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弘义君经历了一番搏斗终于又拿捏住了一只羊。十五秒后,弘义君抱着一只羊灰头土脸地闪现在了李世民的书房里。
李世民正在查看小皇孙最近的功课,似乎也已经对弘义君的突然出现习以为常。但陛下大概没有对突然有一只羊出现在书房里习以为常。
“咩。”羊说。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弘义君掂了掂手里的羊,一把攥住羊嘴,“臣急着去看乐子……不是,臣急着去,给秦王殿下送羊,先告退了。”
“等等。”李世民把笔撂下站起身来,“什么乐子不能让朕看看?”
“咩。”弘义君说。
由于弘义君誓死不说,所以很荒谬的,李世民尾随了自己的爱卿。弘义君不能说不知道,但也不能一回头抓住陛下送官,干脆就当不知道了。更何况这种事情,看了也是李世民自己被冲击。弘义君哼着小曲抱着羊走进了秦王府。
不负众望地,太子殿下也在。
“秦王殿下——”弘义君喜笑颜开,把羊往地上一扔,让羊去拱旁边的凌雪阁,“臣来看您啦。这是臣刚从河西给您抓的羊,肉质鲜嫩,不好吃我把李复头拧下来赔给你。”
“哦?”看似正在低头看书的李俶抬起头,“原来倓弟对李复的头感兴趣。”
哦哟哦哟,都改口叫倓弟了。弘义君努力抿着嘴唇不让自己嘴角上扬地太猖狂。
李倓头疼道:“这是弘义君说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弘义君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我知道虽然殿下您和李复是结拜兄弟,自幼一起学习,听说您还给他送过亲手打的扇子——喂!喂!钧天卫你放我下来!你为什么不让我说完!”
弘义君被钧天卫“请”出了秦王府。
李俶攥着书的手紧了紧:“是啊,弘义君乃我朝肱骨,倓弟何不让他说完?”
“李俶!”李倓拍案而起。
李俶微微一垂眼尾。
李倓又扶着桌子坐下了。
“皇兄——我与李复确实算半个师兄弟。”
“哦。”李俶依然声音低低的,“兄弟。”
别说,李俶难得这么明明白白地吃醋而不是变着法的阴阳,李倓一时还有点受用。但没来得及让李倓多哄,钧天卫处理完了弘义君,又火速回来了。
“主上!”钧天卫单膝跪地回来复命,“属下回来的时候遇到玄天君的手下,玄天君说久未相见,请殿下过府一叙。”
“今日过府,明日就敢过门。”凌雪阁已经把追着撵人的羊打晕了,如今抱着羊倒挂在树上接下茬儿。李俶扫了一眼夏季丰茂的树,又打量了一下凌雪阁,嘴角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李俶委屈附和:“确实难说。”
李倓正要解释什么,钧天卫又掏出来一个本子:“玄天君说,前日收拾东西,找到些旧物,颇为有趣,也想和殿下一叙。”
李倓下意识翻开,赫然看到是自己当初和李俶一起跟着李守礼学习时的课本,上面还有二人一起做的笔记和画的涂鸦。乍然见到旧物,李倓也愣了。李倓的人生总像是被外力强行分割的,人生的前几岁是在百孙院里当一个不被重视的皇孙,后来在吐蕃是要做钧天君的继承人为苍生谋福,又后来姐姐死在阵前,他又回到长安。再后来……和李俶……总而言之,这些日子太过割裂,以至于李倓每每想起上一段日子,都不似这辈子的事情。
“咳咳咳。”李俶突然开始咳嗽,一只手力道很微弱地扯了一下李倓的袖子,“倓儿去吧,玄天君等你呢。”
“是啊是啊。”钧天卫附和,“玄天君说今日不等到您不回府呢。”
李倓迟疑了一下,试探着问:“那我去去就回。”
扯着李倓袖子的手骤然使力,又立刻松开。李俶磨了磨后槽牙,挤出一个笑容:“去吧,我等你。”
待李倓走后,李俶把另一只手的书一扔,笑容也消失不见。李俶的目光转向树冠,幽幽叹了口气:“父皇,出来吧。一国之君藏在树上听儿子八卦,成何体统啊。”
刚刚被陛下掐着后脖颈要求打掩护的凌雪阁先跳了下来,然后李世民优雅地也跳了下来。
“刚刚那话就不像这孩子说得出来的。”李俶挥手喊来下人给陛下上茶。
“你应该问倓儿,现在出去几点回?除了礼服还有谁?回来还爱你吗?”李世民自然地坐下,捧起茶喝了一口,“你啊,就一个李复能让你醋成这样?”
“倓儿长成的期间,到底是和李复一起的。”李倓叹气。
李世民挑挑眉毛,心里想再看看戏,眼睛一转:“大收,让你府里的下人把弘义君的羊做了,然后请叶护太子来吃一顿啊,这也算人家家乡风味,我们天可汗就是要照顾到这些外族的思乡之情。”
李俶眉头一皱,思考了一下回纥的位置,感觉不太对。
“朕也尝尝这河西的羊。”李世民美滋滋道。
到底是陛下的意思,李俶还是让人去准备了。
另一边,被钧天卫扔出去的弘义君也已经摸到了李复和李倓见面的酒楼。钧天卫一扭头看见弘义君颇为不雅地趴在门上。
“你干嘛呢?”钧天卫皱眉。
弘义君在颈边比了一个手刀:“一会我摔杯为号,你就跟我进去做掉李复。”
当然,钧天卫并没有准备帮助这位异想天开的肱骨之臣,弘义君也并没有一个人单挑两位九天的本事。于是弘义君从怀里掏出了自己的本子和炭条,一闪身扒到了窗户边上,露出一双眼睛偷看屋内。李倓眼神扫过窗户,李复也随着看过来,随即笑了一下:“要不进来?”
弘义君连连摆手,却忘了自己正抓着窗棂,哐当一声掉了下去。
李复和李倓陷入了沉默。
“你师门的。”李倓说。
“你爹手下的。”李复说。
弘义君比较抗摔,掸了掸灰就又飞了回来,并光明正大走进了包间里:“自己人,自己人。你们聊,我不说话,我就负责吃饭,你看你们不吃东西多浪费啊。”
李复一挽袖子把弘义君怀里露出一个角的本子抢来翻看:“你记什么呢?”
宝贝本子被抢走,弘义君筷子一摔就扑过来抢:“李复我警告你!这是陛下要看的绝密内容!你敢翻我就让陛下砍了你!”
李倓眉梢一扬笑了一声:“狐假虎威。”
李复当然不会被吓到,但是翻了翻也只是眼神诡异地看了弘义君一眼,默默把本子塞了回来。
弘义君把自己缩到角落里吃饭,两人开始叙旧,聊着聊着,李复又犯了老毛病。吃得差不多了,玄天君一捋自己毛茸茸的领子,往椅背上一靠:“倓弟,你如今深受皇恩,但也不能忘了钧天之职。”
本来聊得还算开心的李倓眼皮一压:“如今的陛下不用我多操心。”
此时小二端着一道新菜上来,一弯腰道:“给您上菜——带子上朝。”
李倓眼风一厉,定在小二身上,嗤笑:“这店家真有意思,小二都下盘扎实走路带风。”
小二脚步停在原地,看向李复。李复挥挥手让人下去了。
带子上朝是鲁菜,怎么会出现在一家以南方菜系为主的酒家。弘义君也察觉到不对劲,悄声从碗里抬起了头。带子上朝色泽深红,肉质鲜香,一只鸭子在前为父,一只鸽子在后为子。
李复捻起一根筷子轻轻插到鸽子身上:“如今的陛下?往后的呢?”
李倓登时没了好脸色,一击桌子顺势将自己手边的筷子甩向李复立起来的筷子。两股劲力在筷尖相撞,咔嚓一声裂开各自崩成了凌乱的数瓣。这盘菜是没法吃了。
“李复,你慎言。”
李复倒是不动声色:“倓弟,你急躁了。”
李倓冷着脸站起身,一甩袖子:“告辞。”
弘义君急忙也出去。李倓虽然能轻功回去,但是到底身份在此,出行也要端一些,如无急事都还是坐马车。但弘义君不需要端着,眼瞅着李倓上了马车,弘义君足尖一点飞向秦王府。
见鬼。太子居然不在秦王府。
弘义君还没来得及细想,就听到了隔壁的东宫正在奏乐。弘义君趴在房顶上一看,就看见了回纥的卷毛小太子叶护正坐在太子下首的位置上。叶护是回纥人,岁数又小些,本就不似中原人一般拘谨,如今吃得喝得高兴,已经一只胳膊支到了李俶的案上。
端坐在正位的李世民看见了自己的心腹大患,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弘义君把今日看到的事情和太子汇报就行。于是弘义君蹑手蹑脚地从后面绕到李俶旁边,把自己辛辛苦苦记录了一整顿饭的本子塞给太子殿下。
李俶并不知道这是什么,疑惑地看了弘义君一眼后翻开本子。
“喊复哥十六次,肢体接触二十三次,其中碰到手七次,揽肩一次。相谈甚欢,笑了四十七次。”李俶越看脸色越差,“谁让你记的?”
弘义君一耸肩膀,这还用问吗?
旁边的叶护见两人窃窃私语地看什么东西,不禁好奇地往这边凑过来:“皇兄看什么呢?”
叶护本来就已经喝得晕晕乎乎,这下一歪身子重心彻底偏了出去,险些整个人压到李俶身上。
高位上俯瞰一切的李世民玩味地摸了摸下巴,意识到如今叶护和李俶距离稍微有点近了。其实也不算近,只是好友的正常社交距离,如果叶护没和李俶结拜,或者如今李倓没有站在门外的话。
李倓的马车先经过东宫,见东宫灯火通明、载歌载舞就直接进来了。刚被李复气了一肚子火的秦王殿下也没让人通报就直接进来了,结果就看到那个回纥来的野弟弟正在试图往自己哥哥身上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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