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螟蹑手蹑脚爬上屋顶，对唐无尘比了个嘘的手势，小心翼翼打开怀里揣着的小油纸包，“你尝尝。”
“腌鱼？”唐无尘拈起一片放进嘴里，鱼肉烘烤过后甚是酥软，轻轻一咬，酸辣的鲜味自口中弥漫开来，缠裹着独特的甜香萦绕齿间，实在引人回味无穷。他咂咂嘴道，“好吃。”
青螟坐得离他近些，悄声笑道，“就这一点，都是给你的，可别跟师父说，我没给他留。”继而红了脸，抚着腕上的银铃忸怩道，“昨日听说你要来，我特意从阿冬伯那讨的，可一直没捞着给你，他家腌鱼最好吃了，不过他小气，不肯多给我……”
唐无尘手指顿住，心中某处柔软好似被猫爪肉垫轻轻踩过，他斜睨一眼青螟，对素未谋面的陌生人这般用心，该说他是单纯还是太过天真？
“为什么不说是我。”唐无尘莫名抵触这股情绪，这使他意识深处有些不安，便掩饰性别开视线遥望星空。
青螟眨眨眼，起先有些迷茫，随即反应过来他所指为何，认认真真道，“你本来可以袖手旁观，但你没有丢下我不管，师父说要知恩图报，你帮了我，我是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果然傻的天真。唐无尘低叹口气，“你就没想过后果？”
青螟摇摇头，指甲有一下没一下抠着油纸边角，羞怯地笑了一笑，垂下眼睛盯着鱼块上的辣椒末嗫嚅道，“我本来认为，你既然保护了我，我也得把你护好才行，结果还是……”说着他愈发羞愧，咬住嘴唇瞅了唐无尘一眼，又极快地埋下头。
唐无尘不知何为感动，只觉得青螟比先前可爱更多，心底也温温热热的，他被青螟的小动作逗得勾起嘴角，心情极好地拿起一块鱼细细嚼着，顺手把青螟急急忙忙递过来的纸包推回去，“你也吃。”
青螟哪里舍得，连连摇头，唐无尘年纪尚小，也有孩子气，一旦认定青螟便不再排斥他，反倒乐得和他亲近，便拾起一块喂到他嘴边。青螟拗不过他，只得吃了。
味道真好，青螟意犹未尽，伸出小舌头舔舔嘴唇，开心地笑起来。
唐无尘注目着他的一举一动，视线落于他秀气的鼻尖和低垂的睫毛，不知怎地脸竟有些发热，胸腔内好像被什么塞满似的，就像小吃摊伙计做包子时揉的面团，发酵，蓬松，酸酸涨涨堵得他心里发慌。
“下午我说的话，你还记得？”
“嗯……”青螟有些沮丧，低低应声，若说之前他还不肯信，现在倒是坚信不疑了，“太可恨了，他居然能那么坏！可为什么你会知道……明明你与他素不相识啊？”
“因为你笨。”见青螟闷闷嘟起嘴，唐无尘忍不住勾起唇角，“恶人终究是恶人，并不会因你的忍让而有丝毫怜悯，心慈手软用在对手身上可谓自寻短见，你的善良只会被他利用，成为取你性命的绊马索。这些都是师父所授，若连识人都不会，只怕会被鱼龙混杂的江湖吞得连骨头都不剩……我这么说，想必你也不明白吧？”
青螟满脸连连点头，眼睛亮晶晶的全是崇拜，“阿唐，你真厉害，要是我有你懂的这么多，也不会受达拉木的欺负了。”
“那你知道以后该怎么做了？”
“若他还来挑事，就要狠狠教训他！”青螟学唐无尘的表情恶狠狠说道。
唐无尘终于大笑起来，他此时是相当满意师父为他选的小媳妇儿了，有担当，有勇气，又聪慧，当真孺子可教也。
青螟发现唐无尘总在算计别人时才会笑，可阴森森的很叫人害怕，此时见他笑得柔和温暖，心中惧怕也尽数消散，直盯着他的脸有些发痴，“阿唐，你笑起来真好看。”
唐无尘微愣，继而轻轻呼出口气，“是啊，我好久没这般开心过了。”
“为什么？”青螟不解，“难道你很少有开心的事吗？”
“开心也好，难过也罢，对我而言毫无意义……”唐无尘笑意稍稍冷却，“不能使我变强的东西我必须全部舍弃，要成为强者，就得付出代价。”
“我，我不懂……”
夜风静静吹过，草丛里虫声若隐若现，他深深吸一口如水夜色，肚腹间盈满湿凉的空气，难以言喻的清爽，“你见过死人吗？”
“死人？”青螟吓得一抖，有些惊惧地点点头，“见过。”
“怕吗。”
“怕……”青螟瑟缩道，村中老人过世时他曾目睹过，年幼的他那时知道了何为死亡，尸体冰冷僵直的模样他记忆犹新，心有余悸。
“这就怕了，那你见过杀人吗？”唐无尘淡淡吐出一句更让青螟毛骨悚然的话，青螟打个冷战险些叫出来，“杀人？！”见唐无尘觑他一眼才发觉声音大了些，赶忙掩住嘴小声道，“没有……我连杀鸡都不敢看的……”
“也是啊，你这么单纯，怎么会见过杀人。”唐无尘自嘲笑道，他用手撑住身体向后仰着，声音渺如轻烟，“我见过。”
那是他第一次见师父杀人。
印象中师父素来如阳光般温柔和煦，背错书从不会挨罚，无论怎么调皮从不会被怒斥责骂，自他记事起，是师父含辛茹苦将他一点点拉扯长大的。
师父最喜欢将他高高举起来，笑意温和道，我的小无尘又长大了，要抱不动了。
唐无尘记忆至深的那件事，约莫五岁那年，他看过大师姐的武技演示后艳羡无比，学着她的样子偷拿师父的飞镖在屋里胡乱扔着，自我陶醉幻想成为百发百中的暗器好手时，一不小心扔错方向，把柜子上师父视若珍宝的白釉玉环底双耳龙瓶撞倒下来，七零八落碎在地上。
飞镖脱手时他便知大事不好，可已来不及阻止，随着瓷器碎裂的清脆巨响，他眼睁睁看着一地残片险些哭出声来，只觉得这次铁定完了，师父一定会大发雷霆，一定不会轻饶他的。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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