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这次他谁也没带,一个人在屋子里东转转西看看,想着孙广白指出的不合常理的地方。但不管他怎么死磕都没想出来多点一根蜡烛是要做什么,以及除了极其明显的能继承镖局的少镖头以外,还有什么人能够从赵天德的死中获利。他想起迟御早年曾经说过一句话,叫做无利不起早,之后跟随施琅学习兵法的时候他也深信这句话的正确性,一个优秀的将领合该学会为自己的将士们谋求作战利益最大化的方案。这个案子最惹人注目的,也无非是赵天德身后那偌大家产,但他怎么就是找不到赵少镖头以外的嫌疑人了呢?

谁要杀赵天德?为什么要将杀人之事嫁祸给孙广白?迟靖扪心自问,找不出一个让他信服的答案。那些细小却不容忽视的一连串的不对劲感像鱼肉里面的小刺,表面上看不出来,却一根一根地扎着吃鱼的人的舌头。他心中烦躁,忍不住随手攥拳往墙上一砸,却听见“咔嗒”一声。迟靖吓了一跳,以为自己损毁了什么东西,结果只是他刚刚一拳砸到了墙上的挂画,那挂画的底部卷轴竟是可以打开的,方才的声响,就是卷轴打开发出的。

四周无人,迟靖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便悄悄往那卷轴内看去。这一看,让他瞳孔巨震,仿若晴天霹雳,完全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卷轴底部是一处中空,内里藏着半块玉佩。本是一块美玉,然而却被横亘的一道裂纹拦腰斩开,这里只有下半块,上半截则不翼而飞。但这些都不稀奇,重要的是,迟靖是见过那玉佩的上半块的,就在自己的师父施琅手里!

他几乎是颤抖地取出了那半块玉佩。玉佩入手温润,乃一玄素竹节式样。基底为白玉,剔透无瑕;上面浮雕有竹子图案的却是墨玉,墨色浓重。这玉的材质并非珍奇,奇的是栩栩如生的雕工与玄素二色天衣无缝的搭配,整块玉佩除却墨竹,通体无一丝墨色,而墨竹之上亦无一丝杂色。这式样并不多见,而他又对施琅贴身佩戴的半块玉佩十分熟悉,故而一看到这卷轴里的半块,便能笃定和施琅的乃是同一块。施琅曾说过那玉佩与他身世有关,但他小时曾经得过一场重病,痊愈后记忆全失,对玉佩的来历自然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迟靖从小就知道师父有半块失落的玉佩,但是他这辈子都没想过还能看到那块玉佩的下半截,而且还是在他负责的案子的死者家中,藏在这样一个隐秘的地方!

难道赵天德是师父的亲眷?迟靖想了想他俩的年纪,感觉赵天德必不可能是师父的爹,最多是个堂叔之类。但师父孤身一人又没有记忆,找不到亲族情有可原,赵天德一个好端端的镖局老板,手底下那么多走南闯北的队伍,想要打听一个带着玄素竹节佩的人岂不是有的是办法?可他显然是在清醒的状态下将玉佩藏了起来,还藏的神神秘秘,倒像是不希望别人发现一般。这又是为什么?难道他的镖局是从别家手里抢来的,不希望原本的继承人回家?

迟靖想得一脑门子问号,干脆把玉佩揣了起来。预备事后再做计较。刚好天色也擦黑了,他匆匆去街上吃了份馄饨,又打包了一碗,提着去县衙大牢给孙广白送饭。进门却发现孙广白已经在吃馄饨了,迟靖惊讶道:“谁给你买的馄饨?”

“杨青,不是你吩咐他去买的吗?”孙广白也是莫名其妙。迟靖眼睛一转便知其中端的,点头道:“是我,我忘记了,又给你捎过来一份。”

他说着,把手里的馄饨送到赵少镖头那边去了,又转回来,在孙广白的牢门口席地坐下。

那里早被杨青放了个软垫。看管大牢的牢头知是宣威使大人的亲随放的,也无人敢动。孙广白喝完汤底,才来问迟靖:“今日又查到了什么?”

迟靖却拿手指抠着地上的稻草,一副心神不定的模样。孙广白连叫他两遍,他才回过神来,却仍是眉头紧锁,支支吾吾。孙广白不知他在外面查案碰到了什么事,便耐心等着。一刻钟后,迟靖才仿佛是下定了很大决心一般,从怀里摸出一物,却又遮遮掩掩地攥在手里,要孙广白来看。

“这是何物?”孙广白只瞟到一眼,迟靖就做贼一般飞速将那东西揣了回去。“今天我去威远镖局,看到了很匪夷所思的东西。”迟靖拧着眉道,“它不该出现在这……不对,其实我也不知道它应该出现在哪里。”

“可与案情有关?”

“我也不知道这与案情是不是有所关联。”

孙广白小心睨着他颜色:“那便是与你熟识之人有关?”

“算是吧。”迟靖长叹一声,“孙先生,对于威远镖局和赵天德此人,你了解多少?”

“威远镖局是本地数一数二的大镖局,门下镖师众多,可押送的路线也多,价钱合理,生意很好。”孙广白慢慢道,“至于赵天德,他算是个乐善好施之人,不仅永宁县,在这周边县城也是颇有善名。”

“无意冒犯,但我听闻孙先生曾因医治少镖头与赵天德产生龃龉,可是实情?”

“不错。孙某自认医术不差,赵少镖头当时的伤势并非完全无法复原,但赵天德一心要赵少镖头早日回归镖局,不肯按照孙某的提议治疗。”提到自己专业领域被人质疑的往事,孙广白的脸色冷了下来,“孙某乃医者,最看不过外行胡乱指手画脚,反倒延误治疗时机。孙某那时也是气急,故而口出不逊。”

迟靖点点头:“孙先生医者仁心。若是当初赵天德能够按照孙先生的方案给赵少镖头用药,赵少镖头的腿脚或许无虞。”

孙广白叹曰:“赵少镖头的武功本也不错,实在可惜。”

“说起来,赵天德去世,那威远镖局该是由赵少镖头接任总镖头一职?”迟靖问。

“依照惯例的话,该是如此。”孙广白想了想,“这有什么问题吗?”

“实不相瞒,我正为这事困扰。”迟靖烦恼地抓抓马尾,“孙先生还记得昨夜我曾提过的可能会是凶手的两个镖头吧?今日看到那封信件,倒是让我没法确定下手的人是他们了。这一干涉案人等,只有赵少镖头的作案动机是明显的,但若真的是他,又何故拉你下水?”

“难道迟小将军就没怀疑过真是孙某与他合谋杀人吗?”孙广白挑眉道。

“少唬我了,那封信上的墨水压根不是你用的那种。”迟靖斜睨着他,“你当我昨日在你医馆里闹腾一番,只是为了好玩?你的字什么样子、用的笔墨纸张如何,我可一一看得分明。想嫁祸于你的人大概压根没想到这些方面,或是根本就不在意旁人是否能发现,那封信纸张笔墨都与你素日惯用的不同,一看便知是模仿伪造。只是现在我找不到他这样做的证据和理由,才要你假装配合一下。”

孙广白笑了:“那若是迟小将军一直找不到证据和理由,孙某岂不是要上铡刀了?”

“不会的。”迟靖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如果最后都没有找到办法的话,我就劫大牢把你抢出去。”

孙广白愣住了。

眼前的少年将领那真挚的神情与话语都毫无伪饰痕迹,眼眸清澈,神色坦荡,孙广白毫不怀疑如果真的遇到了最坏的结果,迟靖一定会像他方才所说的那样去做。不计后果,不问前路。

心底泛起些暖意。他微微垂下眼帘敛去眸中神色:“那孙某还是仰仗迟小将军早日破案的好。”

迟靖对自己方才发言有多惊世骇俗毫无自觉,从善如流地开启了新一轮案情讨论的话题:“对了,那赵天德为人好像真挺不错的。今天我还听周伯说,他的儿子与赵天德是干兄弟,后来押镖的时候出了事故,赵天德才把他接到赵府去当管家……”

孙广白倏然抬起头来:“有这等事?”

“对啊,”迟靖奇怪道,“你不是在这呆了好多年嘛?怎么连这个也不知道?”

“我确实在此地经营多年,但你说的事情,我从未听人提起过。”孙广白摇摇头,“你把周伯告诉你的详细说与我听。”

迟靖虽心里纳罕,但孙广白这样要求了,他便将白日里与周伯的谈话一一复述。孙广白听着听着,神情逐渐凝重:“迟靖,你知道威远镖局是什么时候发迹的吗?”

“呃,二十多年前?”

“准确的说,就是你讲的这个故事之后。”孙广白道,“威远镖局素有‘仁义’之名,就是从赵天德将那不幸遇难的顾客遗落的财物送回而传开的。我此前并不觉得这件事有什么问题,但听你一讲,仅仅是‘仁义’的名头,就能让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镖局的发展一日千里、规模飞速扩张吗?我觉得这其中必有隐故。”

“你的意思是,”迟靖也回过神来了,“当年他们押送的那些钱财,并未送回对方老家,而是被赵天德私自侵吞了?”

“只是猜测。”孙广白颔首,“这个时间过于巧合,我此前竟然未能察觉不对。”

“二十五年前……”迟靖喃喃咀嚼这个时间,“孙先生,你知道当时护送的那户人家是什么人吗?”

“不知。”孙广白摇摇头,“那时孙某或许才刚出生。而且这不是发生在永宁县内的事情,本地也没有相应传闻。”

“但那是个犯官之子,还遇到了劫匪是吧?”迟靖突然一拍大腿,“孙先生,我知道怎么去查这事儿了,你等我好消息吧!”

他站起身,风风火火地窜了出去。孙广白坐在原处看着他兴致冲冲的背影,好笑地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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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三/花策】威远镖局谜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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