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04

金桂急了眼,狠挞她一下子:“你这小妇怎么不听?你把这药放进去,等熬死了他,你又不肯做。我放了你,如今叫你闭了嘴,你又不肯应,只是劝我!咱娘俩一心一意过日子,我会亏了你?对他这些呆心是怎的,我就不配不值?”香菱哭说:“没人比奶奶对我更好,奶奶对我没得说的,我怎敢干这茬事?我若是干了这狼心狗肺的事,爷岂不是素日白疼我了。”金桂看这香菱心不可转,不能收为己用,十分失望。金莲生怕金桂软心,恨不能添柴加火,添油加醋,冷刺刺打起太平拳来:“这还能留?香菱姑娘心都挂在爷身上,就是爷死了,她能肯跟了奶奶?”遂递过一把竹剪刀去。香菱指着金莲道:“你这起子小人成日在背后撺掇奶奶!”又泪向金桂道:“奶奶就算不为谁,也该自己积些阴骘。”

金桂听也不听,狠下心来接过剪子,道:“我容不得你了!生不肯跟我,倒不如死了,我不肯让你这条心便宜了薛蟠去!”说罢抄起竹剪子刺往香菱脖子去,顿时血飙如注,美人脖颈横插一把竹剪,白馥馥如玉雕琼柱,艳窝窝如杜鹃啼血,她那眼睛还诧异睁着,小口微张露出一排榴齿,金莲怕死得不透,又拔出来刺了几次,道:“奶奶不忍的脏事丑事,我全做了。”金桂半响没言语,只默看着,等人倒在地上,才叫先把香菱抛在外头雪里盖住,金桂先指使门口丫头走开,金莲费劲将人盖了被子拖出来,两人合力埋了,铲雪盖住,十分费劲。

事成金桂才叹道:“这有命无运的。”金桂看雪中滃血,一直铲雪盖住,那血也濡出来,犹如宣纸滃染,一只狼毫大管在那里横拖下去,仿佛昔日执着香菱小手在那里作画,得亏天色魆黑,人眼极难看出,她抹了一下眼角,金莲便冷嘲道:“奶奶这是心疼了,杀了这一个美人儿,抹?律泪儿。”

金桂不耐烦道:“我这是想起她有身孕,到该叫她生下来再杀,若是儿子花,我也好倚势些。我是太急躁,手上动作使快了,如今人都冷了,说什么都是白的。”又骂道:“快收拾了这里,晚上把爷叫来,我好招待。”雪俞下愈大,她睫毛鬓发尽是雪珠子,回屋拭尽,解裙换裳才罢。金莲又将室内地板血迹擦拭一净,这才安顿下来,待薛蟠来。

薛蟠跴雪而来,金桂笑说:“我正扫花以待。”又看薛蟠衣上带着雪绒子,便替他脱了斗篷,骂下人道:“不知起眼动眉的!大爷来了,还不知给大爷盪酒?”金莲会意,从后面拿酒去,把那胡药狠命洒上,薛蟠落座,嗅闻腥香交杂,问道:“什么怪味?又有香味,又泛腥气,殽香殽气的。”金桂接过酒来,亲布在薛蟠面前,笑道:“是那杜鹃香气。”薛蟠笑骂道:“杜鹃是这个味?可是你哄我。”

金桂更是哈哈大笑:“不是菱香,就是嫦娥花香,家里可不都是些花儿朵儿?”薛蟠看了金莲一眼,放涎道:“我差些还忘了家里还有这一朵儿。”金桂看他竟敢肖想自己的女人,杀心更甚,面上还做无事,金莲一样样端菜来——炖鸽雏,鸡子腰子,羊贯肠,肉圆肠子汤,干嚼蒜头,周几盘剥好的莲蓬子,核桃仁,臻臻至至。薛蟠叹道:“我说我是俗人了,没想到家里还有比我更俗的,你吃的也火性太重,又爱辣,又爱姜。”虽是这番说,金桂亲挽袖哺菜,薛蟠见她如此驯顺,不由吃得十分尽兴,又问香菱去哪里了,回来过她房里,并没看到人。

金桂一面搛些菜给薛蟠,一面笑道:“这丫头心里有事,躲着你呢,一时半月,你见不着,赌不赌得?”薛蟠竖起眼睛骂道:“躲得出我的掌心?‘雪里消死尸——自然消他出来’,敢躲到哪里去?”薛蟠正要饮酒,又看那酒杯小小一个,道:“这杯子刁刁的,正要喝一大杯搪搪雪气,给这么小一个杯子,是你小气。”金桂不想他要喝大杯,更喜不自胜,叫金莲换个大的来,嗔道:“我若拿个狼犺的来,还怕你喝不下,硬逞能!”

薛蟠笑道:“我会喝不下?快快端上来,误了我的酒兴!”金莲另寻一个大杯子,放足了药,倒满了酒,端上了。薛蟠笑说:“这才乖觉。”说罢有意逞能,一饮而尽,向金桂道:“这能逞了我?”又着兴吃菜,吃得顶颡,薛蟠喉里勃喽喽,眼睛涎瞪瞪,正欲找人捧痰盂来,金桂怕他吐出来是血,到时反碍事,忙斥道:“还不给爷倒酒润润喉咙!爷吃得这样急,倒卡了喉咙了。”金莲察言观色,又递酒给薛蟠,薛蟠只能润咽下去,饭未吃完,又觉得体热意动,急得不可奈,想做那不急的事起来,和金桂携手帐里,自觉今天十分情动尽兴,显出雄风本色,半天下来,竟然出毧含血,金桂假意讶道:“爷要不要紧!怎的出血了?”

那薛蟠正在兴头上,摆手道:“不妨事,方才吃得热性大,散些血不妨事。”又要按着金桂行做起来,那金桂却一把推开,说:“我不敢缠着爷,再做这伤身的事,损了爷的身体,这怎么使得?爷要去,也去别处,我不肯背了有损身子的骂名。”便真要把薛蟠推出去,薛蟠在那里杀鸡抹脖的,这样不割不截,又是急,又是央,金桂再三的不肯,薛蟠无法,只能披了衣服出去,金桂又勒令薛蟠身边的小厮说:“你们仔细!看住了爷,爷今天着了风寒,身子不好,我叫他回房休息去,不许他拐三拐四,进了别的院子去,爷平时一味高乐,本就于身子不益。今日爷的身体要有差错,我要你们的命!”那几个小厮怎劝得住薛蟠?再三也拧不过的,薛蟠转头便去宝蟾的房里,行未完之事。

清晨时分,一小厮奔过来道:“奶奶,不好了!”金莲骂道:“嘴巴里胡唚什么?把奶奶吵醒,要你不得好死!”实际金莲金桂二人何曾睡?在院里收拾香菱尸体,想法装到金桂嫁妆大箱子里,十分费气费力,半夜才气吁吁干成。金桂这才作睡眼朦胧,过来问什么事,那小厮说:“爷不知怎的,在宝蟾姑娘床上,竟起不来了。”金桂听了,瞪大眼睛,只作不信,指着那小厮骂道:“下流种子!”贼王八种子羔子骂个不住,道:“这是你嘴里胡掰的?”那小厮跪下赌咒发誓,不敢有一句虚言。

金桂又问:“宝蟾呢?把她给我找来!爷本就着了寒,还一味勾着爷!”那小厮呐呐道:“宝蟾姑娘寻了挫志,吊死在房梁上了。”金桂一面赶去宝蟾屋子,一面哭:“我这是天生的苦命!汉子被人害死了,也找不到人对质!怎的这狐狸精就害死了我的汉子!”那宝蟾尸体仍吊在房梁上,还未解下来,金桂气得拾起一根门闩,打个不住,几个强壮婆娘抱着好歹才拦住她糟蹋尸体。

薛姨妈才赶到,看到薛蟠躺在床上,赤条条的,一张脸上殊无血色,顿时哭得泪如泉涌,金桂哭得倒在薛姨妈身上:“妈全看这怎么办!我这爷就这么走了,主心骨没了,我岂不是稀里糊涂的,没脚蟹一样,我劝的话他怎么全不听,非要到宝蟾屋里去!”家里忙乱起来,金莲眼看金桂忙着演悲,薛姨妈宝钗孤儿寡母,忙手忙脚的,自己不若趁乱跑离了这薛家,一不做二不休,便回屋收拾东西,赶紧跑出去了。

那金桂岂是真悲?虽忙着作悲,仍是极精尖,连声问:“我那丫头金莲呢?跑哪里去了?”又假意问香菱何处,怎的不见,都说不见金莲姑娘和香菱,金桂道:“这两个丫头定是看家里主心骨没了,趁乱跑了,还不去后门追上给我扣住!”命小厮分头去追,不时将金莲连人带财物铺卷捉拿回来,弄得金莲十分气恼,眼圈都气红了,只是无可奈何。金桂骂道:“这丫头我事后回房再处置!”又向薛姨妈道:“香菱怕是跑出去了!阖家忙手忙脚的,怎么独她不见?追的人独没看到她,怕是跑远了。”薛姨妈知香菱素日心性,是老实忠厚孩子,但眼下这般情景,实在拿不准人去了哪里,宝蟾、薛蟠,金莲、香菱四个人的事如双头火杖——都挤在一处,薛姨妈又忙着薛蟠的事,也只能草草放过。

金桂忙前忙后,休息下来,才抓着金莲立眉嗔目骂道:“我知道,你觉我是煞星,在我身边提心吊胆,但你若敢离了我,我真要把你生吃活剐了!事也做了,人也杀了,单扳我一人做成,谁也不信,将来下什么阿鼻地狱,也要你陪着我。”

金莲被捉拿无法,束手束脚的,只能冷笑道:“如今男子汉也死了,家里没个男人,我看奶奶怎样营生?只把我捆在这里,家里几个女人,我看这家怎样撑起来,倒下去一眨眼的事儿!”

“没了他,咱们全饿死了不成!我妈妈寡儿寡母的,也把我带大,偌大家业一个人也拉扯下来了,我还能没法子?家里几个女人,也不是死了!”金桂一面说,也是强撑罢了,她做事凭意起,哪里想尾巴?戥子算盘,她一概不懂,还不是要从头学起?她拿指头戳着金莲额头:“我知道,你忘不了我给你那顿蒿条儿……”

“蒿条儿?奶奶怕是忘了,你叫人下死笞楚,若不是几个老嬷嬷知些冷热,我命都折在那里了!如今跑也跑了,岂是为这些事?奶奶的性,我是‘伴君如伴虎’,说得山盟海誓,转眼又捣槽了,有什么可信可靠!跟在奶奶身边,我不如抹了脖儿,一头撞死算了!”

我们香菱宝宝。。。享强寿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04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如何阻止男主发疯[歌剧魅影]

骄阳似我(下)

春水摇摇晃

狩心游戏

皇后是朕的黑月光

< 上一页 目录 下一章 >
×
[金红]虎中美女
连载中火鸡磕学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