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三十年前,青陀山。

天色并非渐渐变暗,而是仿佛有一只隐藏在云中的巨手,猛的扯上了漆黑的幕布。闷雷翻滚,空气黏稠,一切都仿佛昭示着一场即将到来的灾难。

瓢泼大雨浇下时,那一行小小的人们正赶着几架马车在山路上顶风前行。为首的一个黑脸汉子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骂道:“艹!早知道下那么大的雨,老子才不接这趟镖!”

“大哥,说这些无用,都已经走到这儿了。”他后面一个背着长戟的蓝袍年轻人苦笑道,“咱们还是找个地儿避避雨水,我看这雨下的有点儿邪性。”

“邪性个头啊,这鬼地方夏天就这么回事儿,说下就下。”黑脸汉骂着,却也没反驳蓝袍人的提议,而是挥起马鞭,“走快点儿,老子记得那边有个山窝窝!”

一行人走到黑脸汉说的那个山洞的时候,都已经淋得不成样子,那黑脸汉连骂人的劲头都没了,只是一个劲地吐着嘴里的雨水。拉车的牲口们瑟瑟发抖着挤在一起取暖,一个皮肤白皙、蓄着长须书生模样的中年人道:“该找点儿柴禾,别把畜生们都淋病了。”

“这哪儿有干柴禾啊,这连块干石头都找不着。”黑脸汉叹道。

这一小撮人在山洞内躲了小半个时辰,大雨仍不见停,反倒下得越发凶猛。几个人看着外头的天,心里直犯嘀咕。“莫不是王母娘娘倒洗脚水了?”黑脸汉嘟囔着,却突然听见山洞深处传来一阵奇特的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尖啸:“你们听,什么鬼动静?”

“不好!”那中年书生面色骤变,“快出去!地龙翻身,山洞要塌了!!”

他们几人全都是身负武功,听得这一声喊,马车也不要了,全都纷纷运起轻功往洞外狂奔而去。然而一出山洞,雨水仿佛瀑布一般冲刷着视线,打得他们也难辨方向,只闷头拔足狂奔。但老天爷似乎是铁了心要这一队人马在此折戟,他们听到异响回头看时,见一股泥石流挟着山上的草石树木,正滚滚冲来。

天地在那一瞬间,是静寂的。

再次得见光明的时候,蓝袍人听到了一个浑厚的男声:“这个是活的!”

他努力睁开被泥水糊住的眼睛,模模糊糊地看到面前是一个浑身湿透、但穿着官袍的中年人,正与两个家丁模样的男子奋力地挖掘着埋住自己的石头泥块。雨还在下,但那个文官的声音如同钟鸣,清晰地穿过了雨幕,直刺进他的大脑:“年轻人,坚持住!”

他没来得及答话就又晕过去了,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在马车上了。车里有一位衣着雅致的贵妇人揽着一个年幼的孩童,正用手巾替他擦拭脸上的泥水。

“你醒了?”贵妇人温声道,“小兄弟,你觉得有哪儿不舒服吗?”

之后的几天里他慢慢了解到,救他的这一户人家姓王,王老爷是带着家眷要去赴任的官员,途径此地,遇到了山崩。王家车夫机灵,在刚开始下雨的时候就调转方向改道走了,恰好避开了泥石流,而他被救,则是因黑脸汉一直在大声呼救,王老爷听到呼喊声,方才前来寻到了他。

“你那弟兄却是没了。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被一棵大树压断了双腿,失血过多,快不行了。”王老爷不无遗憾地对他道,“他给我们指了方向,说你轻功最好,说不定没被埋在下头,我们找到你的时候,你只有半个身子被埋在泥里,受了些伤,性命倒是没什么大碍。”

蓝袍人闻言,泣不成声。

王老爷和王夫人一直将他送到最近的镇上,为他找了大夫,又留下一些盘缠供他回家。他们临走时,蓝袍人已能勉力行走,前来相送,并解下随身腰牌赠予他们。王老爷正诧异他为何要送这腰牌,蓝袍人恳切道:“王大人救命之恩,在下没齿难忘,然此刻身无长物,唯一随身腰牌可做信物。他日大人若有差遣,尽管将这腰牌与信件寄到长安城永宁县威远镖局来,我赵天德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他面朝王老爷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

今日天气晴好。

永宁县县令冯丰年起了个大早,趁着府里众人还在睡梦中,悄悄来到了小厨房,挽袖净手,搬出一盆醒发好的白面。

这是他近几日来最轻松的一日,原因无他,圣上派来浩荡巡游的宣威使大人今日就要结束对永宁县的巡查,启程前往下一个县区了。冯县令心情松快地揉着面,熟练地揪下一个一个小剂子摔到案上,腾起的面粉在烛火下像一团团白色的云雾,冯县令想着近日来接待宣威使大人的种种,心里不由得涌起一阵感怀来。

中央派遣特使外出巡查,并非罕事。自初唐以来,圣上偶尔会派遣宣抚使或宣慰使来到地方,主要目的往往是宣达王命、安抚民心,但顶着宣威使名头出巡的还真是第一次。人选也一改以往的致仕老臣或高级文官,而是派了个年轻的天策将领来。一字之差,一职之差,其中传达出的隐晦含义让不少地方官员纷纷心跳不止。冯县令两年前才考中进士,承蒙圣眷来到永宁县担任县令,自觉尚未在京畿一带扎稳脚跟,宣威使前来巡视一事真是让他焦头烂额忙了好一阵。从清点县志,到整顿本地的纪律、卫生等各个方面,冯县令下了狠功夫。所幸宣威使来此巡视后并未表露什么不满,这让冯县令战战兢兢的一颗心大石落地。不出意外的话,今日他再领一道圣上旨意,恭恭敬敬一番,就能平安送走这尊大佛了。

但这都是公事应酬,若单单谈及宣威使本人,冯县令心中只有敬佩。宣威使大人姓迟名靖,是当今兵部尚书迟御迟尚书独子,自幼便入天策府,师从太原府折冲都尉、虎威将军施琅。施将军在民间可谓传奇人物,他白丁出身,加入天策府后在西南平叛战役中屡立奇功,不过几年功夫便从底层小兵一路升任大将。因曾赤手空拳生擒猛虎,故而得了个“虎威将军”的封号。那时施将军不过而立之年,本是前途无量,谁想竟遭手下叛徒下毒暗算,命在垂危,于是被召回中原,医治后也未能再回西南,而是被调往太原折冲府任职。这一晃也是许多年了,到冯县令考取进士之时,施将军已在折冲府担任了一把手。而迟尚书本太原人士,据闻与施将军是过命之交,迟尚书独子加入天策府后,一直跟随施将军习武,冯县令本担心像他这样的官二代、军二代从小在阿谀奉承中长大,肯定一身纨绔气,但见过迟靖本人后方知自己是井底之蛙。不但迟靖没有半分官威,连他手底下所带的兵士随从也个个军容整肃、纪律严明,在永宁县居住半月,时常见一身红衣银甲的天策将士们帮乡亲们劈柴搬物、谈笑风生,分明是一支纤毫无犯的正义之师。冯县令自幼苦读诗书,三十几岁的年纪才中了进士,早已没了年少之时涤荡吏治的宏伟豪气,踏入官场后,他也见过了许多令他暗叹之事,又见过神策军的飞扬跋扈,此番见到迟靖及所率天策军的所作所为,实在是让他心生敬佩,也无怪乎民间对天策府一向褒扬有加。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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