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恺撒密码

靓仔在买地铁票的时候,吴苏玉发现了一些细节,例如他没有手机只拿了现金,例如他会下意识把脸扭到视野盲区,例如能把人闷中暑的大热天他的双手上还戴着副黑皮革手套,缝合的凹陷处发红。

鲜血的红。

再结合刚才裂开的木珠(虽然不排除是不是摔碎的原因),吴苏玉打心眼里觉得这厮不是个好人,可贸然报警容易打草惊蛇,万一他狗急跳墙把自己当人质得不偿失,她只能按兵不动静观其变,借口去问问人工售票处自己包里的充电宝能不能带上地铁后背着他用学生证又买了张半价地铁票,只不过目的地是在靓仔下车的前一站。

惹不起她还躲不起吗?

过安检,刷票进站,吴苏玉紧张到手心冒汗,两张地铁票,一张握在手里另一张被她塞进了手机壳,她攥紧书包带子,始终和靓仔保持三步远。

她在心里估算着自己和对方的力量差距,老妈教她的防身术还是太片面,没有考虑对手的量型和是否也是练家子等等,这靓仔虽然瘦,可吴苏玉也不能保证自己打得过他。

妈祖娘娘保佑,菩萨保佑。

父母信仰不同,吴苏玉两个都信,这站上车的人多,她干脆和靓仔拉开距离混在人堆里,显示屏上标明这班列车还有两分钟进站,下一班车五分钟,她看了眼刚才靓仔站的位置,打算坐下一班车。

镜城的公共交通大多都采用双语报站,列车进站,车门打开,乘客先下后上,地铁辅警尽职尽责的维护秩序,那个靓仔也在上车的乘客之中,吴苏玉屏息凝视,心里默数,大概二十秒左右地铁门关闭,而车厢里的对方在最后几秒钟内抬起头,神情自若的与她对视。

他很平静,平静到诡异,任何人这种情况下可能或多或少都有些惊讶或者被坑钱的气恼,但他没有,甚至嘴角还挂着温和的笑。直到列车远去吴苏玉才松开攥紧的手,她的呼吸略微有些急促,过了四五秒才从那种窒息恍惚的感觉中回过神。

像溺水,她目前找不到第二个比这个还要贴切的形容词。

经过刚才那一茬和腿伤的缘故吴苏玉比平常晚回家了半个小时,到家已经快四点了,家门紧闭,密码锁上贴了个便签,四个大写的英文字母后还跟着个括号,里面写着3。

【IXQB(3)】

俩老顽童改密码不和她直接说让她解密?吴苏玉气得头疼,忍着伤痛和郁闷敲了敲门,意料之内,没开。

行,算他俩狠。

她扯下便签开始计算,这次应该是恺撒密码,只不过偏移量3不知道是向左还是向右,吴苏玉用解出的两个密文依次尝试,第二个成功打开了家里的大门。

【LATE】

她迟到了。

“吴萬,尹素。”

天下任何一对父母被子女直呼其名大概都会对孩子进行“爱的教育”,但她爹妈不会,倒是她灰头土脸血刺呼啦的模样吓了尹女士一跳,连忙拿起玄关处的医疗箱给她上药。

“对唔住啊玉仔,阿妈阿爸下次唔会咗噉,痛唔痛呀?点跌成咁?”尹**士着急就飙粤语,吴苏玉耍脾气似的干笑两声,她双手抱臂右脚点地,脸上的小草莓猫猫创可贴与她的气质严重不符:“你哋差啲失去我呢个可爱乖巧又谂嘅个女。”

“在家说普通话,两年了还没改过来?”爹没阿妈好说话,她努力把自己的舌头捋直,争取吐字清晰:“好的阿爸。”

“你们叫我回来到底什么事?”

“我去切水果,你们先……聊。”尹女士跑得快,但吴苏玉还是听到了她的语气有些哽咽,吴萬取下她的书包,拉着自己的女儿在沙发上坐好,认认真真打量着她的脸,伸手抚摸着她的发顶:“囡囡成大姑娘了,前些年苦了你了,跟着我们到处跑,没有小孩子能玩乐的时间也没有和我们好好聊过天……”

“阿爸阿妈其实很对不起你。”

突如其来的煽情搞得吴苏玉有些不知所措,她的指甲掐进手心,努力按耐住内心的不安和慌乱:“阿爸,没有,我从来没有怨过你们,我知道你们忙的是大事,你别这样……”

十六年,从牙牙学语到现在,吴苏玉是第一次觉得自己强硬的老爹身形如此佝偻,他的两鬓生白发,眼角的细纹是时间留下的印。

“阿玉啊……”

阿爸的声音轻的像棉花,闷闷的,堵的人心慌:“我和你阿妈……这次出差可能会很久很久,银行卡,存折,户口本和房产证都放在我们卧室床头柜的第二个抽屉里,钥匙你阿妈放你枕头下面了,密码你知道的,全家公用,你阿妈和你生日加起来,六位数;”

“乔木那边我私自给你办了转学,这学期上完回市里的公立艺高,离家很近,你走读就行了;”

“还有……”

“阿爸,你好似喺讲遗言。”吴苏玉的手在发抖,她深吸一口气,牙齿都在打颤:“你们到底要去多久?是几天几个星期几个月还是几年?亦或者根本不回来了?”

“你们会死,对吗?”

死亡从古至今便是沉重的话题,含蓄的东亚人永远不会把它摆在明面上和孩子开诚布公的讲,吴苏玉今天是真气懵了,到底是什么样的差事能让自己的爹妈把命都压在上面。

“阿爸,你老实告诉我,你和我阿妈到底是做什么工作的?”很讽刺,这么多年了爹妈防她跟防贼一样她除了他们的姓名生日外什么都不知道,就连乔木的个人资料上父母工作她都填的无业游民,吴苏玉不在乎他们能给她多少钱,只要爹妈在身边她睡桥洞都甘之如饴。

“你可以理解为我们是……特警那种类型,”吴萬硬着头皮和自己囡囡解释:“局里同事都知道你,挣着抢着认干亲,你干爹干妈干哥干姐不少,如果我们真出意外了他们会帮忙照顾你。”

“所以你们还是不要我了。”

千言万语都为释,没有一字偏爱她,吴苏玉抬头恰好看见了阿妈眼角的泪,她想象不出来自己温柔的阿妈有朝一日会躺在坟墓里,也想象不出来如果他们走了自己该怎么办。

她很想哭。

可她哭不出来。

立flag肯定出事,不立flag也许会安然无恙,吴苏玉拿起书包一瘸一拐的走进自己房间,把门摔的震天响后反锁。

“玉仔……”

“算了,让她先冷静一下。”

冷静。

她冷静个鬼。

吴苏玉想,她需要找个办法。

一个“坏点子”。

吴萬和尹素是凌晨出发的,二手本田在公路上飞驰,他们没带行李不会开后备箱,也根本不会想到后备箱里会多个人。

“你说,玉仔会原谅我们吗?”

“她长大了,我跟方队说过不要让囡囡试图蹚这趟浑水,我们已经害阿玉足够多了,她还小,她得平平安安的,苦啊痛啊,我们背负就够了。”

“真可惜啊,看不到囡囡长大了。”

阿爸真是奇怪,明明在家的时候还说她长大了,现在又说她还小,吴苏玉搞不明白,她打开手机,吴萬在临行前给她转账1165.75元,有零有整。

阿爸的手机余额永远只有2000整。

可以说一千,可以是一百,但唯独不能是1165.75元。

这是他手头全部的钱了。

现在的路吴苏玉不认识,只能靠路牌和声音气味去辨别目的地,她闻到了越来越浓郁的海腥味,也听到了海的涌动和轮船的鸣笛。

他们要出海。

车辆的速度慢了下来,有人敲响了吴萬的车窗进行交流,他们说的什么吴苏玉没仔细听,她仍然保持着蜷缩的姿势一动不动,耳边只有自己慌乱的心跳。

似乎过了很久,又好像没过多久,车辆重新行驶,本田驶进轮船内里,透过后备箱的车窗玻璃,她看到了很多穿着灰白色制服的人,胸口别着个怪异的徽章图案--

一只扭曲的章鱼。

虽然没活多大岁数,可吴苏玉就是能拍着胸脯保证警徽压根不长这鸟样,很显然,她爹妈又骗她了。

她再也不信他们了。

尹素自上车后就右眼皮跳个不停,她握住挂着脖颈上的妈祖小像,那种心慌意乱的感觉还是如影随形,甚至愈演愈烈。

她不惧怕死亡,为什么还会这么慌张?

一队人数轻点完后她边走回了停车层,自家车里黑漆漆的,可这并不能打消她的疑虑,尹素拿过车钥匙,打开了后备箱。

空无一人,地毯上也没有余温。

是错觉吗?

她锁好车门,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这一层,嘴里念念叨叨,眼角挂着泪。

灯光依次熄灭,这重归寂静与黑暗。

在尹素离开的五分钟后,一只戴着小叶紫檀的手从本田的车底钻出,吴苏玉费劲巴力的爬出来,手机还有八十格电但没信号,她打开手电筒,用手挡住了大部分光线,一点点的在游轮里活动。

这的电梯需要刷卡才能使用,通向甲班的安全通道倒是没锁门,吴苏玉小心翼翼的打开了条门缝,海风吹飞了她额前的乱发,一望无际的海让她的心底萌生出几分惧意。

【玉仔呀,你近几年内唔好去海皮!有大灾,身上带啲木避一避!】

老家的同乡在她来境城前千叮咛万嘱咐并且把手串强行套在她的手腕上,说是妈祖娘娘开过光很灵,吴苏玉惜命也惜物,戴到现在也没摘分外爱惜,舍不得碰水舍不得磕碰,结果昨天就碎了一颗木珠。

“咔嚓。”

熟悉的细微碎裂声再次响起,她僵硬的抬起手腕,这次裂了五颗珠子。

轮船不是她的诺亚方舟,它航行的终点是未知,是恐惧,是死亡。

回头是岸。

可岸早就渐行渐远,先是线,再是点,最后消失在海平面上,像是沉入大海的一颗星,被人遗忘。

唯星月与此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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