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午休时间还剩二十分钟,高二十班里“尸横遍野”,空调的冷风敌不过夏日的闷热,班里就东倒西歪了一大片,睡觉的睡觉,聊天的聊天,骂街的骂街。
嗯,一派祥和,其乐融融。
但这显然不是死读书的特优等生该来的地方,“慕名而来”的她尴尬的敲了敲这癫子聚集的美术班后门门框,忍着羞耻开口:“你们班那个……神棍有空吗?”
明亮的教室里静了一瞬,随后爆发出惊天地泣鬼神的笑声,没有恶意,只是单纯觉得这个称呼有些逆天。
“阿yu丫,你个客户!”后门的“门神”是个体育生,嗓门粗犷,故意模仿着粤语的腔调有些不伦不类,身上汗涔涔的,手里还握着羽毛球拍,在闷热的夏季里散发出令人不适的气味。特优等生苦着脸,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倒一靠窗的那张桌子上慢悠悠的举起一只手,修长白皙,腕上缠着四圈乌色的珠子,手晃了晃,似乎在示意她来这边借一步说话。
“你系熟人推广定略有耳闻?”
手的主人大概是个姑娘(因为这人趴在桌子根本不起来,声音也偏哑),典型鲻鱼头中分卷刘海,她说话咬文嚼字,语调懒散,特优等生能听出来对方在尽力说普通话了但还是带着口音。
神棍的同桌对这场景见怪不怪,扬起营业笑容充当翻译和助理:“如果是熟人推荐,阿鱼这边打八折,如果是略有耳闻,走正常价位。”
“……”特优等生的目光依次扫过“神棍”桌上的刻着耶稣像的十字架,玉雕的妈祖坐姿小像和坐莲观音小像以及桌上支棱的便签小幡,看着上面龙飞凤舞的“姻缘学业事业健康运势啥都会点,快递外卖另算收费”陷入沉思。
这种方法……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中西结合制成标本?
“我是熟人介绍。”便宜谁都想贪,这种事情谁也没办法刨根问底,趴在桌子上的“神棍”伸出自己放在膝盖上的左手,手心向上,把语言系统调成了普通话:“一问二十,四张牌,详细解析,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特优等生:……
得,她把纸币往“神棍”手里一拍,对方立刻从座位上“弹”了起来,与本人颓废气质严重不符合的漂亮脸蛋上洋溢着笑容,在桌洞里摸索一番拿出一副塔罗:“甜心,很高兴为您服务,您的解语花阿鱼已上线。”
二十块钱用四张牌解一个问题怎么看都是亏的,可架不住“神棍阿鱼”嘴甜,以甜心BB为圆心牌意为半径甜言蜜语为弧愣是把这个“圆”给画完了,特优等生被哄的找不着北,在算完后晕头转向的离开了艺体班。
“下次再见BB,五星好评哦,带新客户嚟你有半价优惠。”“神棍阿鱼”目送着客户离开,待人走后飞速变脸,懒洋洋的靠着墙,卡牌在手中飞旋几圈后被她收进牌盒,同桌装模作样的清嗓,“神棍”漫不经心的从兜里掏出五块钱递给同桌:“瞧你那点出息。”
“苏玉啊,你丫也就会用这张脸骗小姑娘小男生了,还说我呢,你能不能有点出息?”同桌话虽如此,但收钱的动作相当利索,吴苏玉笑眼弯弯,右眼卧蚕中间的那颗小痣也跟着鲜活起来:“塔罗是狗来了都得中两条,咱乔木多的是人傻钱多的傻帽,我坑点零头都不行了吗?”
同桌:……
无法反驳啊姐们,有理有据的。
未到上课点,玩闹还在继续,班里几个爱美的妹子和弟子神神秘秘的凑到吴苏玉面前,向她伸出自己的手臂,上面用海娜绘制了不少漂亮图案,海螺,海浪,蝴蝶,鲜花,甚至还有个海绵宝宝。
纯天然无污染还会自己掉的定制纹身可不多见,同桌撸起袖子,说给她来个花臂,图案要痞老板偷秘方,吴苏玉则解开了衬衫领子上的扣子,指着自己锁骨上窝:“来个飞蛾。”
画这是个小巧思,每一次呼吸皮肤的收缩都像飞蛾在挥动翅膀,教导主任查也不怕,扣子一系啥也看不见。
吴苏玉这张脸男女通吃,嘴甜人精人缘不错又好捧场不落人面子,任谁都没办法对她生出“厌恶”这种情绪,帮她画纹样的妹子全程脸红,只觉得这种距离和触碰过于暧昧,但她只是垂下眼,安静的像尊雕像,就连呼吸的动静都聊胜于无。
装的好累。
*
吴苏玉,女,十六岁,等年后就十七(她本人并不想时间过得那么快),自有记忆起就跟着自己的父母到处跑,固定的住所有二,一是镜城,二是临海的老家。
爹娘忙,她就只能每到一个地方就被他们寄宿在对应的“朋友”家,大人可能都是两面三刀的物种,当着爹妈面拍着她的脑袋说阿玉是好崽他俩一走就翻脸,把她这个小孩视若无睹,阴阳怪气说俩玩命吃公家饭也就领那几毛,还想让自己养崽那更是门都没有。
没辙,托爹娘的服,吴苏玉小小年纪就懂了啥叫人情世故,得让别人看见自己的价值那才能少挨白眼和骂。
在寄宿家庭干最多的活,在学校里当最好的人,吴苏玉习惯性的去付出,哪怕收获的与她想象中的不成正比她也乐在其中,倒不是人傻好欺负,而是要让所有人都在潜移默化着觉得她吴苏玉真的是个顶顶好的人,值得结交,值得告诉她任何事。
小学如此,初中如此,就连现在的乔木私立高中也是如此,不过吴苏玉认为乔木的人际交往更重要些,这有钱人多,万一自己大学毕业后进的是哪家少爷小姐的公司看在往日的交情上应该也能靠个大树。
她心里的算盘没有一刻是停止拨弄的,尽管她再怎么八面玲珑巧舌如簧,觉得她虚伪做作的也不在少数,例如谈了一个星期就分了的清高特优等生前任,也例如转艺体班前普通班的前同学们。
但,那又如何?
交际花就交际花,也总比被人孤立好,吴苏玉满不在乎,她锁骨间的血色飞蛾被同学刻画的栩栩如生,随着她的呼吸而扇动着翅膀。
“好了,大功告成!大概一个小时就能干了。”妹子拿起自己的ccd给自己的“作品”拍了张照,吴苏玉很配合的笑着,左手却躁动不安的抚摸着右手腕上缠着的小叶紫檀。
总感觉有事要发生了。
刻着莲花的木珠被她捻的油亮,预备铃响,人群做鸟兽散,各就各位整理着桌面。耳根子总算是清静了些,吴苏玉打了个哈欠,翘起二郎腿往桌上一趴想继续睡,结果被踩着铃声进班的班主任打断施法,粉笔头精准的砸中她的脑袋,吴苏玉老老实实的站起身,双手背后站的笔直。
“你过来,手机拿着,我给你开张假条,你爸妈让你回家。”班主任带来的消息让她下意识的皱起眉,每次回家准没好事,但她什么也没说,自顾自收拾着自己的书包。
妈祖像、观音像、塔罗牌还有几本用英语周报包好皮的书本被她塞进书包,班主任看着她腿上的黑色牛仔裤,脸色难看道:“我说了多少遍了穿全套校服?校服裙呢?”
“丢了。”
班主任:……
“怎么不给你自己也弄丢了?”班主任恨铁不成钢,把假条和手机递给她又嘱托了几句遵守交通规则的体面话就放人了,吴苏玉看着实验楼外的艳阳天眯起了眼睛。
这会正是太阳毒辣的时候,校门口的共享单车坐都烫的能煎鸡蛋,最近的地铁口离乔木这山头有二十分钟的路程,吴苏玉只能右手拧巴左手挡光,艺高人胆大的单手骑车在机动车道上飞驰。
路程过半,来往车辆也逐渐多了起来,她这才发现已经骑到了那条带点古风的商业街附近,兰花草悠扬的音乐声慢悠悠的飘来,吴苏玉往后一瞅,完犊子了,洒水车,虽然天热的她心里直骂脏话,但被呲一身水也不好受,她只能改用双手扶把,准备变道拐进非机动车道再上人行道躲一躲。
计划赶不上变化,离地铁站只剩一百多米时两个轮子还是慢于四个轮子,飞溅的水珠迷了她的眼,地面湿滑,吴苏玉忍着眼睛的不适稳住左右摇摆的小电驴,哪成想斜前方突然杀出个闯红灯的“程咬金”,她连忙躲闪,车轮打滑,她以一个丢人的姿势摔在湿滑的柏油马路上,摔的眼冒金星。
而且,脸先着地。
“我丢……”下巴、右脸和左膝盖都火辣辣的疼,吴苏玉艰难的翻了个身,闯红灯的“程咬金”还有点良心,没“肇事逃逸”,反而停下脚步把她和车都扶了起来,带到地铁站的楼梯边包扎伤口。
“程咬金”身上很香,皮肤又白,低马尾也猫尾巴似的晃来晃去,干净的手帕包上她血肉模糊的膝盖,她的鼻尖萦绕着一股玫瑰香,结合以上因素,视线模糊的吴苏玉先入为主认为对方是个年纪不大的姑娘,龇牙咧嘴的拍了拍人家的肩膀,语重心长:“靓女啊,下次过马路睇信号灯,唔好犯灯呀,唔系亲人两得眼水。”
“靓女”闻言手上动作一顿,没忍住笑出了声,嗓音轻快,但怎么听都是男的:“靓女?美女的意思吗?”
吴苏玉:……
哦,靓仔啊原来。
“系。”她木着脸任由对方嘲笑她眼瞎,适应了光线后吴苏玉总算看清楚了“靓女”长什么鸟样,怎么说呢,官仔骨骨,长得很顶,白衬衫和西裤熨的服帖,像个教养良好的绅士。
确实靓诶。
吴苏玉在心里吹了个流氓哨。
此行共享单车扣了她十块钱,从这到市区地铁票也十块,靓仔为表歉意帮她垫付了车票,还微笑着说他们的目的地一样。
“我们很有缘。”
缘吗?
她摩挲着小叶紫檀,不说话。
这串手串是用来避灾的,水灾,而就在刚才和这靓仔说话的功夫,刻着莲花的木珠突然毫无预兆的裂了。
邪性。
未来的玉:尼玛的孽缘才对吧。[小丑]
在此说明,成年前没有感情戏,成年前没有感情戏,成年前没有感情戏(准确来说好像就没正经感情)
*注解:官仔骨骨,粤语,形容男性风度翩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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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神棍阿“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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