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翃瞬间忆起张迁序来时提过的话，有一支从武牢关逃出来的神策军小队与江唯秋所率队伍相遇，那为首的将官似乎是……
似乎是江唯秋的旧识……
疑惑之余，思绪倒也清明。虽然神策军数十年来均与天策府不和，双方龃龉多到不可计数，但江唯秋断然不会是与他们暗地互通款曲的人物。可这般状况下突兀现身，只会使得上司万般尴尬，毕竟之前言语里看得出二人私下会面之事并不想被无关之人知晓。
百里翃蹑足往后退却，幸而江唯秋尚在出神，又巧在竹涛声浪正盛，把其余一切杂乱响动覆盖无余。他又留心着让步履异样轻捷，所以江唯秋全然没发觉旁观者的存在。
直至到了再不容易令人起疑的路段，百里翃方停下脚步，折身往上小心行去。果然再度接近木棚时，江唯秋已不见了，百里翃面上带着几分茫然，四处打量，小声唤道：“……有人吗？”
这时江唯秋方从窝棚后绕出，“天都快黑尽了，怎么才过啦？”
百里翃道：“这时分天长，太早出来，只怕……”
江唯秋颔首，“也是这道理，阿翃，在风雨镇上可好？”
“眼下还很安全，秋姐，你特地叫我来这里有什么事情交待？”
江唯秋也不耽搁，立时长话短说，“屠狼会和我们搭上线了，最近会派人来，我正是找你商量下如何安置她。”
百里翃听了第一句正是一喜，然而江唯秋最后说罢，顿时面色一凝。
“屠狼会来帮忙虽是好事，只是风雨镇的狼牙军近日警备加强，对镇里往来商客盘查远比过往严密……”
江唯秋道：“我明白，可是事关重大，明教一方态度仍旧暧昧，到底没法子全相信。单就豹隐洞一事看来，他们前来战乱中原，虽说也有济世意图，可最在意的还是重揽民众人心、扩张势力罢了。屠狼会则是抗击安贼的一众义士，不会与他们一般存有二心。”
百里翃眸光微微而动，一时省起近些时候竟对谢栖迟少去了戒心，不免暗暗提醒自己莫要因私人情谊渐好便有所动摇。末了，他缓缓点头，“那……倒也是，不过秋姐……你一定明白再安插眼线艰难，可是为何非得……”
江唯秋只紧盯着棚顶翠绿青苔，“因为……这关乎天策府存亡，如果……是真的，武牢关周边的风狼与山狼部众必然会有动作。”
她倏然转头，一字字道：“府中有投靠了安禄山的奸细。”
百里翃愕然望住她，却半晌无从回应。
随后的低言细语被遮掩在竹浪起伏间，哀哀如许，似低泣，又似叹息。
百里翃当晚歇在小镇里，翌日凌晨又拉在满车的货物出发，除了几大包菜干，另收了些腌鸡和兽肉，还有两三坛山泉所造的新酒。他分出一部分悄悄给了关卡上的狼牙守卫，毕竟那些蛮子虽不敢明抢风狼部采买的东西，却也是垂涎三尺。送出少许，换个清净，更是让日后通行之路更为顺畅。
百里翃赶回时正是傍晚，白四儿吃过饭，又去镇里一户孤寡老夫妇家探望，今夜定是不回。只道谢栖迟又在屋外悠闲用饭，绕进后屋却看他面色沉郁，倚靠石井边就地坐着，井台上放了一壶酒并一只陶碗。
百里翃心道谢栖迟虽不比教中一些极端虔心的弟子，从不沾荤酒，可也并不喜欢那杯中物。况且瞧着那人神色不对，倒是不大开心的样子。
他踱到井台边，谢栖迟才缓缓抬头，“呀……回来了……”
百里翃见他端起的碗里酒液装得满满，几乎溢出碗边，手上一动，便晃出好多泼在地面、衣衫上。他方要出口劝阻，谢栖迟低低道：“没醉，放心吧。对啦，你饿吗？”
他颜面发红，哪是没醉的样子，却偏偏还记得张罗那些。百里翃只得老实道：“不怎么饿，你倒是怎么回事？喝多了一会儿肚里就要难受的……”
谢栖迟眉峰一耸，喝道：“你少管我！”
百里翃暗忖道我哪时能管住你，面上仍是温和，“唉……我就说说罢了，只是你总得克制些，店里存的酒也不多，喝光了卖什么？”
谢栖迟眼神朦胧回视他，“这……这样吗……那只这一碗……好了……”
好歹还能听劝，百里翃再不言语，拍拍他肩头。谢栖迟皱皱眉，看了他道：“你猜今天是什么日子……”
“我自然不知道……”
“是我的生辰，”谢栖迟趴在井台石制的边缘，轻轻道：“去年这个时候，我第一次想着离开西域，没多久……居然愿望成真了……”
为何要离开？而生辰不正该是欣喜的日子么？
谢栖迟断断续续道：“我师妹……我们差不多……像夫妻一样，在一起四年了……可是娜迦那天告诉我，她不打算继续跟……”
百里翃便是个呆子，也能听出弦外之音，然而若是谢栖迟继续说下去，聆听他人情史未免尴尬，何况还是无果的恋情。
好在谢栖迟转过话题，“……我知道自己性子急躁，回回惹她动气，但以前不也没事么？可是那次……她再不肯听我分辨……后来，我就跑来中原了，圣墓山待着……烦得很……”
他干巴巴笑了两声，猛然抓住还在出神的百里翃手腕，“她后来和另一个喜欢自己很久师兄走了。他是个中原人，大伙都夸他稳重温和、聪明有礼，长得俊秀，但我看着这家伙就来气……”
他倏地瞪了百里翃一眼，“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马上觉得也是那样的人，落在眼里真是不舒服！不过后来嘛……”
百里翃纵然晓得谢栖迟是发酒疯，不便计较，此刻还是忍不住啼笑皆非道：“……这关我什么事？简直是无妄之灾……”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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