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方乾也说不可能,”方宇轩有些尴尬,“谢云流是有真本事的,欣赏他的人很多,如果只是为了进实验室他其实什么都不做都能进,冒这么大险赔上名声做敲门砖完全没有意义,根本得不偿失。但那个研究非常热门,是很多学派都在做但一直卡瓶口的难题。可谢云流给出的结果是在太完美了,甚至在这个结果之外还另外给了四个进阶解法,所有人第一反应都是假的——就像我突然说造出了能上太阳的飞船,你也不会相信,毕竟我们连月球都没去过。所以内部传阅之后有几个大实验室全都多层复刻过算法流程,但没有一个人能得出他的结论。”
“为什么?”李忘生紧盯着方宇轩的脸,而后者的表情很无奈。
“没有人知道原因。虽然当时也有人站在他那边,觉得以他的能力没有造假的必要,但结论和数字就在那里,那个实验太复杂,计算量超过天文数字,即便在计算机辅助下验证全流程的成本也极高,所有愿意付出成本的实验室全都得出百分之百的误差,这是板上钉钉的结果。所以相信谢云流的人即便想要帮他说话也无计可施,那个模型和公式可信度太低,他在国内的名声一落千丈,但他没有解释也没有道歉,而是跟着曾经邀请过他的日本教授走了。”
李忘生眉头紧蹙:“那现在呢?他已经回来了,应该是解释清楚了吧。”
“谢云流回国了吗?”方宇轩有些意外,“那应该是吧。我后来没有再听过他的情况,不过那个课题四年前被证明了没有研究价值,已经有更优的算法可以完全覆盖掉,所以没人再提过那件事,想必当年的风波也不重要了。”
确实。听到他这么说,李忘生突然有种沉重而复杂的感觉,时间永远会向前走,无法解释的课题和没有结果的感情一样,最终都会证明是没有价值的,科技在发展人心也会变化,总会有新的去覆盖旧的,囿于当年的人不论等待多久,无非只会换回这一句而已:不重要了。
洛风回C市的第二天李忘生就在大群里发公告说自己要暂A一段时间,洛风不用想也知道原因是什么,他去图书馆找李忘生,李忘生倒是神态如常,只说年底有评奖评优,院里给了名额,所以他会很忙。
洛风想提他师父,但李忘生的态度比之前还要回避,似乎是连名字都不想听的意思。
然后师父也真的不再上线了,前几天教过的几个小鹦鹉看到洛风上线全都追着问师父去哪儿了,洛风无言以对。
没人一起玩洛风心情也很不好,他早早下线睡觉,但躺在床上思来想去还是不甘心到此为止,他不要师父和师叔就这么放弃。
虽然自己已经无计可施,但洛风心里知道还有一个人能帮上忙,现在也确实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
那人认识很久,但他们只见过一面,临走时对方把他的手机拿过去敲了一串数字,然后说:“遇到麻烦的时候可以来找我。”
洛风虽然并不清楚他的真正身份,但能随意作出这样没有前置条件的承诺,他肯定是比师父还要了不起的人。洛风认真考虑了一夜,最终还是翻出那个电话,满心忐忑地试着拨通。
那边接得比想象要快,其实在接通之前,洛风都不确定这个电话是正确的。
“喂,哪位?”这个声音是没错的,另外听筒里隐约还能听到小孩子的哭闹声,洛风立即有种安心的感觉。
“师祖,我是洛风。”
“风儿?怎么了?”
洛风犹豫地说:“您能让师父和师叔和好吗?”
这句话出口的瞬间洛风就后悔了,这是什么说法啊好像把师祖当成圣诞老人在许愿一样!
“你师父不是回来了吗?”师祖的声音里有一丝疑惑。
“是的,”洛风难受地说,“但是他们玩了一段时间之后就又不说话了,其实之前一起玩的时候也不怎么说话……”
师祖沉默了几秒钟,就在洛风以为他要说“他们俩的事情我也没办法”的时候,师祖突然“啐”了一声,骂道:“这对傻子,原来还没和好啊,我就说呢,屁点动静都没有。我怎么收了这么呆的徒弟,俩人凑不出一个脑子。”
洛风只能假装没听到最前半句话和最后一句话:“没有啊师祖。”
“行了风儿,我知道了,”师祖对他又恢复亲切与活泼,“安心吧,这事儿交给师祖就好。”
入冬第一周李忘生被院长叫去办公室,非常客气但又严肃的交派给他一个参加某交流峰会的任务,地点在很北边的Y市,为期三天。
这种交流会李忘生不是第一次参加,他拿到邀请函之后就回宿舍买了机票收拾好行李,到出发那天拖着箱子出门时才发现室友方宇轩也背着个大包在玄关换鞋,他看到李忘生,很客气地问:“李老师也要出差?”
“嗯,”李忘生朝他点点头,“有个交流会议,要去Y市。”
“咦?”方宇轩惊讶地看着他,“文学院也要派人去吗?我还以为那个会议都是理学院和数科中心的人。”
“我也不太清楚,”李忘生老实地说,“这个会议我第一次参加。”
“没事的,反正这种交流会议我们这样的级别去参加基本都是吃吃玩玩交朋友,很轻松的,”方宇轩笑嘻嘻地打开门,“能结伴也不错,你们派了几个人?”
“好像就我一个。”李忘生也换好鞋跟着他出门。
“那我们一起走吧,正好我们院有租大巴去机场。”
李忘生本来是准备自己打车的,这么一听欣然应允:“那好啊。”
交流峰会的主办方财大气粗,在当地包了一家很高档的酒店作为会场,李忘生报道之后领了两套衣服一大包纪念品,拿到的会议章程却薄薄一张纸,他正觉得有些奇怪,扭头就看到在另一边签到完毕的方宇轩除了衣服和纪念品之外还扛着三本半拳厚的资料。
李忘生:……
方宇轩凑过来看,李忘生手里的纸上只写了明天下午2点到3点在大会议室听讲座,3点到4点茶歇,4点到5点交流会,然后就什么安排都没有了,他顿时捶胸顿足当年为什么不再叛逆一点干脆改学文科。
第二天参加完规定章程李忘生就无事可做,但因为会议闭幕有集体安排所以他只能在Y市等一天。本次会议全国47所高校文学院一共就来了八个人,而且专业细分很不明确,讲座也讲得很水,反倒是茶歇餐点安排得考究又细致,李忘生总觉得这个活动很没意义,与院长安排自己来时格外认真的态度完全对不上号,要不是院长亲自要求,还再三强调会议重要,他十有**是不会来的。
吃过晚饭之后李忘生闲得无聊,他心情不好在酒店房间里待了一会儿实在烦闷,听会议群里的其他教授说附近有商圈在办活动很热闹,有各种表演小吃也非常美味,他就一个人去了,但才走到步行街就下起雪来。李忘生生在北方对大雪并不稀罕,他出差没带很厚的衣服,本身又非常怕冷,没一会儿就有些受不了,只能放弃闲逛往回走。
初冬的太阳落山很早,李忘生刚走进酒店后门的庭院天就完全黑了,这时雪下得更大了一些,风也冷得刺骨,小路人少路灯黯淡,李忘生一边缩着脖子赶路一边将嗡嗡振动的手机掏出来,消息是方宇轩发来的。
方宇轩:李老师,你快看这个!
下面是一张照片,缩略图看起来拍的是某个会议大厅外的电子屏。
李忘生点开还没看清内容,突然一头撞上了某个石头般的硬物。他拐角时完全没看路,这一下撞得眼冒金星,捂着鼻子后退两步才站稳,再一抬头,他突然呆住了。
那柱子似的硬物是个人,穿着完全不反光的一身黑,羽绒服的帽子还罩在头上,刘海遮着额头,所以在这样昏黑的环境中很难被注意到,但那张只露出五官的脸李忘生不会忘记也不会认错,他甚至在眼睛还没有将画面传输给大脑之前就确认了站在自己面前的是谁。
与此同时同样被撞到的那人也正含怒望向他,而后他的表情比李忘生更早僵硬,漆黑眼睛里的愠怒变成了惊愕,铺天盖地遮挡视线的无数雪花从他们中间斜飞过去,李忘生一片空白的脑海中终于浮现出第一个支配身体的指令,舌尖颤抖着迫不及待在口腔里一压:“师兄。”
然而谢云流却在李忘生叫他的瞬间后退了一步,他插在兜里的手抬高压着帽檐,脸上的表情除了意外还有躲闪,竟然一转身跑了。
“师兄!谢云流!”李忘生没能理解他的反应,下意识追了一步,然而雪太大了,他的声音根本无法穿透重重风雪,视线里很快只剩一片空茫。
就仿佛刚才的偶遇,只是自己的幻想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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