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铃”,一阵电话铃声响起,划破了这个寂静的夜晚。
楼上“汪汪”传来两声狗叫,楼梯间的灯依次亮起,一只白毛细犬从二楼飞奔而下,窜到檀木桌后,站起来的却是个白发的小胖子。
“你好,这里是大千书店。”哮天抓着电话贴在耳边,瞪着眼睛听了一会,道:“好的,您稍等。”
放下电话,又是那只狗从檀木桌下窜出来,几步跃上二楼,一蹦蹦到床上。床上的人似乎睡熟了,哮天从床头跑到床尾,又扭过身子从床尾跑到床头,然后对上圆润拱起的某处跳起,双脚下按。
哪吒被压的哼唧一声,醒了。
“汪汪汪!汪!”耳边是哮天兴奋的吠叫声,哪吒懒懒地抬手一握,“呜……”被捏住嘴巴的哮天安静了。
“谁的电话?”
“汪汪!”
“嗯。”
哪吒及拉着拖鞋,拿起听筒:“说。”
杨珩站在书店外头,斜靠着车门,看见二楼灯光亮起,笑眯眯地扯了根狗尾巴草叼在嘴里。
哪吒牵着只狗出来了,杨珩垂着眼看他,头发微乱,不常有表情的脸似乎比平常更冷了,反倒显得反差感十足。
“大半夜的查什么案子?”哪吒打了个小小的哈气,在杨珩替他拉开车门,扶着人上车时恩赐般地递过去一个眼神。
“天可怜见,这可不算大半夜了啊。”杨珩无辜地指了指天,这会太阳还没升起来,但余晖已经映亮了天空,点点星光黯淡下来。
“我有些想法,叫你来帮忙印证一下。”
哪吒恹恹地垂着眼坐在副驾驶上,满脸写着“我不想与你说话”,杨珩没忍住低笑了一声,伸手调低了车载音响的音量。
晏湖路与北苑西路是城南较繁华路段的两条主路,交叉口的红绿灯有些老旧了,红红的“8”字少了一竖总显示成“6”。
杨珩开着车到这儿时哪吒已经头抵着玻璃睡着了,杨珩瞥了他一眼,毫不客气地把人推醒。哪吒迷迷糊糊地下了车,站在路口懵懵地醒着神儿。
哮天从车后备箱跳下来,兴奋地绕着杨珩转圈,鼻子拱在人身上呼哧呼哧地闻味道,杨珩原本没管它,可那长长的鼻子闻着闻着就往人裆处拱,不得不皱着眉躲开。
哮天知道杨珩带他们来这,准是这块有什么问题,伸长了脖子使劲嗅了嗅,有些潮湿的水汽味,这味道有些熟悉,可是一时想不起在哪闻过了;还有些杂乱的鬼气,这也正常,十字路口本就是鬼怪聚集的地方,城市里总会有些游魂,不知去向地在这儿驻足片刻;还有……哮天眼睛都亮了亮,是肉包子的味道!
哪吒瞧着哮天的反应,都不必自己看了,对杨珩笃定道:“这里没什么问题。”
难道是自己想错了?杨珩掩下眸中诧异,思忖着,他儿时见鬼见多了,对一些怪力乱神之事的感知堪称敏锐,曹晚在经过这儿的反应实在太像是撞见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他特地挑了同样的时间段把这人喊过来,结果他居然说没有问题……杨珩质疑的目光转到哪吒身上,话说这人平时拽得二五八万的样子,眼睛还是个半瞎的,也不知道看得准不准……
哪吒看不见杨珩的反应,只是等了一会见这人不说话,有些烦了,冷冷道:“杨警官不会是专程把我叫出来耍着玩的吧?”
杨珩立即堆了笑,又是那副不正经的模样:“怎么会呢,咱们这是正常的案情调查……我在监控里看见曹晚经过这儿的时候反应有些不对,专程来请顾问先生帮忙瞧瞧。”
哪吒沉思片刻,却问:“她这个时间点为什么会经过这里?”
“哦,她……”杨珩正要说什么,就忽然顿住了,像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心中模模糊糊的雾气消散,脑子瞬间清醒了不少。对啊!她凌晨四点多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杨珩慌忙摸出手机,打电话给裴昀。
“喂?杨哥。”
“老裴!你再看看,曹晚是什么时间在北苑西路这边出现异常的?”
“好,你稍等”裴昀应该还在调度室里,只半分钟就给出了答案:“是……七月十九号下午五点三十三分。”
“什么!”杨珩瞳孔骤缩,“可我那时分明看见……”
一只手从旁边伸了过来,拿走杨珩的电话,对里头说了一句:“我们马上过去。”
老爷车嘟嘟冒着尾气直奔警局而去,车里,杨珩时不时看旁边的人一眼,眼睛里闪烁着探究的光,哪吒面无表情地把人脸推回去,示意他好好开车。
“是障眼法。”哪吒说:“我更倾向于真实的时间就是凌晨四点,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能勘破障眼法,但是很显然那股力量还能改变人的认知,让你忽略这个异常的时间段,也许过几天,就会完全忘记这条线索。”
这已经完全超出了警局的能力范围,杨珩从前为了跟时不时出现在自己身边的鬼怪斗争,什么稀奇古怪的桃木剑,护身符全部折腾过一遍,直到遇到那个道士……他下意识地摸上胸前的那块玉,这种直面鬼怪的感觉并不令人愉快,而自己旁边这个人好像有两把刷子,一个通鬼神之事的书店老板。
杨珩在哪吒莫名其妙地眼神中哼笑一声,这人身上全是谜团,但是他不在意,只要能帮他达成目的,就算是个千年老鬼,他也要先把这个鬼榨干。
半个小时后,调度室的电脑发出幽幽的蓝光,杨珩翻到那段录像,上头赫然写着:7月19日17:33。
哪吒微不可查地拧了拧眉,手指抹上显示屏,像擦去什么灰尘,手指移开后,屏幕中的画面却出现了变化。
7月19日4:51,曹晚骑着单车出现在晏湖路,快到交叉路口时,屏幕闪烁了一下,凭空出现三个红衣小孩,并排着挡在路中间。曹晚似乎到了近前才发现有人,一个急刹,堪堪停在了路边,那三个小孩却跟烟雾似的没了,监控录像里可以清晰地看见曹晚左右观望找着什么,在路边停顿了一会才又骑上车离开。
杨珩默默地盯着哪吒,仿佛在问:“你不是说那里没有问题吗?”
哪吒难得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解释道:“那是19号,今天那三个小鬼已经不在了,我如何能看得到?”
杨珩不答,熟练地把录像拷进U盘里,头也不回地就要撵人走:“你回去歇着吧,我自己慢慢看。”
“嗯。”哪吒应一声,却没有要走的样子。
杨珩等了一会,见人如同生了根一般站着不动,问:“你怎么还不走?”
哪吒一副自己好脾气的样子反问:“你忙完了吗?忙完了我们可以走了。”
杨珩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等我送啊!”
说完就毫不客气把人推出门:“我忙着呢,张局的司机今儿在局里,你去找他。”
哪吒深深地看了杨珩一眼,想起这人几个小时前专程开车到楼下接自己的模样,拽拽哮天问:“他是不是在质疑我的能力?”
调度室里杨珩昨天和裴昀看监控看到半夜,又紧接着去找哪吒,几乎是一夜没睡,下巴上长出短短的胡茬,只是一双眼睛亮得吓人,扒在电脑前来回调曹晚前后去向的录像。
她从哪来?是去见了什么人?19号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之前裴昀看过的监控都不作数了,他得自己重看一遍。
哪吒自然没去找张局的司机,牵着哮天在拐出市局大门后凌空一踏,身形便出现了二楼卧室门口,一倒头就睡到了下午。
再次被杨珩的电话吵醒时,哪吒已经麻木了。
电话那边杨珩还在兴奋地说着他翻了一天监控查到的线索:“曹晚去见了一个叫徐东的人,19号回家以后就再也没出来过,我怀疑她19号就已经死了,你快来一趟,我要审审这个徐东。”
等人把话说完,哪吒才慢悠悠答一句:“不去。”
杨珩明显一怔,问:“为什么?”
哪吒道:“我忙着呢,书店不要人看着吗?”顿了顿又重复道:“我忙着呢。”
杨珩看着被挂断了的电话,嗤笑一声:“小肚鸡肠。”
哪吒坐在床上,忽然闻到一股腐烂的,潮湿的水汽味,又远至近,闭上眼,仿佛能感受到,有什么正从巷子口一步一步往书店走来。
他慢慢从楼上下来,坐在檀木桌后泡上一壶茶,静静地等待着,已经有许多年没有妖物敢来挑衅他了。
“咔哒”一声大门被推开,陈祈安从门后走进来,哪吒手中稳稳地握着茶壶倒水,眼里的冷冽却像是一把刀,直直射往前方,射向人的心脏。
陈祈安黑洞洞的眼睛也望过来,走到桌前,盯死了哪吒手里的茶壶,嘴里喃喃着:“渴啊……好渴啊……把你的水给我……”
哪吒咧着嘴角笑,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问他:“我这有水三重,一重日光水,可消磨骨精血肉;二重月光水,可腐蚀元神魂魄;三重星光水,可吞解真灵识念,你想要……哪一重!”
话音未落,哪吒腕上金镯子倏忽变大,罩在陈祈安头顶,陈祈安厉声嘶吼,脖上青筋暴起,隐隐泛着黑色。那金镯子套到陈祈安身上,把人箍得面上胀红,从头顶逼出些黑气来。
哪吒起身喝道:“妖孽,还不滚出来!”一指点上陈祈生印堂,便见他肚子高高鼓起,挣动间还能听到晃荡水声,陈祈安“呕”一声,吐出满嘴黑水,那水一落到地上,便如同有了生命般,粘稠蠕动着往外爬,甚至隐隐要汇成人形。
直等到陈祈安把肚子里的东西全吐了出来,昏倒在地,哪吒长发忽得散开,原本作发绳的红绫抽成几丈长,把那黑水化的三个鬼婴缚在其中,越收越紧,最终挤压成一颗黑豆大小的珠子,哪吒捏在手中,心中已有了定论。
哮天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被哪吒传信唤回来时看见倒在地上的陈祈安,和溅了一地污水的木地板,“哇”一声就叫了起来。
“我说了多少遍了,木地板不能泡水啊,不然会崩开的!哪吒你不干活不知道拖地的人有多辛苦啊……”
哪吒看了看还躺在地上的人,有些头疼地开口打断他:“别吵了,你把他扶到房间去休息,下来把地拖了,等人醒了给他喝碗固元汤,我要去市局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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