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啦好啦——我知道你们在等我说什么。
暗杀组绝对不是那种遭遇袭击会不打回去的恶徒，黑手党之间的仇怨也从来都是血债血偿。
你们想听反扑、复仇、战争，血流成河是吧？这样的故事从来都是最吸引人的，哪怕是我并不喜欢打打杀杀，我也会承认这一点。
只是这一切都没有发生，现在，还没有。
我也以为暗杀组会立即着手调查都灵那两位有嫌疑的家族长，然后他们，至少是其中一位，就会知道自己吃不了的全得兜着走。但出乎我意料的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连几天，据点内的气氛古井不波，夜伏昼出和昼伏夜出的暴徒们继续着吃喝拉撒睡的日常，仿佛那场制造了十几具尸体的袭击从未发生过。我不想知道那些尸体去了哪里，也不知道整件事中间出了什么问题，或是在哪里有所延宕，自从那天傍晚里苏特将梅洛尼、普罗修特和霍尔马吉欧召集去书房继续讨论了一回之后，便再没了下文。
如果要说有什么事情是在变好的，那就是我和霍尔马吉欧之间的关系。他显然比里苏特更欣赏我那次愚蠢的肉身挡子弹行为，一度试图通过分享酒精和烟草来表达友善，失败后转为分享从街边带回来的小吃，并很高兴看到我和他喜欢同一家店的油炸披萨。那之后他半暗示半直接地问了我一些关于期货投资的问题，当我认真地告诉他那种高收益的小道消息里全是陷阱，他可能什么都没做就会损失大量本金时他叹了口气。
“妈的，就知道那帮夹着公文包的混蛋没安好心——”他啐了一口，随即耸耸肩，“我还是更喜欢赌场一点，输赢一把见分晓，至少老子清楚那帮庄家怎么出千。”他粗糙的手指梳理着猫咪的毛发，“说真的，你把gatto照顾得挺不错啊，我可从没见过它的毛这么油光水滑的。”
“您只是太忙了，没有什么时间花在它身上而已，霍尔马吉欧先生。小动物需要陪伴。”我谦恭地说。
“就像妹子一样，嗯？”他嘴角上扬，朝我使了个眼色，低头看猫时，露出一个街头老混子特有的痞笑。
“啊，我不太了解女孩子……不过猫咪确实是这样。”
正当我犹豫着要不要趁着他心情大好向他打探点消息的时候，他突然倾身向前：“怎么样，小子？想从我这儿套点什么情报啊？”见我一愣，他放声大笑，猫一样的绿眼睛里满是偷到了金丝雀的得意，“别那么大惊小怪的！那天在白昼旅馆泡汤的时候，你那眼神恨不得把我一口气榨干。我是说如果你想假装不关心什么，就别在脸上写满‘我想知道’，那可比直接问还招人烦，懂不？”
我……有这么明显吗？还是说这帮杀手个顶个的都观察力惊人？
——以后得更小心一点才好。我咬着腮帮子的内壁，现在问他反击北方的事情有点太僭越了，而且一定不会得到解答，那就问另一件我也确实很感兴趣的事吧：
“再给我讲讲您和涅罗先生的故事吧，那天我们被袭击打断了……我真的很想知道，他到底是怎样击退隔壁监区那位老大的？”
霍尔马吉欧咧嘴露出一口白牙，咯咯地笑出声来，目光飘向远方。
所以，下面这些都是从他那里听来的。霍尔马吉欧实在是个不安于室的人，一有空就会往外跑，而且他很多时候也不住在据点，所以为了听完整个故事，接下来的日子里一有机会我就缠着他讲，再一点点地把这些片段拼凑在一起。这中间难免会有许多错漏，因为他未必是个可靠的讲述者，而我也不见得是个严谨的整理人。
比如，那时候的霍尔马吉欧当然还不叫霍尔马吉欧，那时候的里苏特也不叫里苏特，他们都曾经有过自己的真名——父母取的，有名有姓那种，会和他们入狱时的罪名一起写进卷宗里的那种。我当然不会被告知他们的真名，我也“不能知道”他们的真名，因此在这里我仍然会称他们为霍尔马吉欧和里苏特·涅罗。
总之，这是十九岁的霍尔马吉欧和十八岁的里苏特的故事。
隔壁监区那位老大名叫卡尔米内，绰号“铁拳”，是个不到一米八却很壮硕的男人，外貌看来大约二十五岁，橄榄色的皮肤、厚嘴唇和浓密的深色毛发透露着明显的南方人特征，粗犷的脸部轮廓如同雕琢过的花岗岩，曾经被打断过三次的鼻梁呈现不自然的弯曲，更增添了凶悍的气息。在进监狱前他是个职业拳击手，据说曾经在那不勒斯的某个地下拳赛中连赢过二十一场。整个北监区没人会主动招惹他，连狱警都会给他三分薄面。
“里苏特你这个没良心的混蛋，老子天天陪你说话，菜里有点肉肠都挑给你吃，你他妈就看着我挨揍？”霍尔马吉欧这样喊着的时候，其实并没指望里苏特会为了自己出头，毕竟这么多天来那个闷葫芦鲜少对他的纠缠有所回应，他只是想稍微分散一点打他的人的注意力，哪怕里苏特拔腿就跑，自己至少也可以少挨几下。
但喊完这句话后，原本正在被七八个人踢打的霍尔马吉欧，突然感觉身边只剩下两个人了。他抬头一看，里苏特已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慢吞吞地迎向卡尔米内，正在殴打他的几个人连忙靠过去，站到头领身后助阵。
“‘铁拳’卡尔米内？”里苏特停在离他一米多远的地方，似乎是在确认他的身份。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礼貌地点点头：“我相信霍尔马吉欧没有主动挑衅过你，或许这中间有什么误会，请先放开他好吗？”
是祈使句，换了是别人估计得是双手捏起来的程度，尽管他的语调并不低声下气，卡尔米内还是将它解读为了示弱——在这里，若没有地位，有礼貌只会让你更容易受到羞辱。里苏特刚来还不久，看来还没有弄明白这一点。卡尔米内上前一步一把掐着比他整整高出一个头的年轻人的脖子，把他抵在墙上：“怎么，这红毛小子是你的婊子？”那双小而锐利的棕色眼睛带着一种看穿弱者的轻蔑神情。在他身后有人吹起了口哨，伴随着几声下流的起哄。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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