沾满血水和汗水伸向他,“鸣人,带我甩开他们,这儿你熟悉,你做得到的吧?”

于是他拉着他的手跑出了店门,迎面的红云正从县西的地平线慢慢消散,好像他拉着佐助的时候,周围的一切断垣颓壁都变得无关紧要。佐助紧紧抓住了我,鸣人想,他是我的唯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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