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一声鸟叫从窗外传来,划破晨曦。

宫远徵从睡梦中慢慢苏醒,漫无目的地躺了一会,觉得喉咙很干,于是闭着眼坐起来想倒杯水喝。

手在身侧胡乱摸索,摸到的却不是往日平整的桌几,而是某种奇怪的触感,有点软又有点硬,他困惑地皱起眉,不死心地再摸了两下,突然有什么擒住了他的手——

他猛地睁开眼想甩手,看到宫尚角的时候又忙不迭止住动作,这一番折腾下来差点整个人滚下床去。

“哥?”宫远徵抽回了被宫尚角抓在胸前的手,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声音还带着浓浓的倦意,“你起的好早,怎么一大早来了我这?”

“我可不是一大早来这。”宫尚角好整以暇地靠在床头,看起来并不是刚睡醒的样子,头发已经梳得齐整,但身上还是昨晚的那套衣服,有些皱巴巴的,“昨晚某人睡着了还不忘抓着我的衣服不放,一个人睡得那么香,我不好吵醒他,只得在这睡一晚了。”

宫远徵显然还没完全清醒,懵懵懂懂好一会才明白这个某人指的是他,害躁地“啊”了一声羞红了脸,眼神乱飘,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宫尚角。

“对不起,哥哥,”他有些无措地拨弄了一下搭在肩前的头发,嗫嚅着说,“我不知道……哥是不是没睡够,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待会给你熬点药膳——”

“不用,没怪你,我昨夜睡得很好。”宫尚角摸了摸他的头,寻了个话题转移注意力,“好了,不逗你了,醒了就下来吧,我给你梳头。”

这说的是真话。他一夜无梦到天明,久违地睡得很沉,度过了一个难得安稳的夜。

“真的没事吗?”宫远徵下了床,坐在梳妆台前还在不放心地问。

“真的,这点小事我怎么会骗你。”宫尚角拿起木梳,轻轻捞起他的头发,只觉得握了一手的冰凉顺滑,仿佛一匹上佳的绸缎,没忍住挑起一缕在指头上绕了绕,“今天不束发冠了,给你编小辫子好不好?”

“哥哥还会编发?”宫远徵惊讶地瞪圆了眼,好奇发问。

“嗯,不过只给自己编过,给别人梳还是头一次,若是梳得不好还要请远徵弟弟见谅。”

他本来学这个是为了给朗弟弟编发,谁知宫朗角比他这个做哥哥的还要快学会,让他毫无施展之地,现如今来为宫远徵做倒是刚好。

“没事,哥,你随便弄。”宫远徵闻言笑开了脸,乖乖坐在凳子上,脑袋跟着宫尚角手上的动作时不时歪一歪,像个任人打扮的瓷娃娃。

想来是宫尚角在这一方面颇有些天赋,真让他捯饬出了精致灵巧的小辫子,暗暗松了口气想着没白学,打开台上的匣子取出铃铛一个个扣在辫子上。

之前宫远徵是把除了束起的头发全都拧成一股,现今分成了细辫和披发自是用不上那么多铃铛,匣子又被关上,宫尚角取了条新的抹额,抬眼对上镜中人的目光,心中一动。

成婚后,他也会这样为他的妻子梳头绾发吧?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宫尚角不由得蹙了蹙眉。他是怎么了,明明以往从没想过这些事。

夫妻间描眉画唇、梳发插簪,儿女情长之事他向来不怎么放在心上,很快就撇开杂念为弟弟系好了抹额,叫下人呈上洗漱用具,他则是走到衣柜前心情很好地选了一套松绿色修身刺绣锦服,心道这颜色定然很衬远徵弟弟。

金往敲门而入时,宫尚角正在给宫远徵腰上系禁步,与平常寻常禁步用彩线穿玉佩不同的是,这一个用的是银链银坠子连玉环,叮叮当当清脆响耳。

“公子,角公子。”

“何事?”宫远徵低头看着那禁步,心不在焉地问。

“月公子来了徵宫,说找公子有事。”

“他来干什么,又拿我当借口见云雀?”

“这……属下不知,月公子一来就在正殿侯着,没有问起云雀。”

“行,去吧,”宫尚角拍了拍他的腰,说,“中午可要来角宫用膳?前些日子招了个做菜师傅,我想菜式你兴许会喜欢。”

“好,那我中午再来找哥哥。”

宫远徵脸上的微笑一直保持到进了徵宫,望见陈伯时顿住脚步,有些抑制不住开心的情绪,微微抬起下巴说:“陈伯,今天是哥哥给我梳的头。”

陈伯笑呵呵地看着他,打手语夸赞角公子手艺很不错、对少爷真好云云,宫远徵看够了才心满意足地走进正殿。

“月长老此番前来所为何事啊?”他抱着肘倚靠在门旁,一脸戏谑,“难得见你不是一来就去找云雀,怎么,闹别扭了?”

“徵公子说笑了,我是专程来找你。”月公子干笑两声,从袖中掏出一本古朴的小册,暗道宫远徵不通男女之情,为何对这些事能一眼看穿,“我昨日在我爹压箱底的藏书里翻出了有关出云重莲的古籍,竟是从未见过的,我想着应对你的研究有益处。”

宫远徵面色一肃,快步上前接过小册细细翻看,越看眼神越亮。

“不可语生,出云重莲伴生蛊,孕育于其活种。不间断以血饲花,能催生此虫……夏虫不可语冰,生花不可语死,活死人肉白骨的奇花却于根部育出以血肉为食的亡虫,真是个好名字。”他喃喃道,脸上发出惊人的狂热光彩,“看来之前那些残册不是无的放矢,若不是当初阴差阳错发现血能促就出云重莲生长,我还真发现不了藏匿在根系的蛊虫。”

他培育第一朵出云重莲的时候堪称呕心沥血,费的是不仅是心血还有真的血,没想到花开后竟有别的收获——那就是第二天从泥土中爬出来的虫子,不可语生。

出云重莲的相关记载本就不多,关于它为何会养着养着养出个虫子更是找不着什么依据,他前些年把宫门翻了个底朝天也才找出几本书,还都是残缺不全的。宫远徵是就着残篇半猜半蒙,在长达八个月的多次试验后勉强了解了这蛊虫,粗浅掌握了控制的方法。

此蛊是子母蛊,子蛊为不可语生虫身,而母蛊竟是能改变的,它吃谁的血肉最多,谁就是母蛊,称得上是有奶便是娘,但只要条件符合,不可语生会是蛊主最忠诚、最得力的蛊虫。

不可语生的凶性远超宫远徵所见所闻,同时也极其难养,为了养活他不仅每日勤勤恳恳喂血,还将过去饲养的毒物几乎尽数搭了进去。好在此蛊没有辜负他的期望,两年前将子蛊混入百草萃送至无锋,被点竹吞入腹中。

被种下的那一刻起子蛊会源源不断地诞下另外的子蛊,以休眠虫卵的状态潜伏在宿主体内,只待母蛊下令,便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催化成虫,啃食宿主。血肉食尽后,子蛊会依附在白骨之上,伪装成死虫。

若仅仅是如此,那还够不上奇绝。真正让宫远徵惊喜的是,这本册子上记载了不可语生的另一能力——操控肉身。

“传闻中的花被你栽培出了,传闻中的蛊虫也被你养出来,你真是和传奇脱不开缘分。”月公子由衷叹道,“我实在是虚长你那么多岁,想我十七岁的时候在做什么……大概是天天被我爹压着抄书。”

“你现在不也还是要抄书?”宫远徵合上小册斜着眼看他。

“停,别说了。”月公子心口一痛,举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这次多谢你了,”宫远徵清了清嗓子,正经地说,“帮了我大忙。你有什么想要的报酬吗?”

“举手之劳而已,何必如此郑重其事,倒显得生分了。”月公子摇了摇头,“就是……确实有件小事要托你帮忙。”

“什么事?”

“执刃——咳,子羽公子过些天应该就要开启第二重试炼,在他结束前我不能出后山,但是,你也看出来了,我和云雀……”月公子吞吞吐吐,鹌鹑似的一动不动地盯着桌面,“闹别扭了,要是我在这时候不与她见面,那我们可就……”

“要我帮你们私会?”宫远徵摸着下巴,语不惊人死不休。

“不!不是私会!我哪敢在试炼的时候坏了家规,”月公子面红耳赤地扯着嗓子说,“我只是想让你帮我们传信!”

“要我当信鸽啊,”宫远徵笑起来,“可以,小事一桩,顺便我也能看看宫子羽的笑话。”

“第二关的话……你确实可以看他笑话。”月公子面上闪过一丝古怪,“我想起来,你不是信誓旦旦要解了那蚀心之月的副作用吗,可有成效了?”

“是有这么一回事,不过最近太忙,我忘了。”宫远徵不假思索地说。

“你忘了?”月公子失声喊道,“徵公子,你这可不太厚道,我一直在等你的消息呢!都不敢来随意打扰你——”

“急什么,”宫远徵哼了一声,得意洋洋地冲他挑眉,“我说你就信啊,方子写出来了,不过还没有试过。”

“瞧你这样应当是十拿九稳了吧,”月公子虽然早猜到宫远徵能研究出来,但知道后仍免不了惊愕,不愧是百年一遇的天才,此等刁钻秘药的隐患都能解决,“为何不试啊?”

“这宫门里中蚀心之月只有云雀和云为衫,她们没到每月发作的时候,我一时半会的又配不出蚀心之月,怎么试,用谁试?”宫远徵用看白痴的眼神看月公子,没两下又凝起了神情,“诶,不对,照书上说,此药能通过再次服用改变发作时间,既然是无须解的毒,那无锋所谓的解药必然就是……金往,让云雀去医馆。”

金往领命下去,月公子有些慌乱地跟着宫远徵站起来,不知该走还是该留。

“月长老不一起吗?不趁这两天好好相处,到时候可别和我哭诉为什么云雀不给你写信。”

宫远徵说完不再管月公子有多纠结,大步走了出去,边走边想着要让云雀快些找个什么借口把云为衫招来说说昨天的事儿,不然等她和宫子羽一同进了后山试炼,就有些难办了。

啧,果然宫子羽就是个大麻烦。宫远徵不愉地想,理不直气也壮,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这话根本没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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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对徵]毒草萋萋
连载中兰木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