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沧州,夜。

墨色苍穹,弦月独挂,群星隐迹,巷边落叶翻滚,梆子声断断续续,萧索非常。哪方侠客仗剑,一缕清寒刃光划空而出,血热与风凉从四面八方围裹而来,人影倒下,无声无息。

天子颁旨迁靖王萧景琰为河北道行军元帅,提调沧州事、往镇沧州。

靖王军功彪炳,兼皇子之尊,沧州刺史不敢轻慢,一行人马风尘仆仆地抵达沧州时,刺史已经率人久候多时。

刺史一脸谄媚,“下官已腾空县衙,供殿下行辕之用,殿下一路奔波劳苦,衙中已备下菲酌,不如先——”

“不必了”,靖王沉沉道,声音听不出喜怒,“擂鼓聚将”。

他在军中素有积威,又持尚方斩马剑,众人自是畏服,不多时刺史府官军就整合完毕。

萧景琰环顾一周,“沧州渝匪横行,兹事体大,关乎边关承平,诸位务当同心戮力,府中军中俱为一体,设置专属协同查案,如有任何线索,需具告专属上陈本王”,忽地话锋一转,“长史、司马何在?”

其实他早就查明,沧州长史吴攸受璇玑手下滑族女子撺掇蛊惑,勾结渝人、杀良冒功,想是听到风声,见萧景琰来者不善,便想溜之大吉。

有军士指了指远处,“殿下,吴大人往北疆方向跑了!”

萧景琰咬牙,“没那么容易”,说罢跨上马,扬手挥鞭,一骑绝尘,诸将见状也都连忙策马追赶。

吴攸几人很快就出现在了视野里,萧景琰朝列战英喊道,“箭来!”

一根漆黑如墨的箭矢如流星般从空中略过——双钩轻羽箭,乌木制成,箭头双钩,冷光凛凛,萧景琰稳稳接住,回身拉开那把朱红铁弓。

犹记得当年那个人絮絮叨叨,好弓要拿好箭来配,和他争辩禁军的狼牙箭尚且不能射敌于阵前,为什么选了这轻飘飘的木箭,他一边瞄准一边对着空气笑了,“小殊,你看好”。

众人只见靖王张弓搭箭,弓如满月,箭如霹雳,直奔吴攸后心而去。一声闷响,箭已穿心,吴攸当场身死倒地。

而列战英望着主子棱角分明的侧脸,似乎头一遭意识到,靖王骨子里也是桀骜的。

狂风呼啸,玄衣上的血迹已经干涸,萧景琰打马疾驰,将酒热微微吹凉了些,他翻身下马,却一个不察栽进积雪中,踉跄地站起来,走到石碑旁边,摸出贴身收着的箫,断断续续地吹了一首奈何。

鸿雁鸣云中,音响一何哀。

修长的指尖抚摸着那冰冷的名字,那本不知寒冬雪意为何物的人,那个总是明亮温暖的人,彻底冷了下来,只余茫茫戈壁矗立的一块无名石碑,除此以外什么都没有,没有尸骸,没有骨殖。

什么都没有。

以天下为己任的兄长含冤而死,以报国为夙愿的挚爱以身殉国,世道如此,他萧景琰一世清高换不回沉冤昭雪,一身傲骨也抵不过巍巍君权,一十二年隐而不发,只怕一招行差踏错、满盘皆输,先是为护兄长,后是为酬黎公,可从此以后,靖王萧景琰,不愿再蛰伏。因为唯有承社稷江山之重,方可掌天下九州之权,行激浊扬清之事。

“你是怨我无能罢,今日才下了这决心……”

“你看,下雪了”

……

下属找到靖王时,他已经靠着那碑睡着了,身上覆着一层浅浅的雪,手里紧紧攥着那颗珍珠,旁边是他珍而重之贴身藏着的那管箫。

也拟共白头。

璇玑遇刺的消息传到琅琊阁时,梅长苏再次颠覆了蔺晨对他的认知。

“你不仅仅是要翻案,你是志在东宫,可靖王一点也不肖那二位——”

“哪个皇子不觊觎东宫,哪朝天子不喜欢孤臣?是我一叶障目,先是误会他,后又看浅了他,如果是这样……”,梅长苏捋顺着这些事情,思路逐渐清晰,“如果是景琰除了璇玑,逸之,这样就都说得通了!”

蔺晨还有所怀疑,“虽然靖王的确隐忍,近年在军中也颇有威望,可他一个皇子,行事多有框束,当真能布下这么大的局?”

“你不了解他”,梅长苏坚定道,也不看蔺晨一脸酸兮兮咂着嘴的样子,“不为也,非不能也。只要他想,他一定做得到”

“嗯。他看你拖着这半条命为他呕心沥血,可不就得马上住到东宫去”

“所以……我不想告诉他”

“什么?!”

“你看我这副身骨,连宫羽都惊诧如此,夺嫡之路凶险万分,何必让他徒增烦恼呢……”

离散的岁月让那个人的脸渐渐模糊了,忽而是少时正直耿介的萧景琰,忽而是睿庭口中深沉重情的父王。

我今因病魂颠倒,唯梦闲人不梦君。

“我该回去了。”

元祐十一年冬,年关将至,皇帝召靖王回京述职,他回府换下甲胄,入宫觐见前吩咐战英去松山书院把睿庭接回来。

他很少见到君父疲惫的样子,今日方觉,君王的背已不如从前挺拔,眼神也不像从前锐利。他的父亲也曾经把他和林殊挨个抱在怀里哄,也带他们骑马放风筝,只是时移世易,太多新仇旧恨把本就稀薄的天家亲情磨得面目全非,到头来他不是孝子也做不成忠臣。

一朝风雨一朝恨,十年隐忍十年心。

他能做的也只有照看好睿庭。

少年远远从前堂跑过来,眉眼已经长开,神情却有几分洒脱,萧景琰一时五味杂陈,一则他暗幸,睿庭容貌肖母,二则......他苦笑,他这个父王尚且不受天子青眼,睿庭回京也鲜少有觐见的机会,如此倒是更好的保护了这孩子。

睿庭与他小半年未见,二人对谈学问,答得晓畅流利,不过萧景琰毕竟也是得宿儒执教、名臣为师的成年皇子,对付个半大孩子毫不费力,父子对坐半晌,睿庭论不过,有几分懊丧,萧景琰心中好笑,拍拍儿子的肩安慰了几句,少年很快振奋起来,又与萧景琰说起在书院求学的趣事,饶是他平日不苟言笑,对着孩子此刻也温和耐心地听着,倒是靖王府难得的安然时光。

“……舅父学问好,又严苛,我们平日都怕他些,苏先生却不同,温润如玉却人人敬服,儿子以后也要像苏先生那般以德服人”。

“苏先生?”

记忆中什么东西被串联起来,这个人,睿庭似乎已多番提及,他本不是在乎细枝末节的人,但对眼前这个孩子的一切,他不敢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待听睿庭说了大半晌的话,又陪他用了晚膳,处理完王府一应琐事,他铺开了一张信纸。

希望只是自己多心。

宫宴上太皇太后突然犯了糊涂,满殿地找林殊,萧景琰不忍,跪到老人跟前,没想到她口齿含糊地问,景琰,你怎么没和小殊一起来呢?

皇帝当着太皇太后不好发作,隔日到底寻了一桩纰漏罚他,可萧景琰那双倔强的眼睛和不屈的脊背让独断专行的帝王想起了那个刻意埋藏在记忆深处的另一个人。

“你为了叛党一再违逆,朕隐忍至今,你却全无悛改,那你就去兹朝阙,跪在祖宗面前给朕好好反省!。

皇帝的暴喝在武英殿绕梁不绝,誉王又煽风点火,暗讽他行事自专,诸如换防回营不先入宫觐见的细枝末节也成了罪过,于是他被罚前往卫陵跪经三月。

他甚至懒得辩解——何患无辞?当年是这样,如今也是这样。

三月后的朔日入宫,萧景琰上殿谢罪,几乎跪不下去。那是他被罚的最冤也最重的一次,之后的几年,他骑马只要少顷,膝盖就似过了风,刺骨的疼,不过那也很好,因为那是他的献祭,他的自苦,他的叩问——

浮云一别,不觉已是流水十年,他想问林殊,若死而无知,来生该去何处寻他;若魂而有识,为何经年不肯入梦。

许是他等待的姿态太过悲苦也太过虔诚,苍天见怜,终予他救赎。

情不知所起,犹忆初见,惊鸿照面。

松山书院的这位苏先生望着和自己差不多的年纪,身量颀长,纤腰束素,褒衣博带,面容白皙,气韵清寒,眉描远山,唇色浅淡,鬓边一颗美人痣,平增风情,右眼角浅浅伤疤,又添神秘,看人的时候,眼中泛着疏离和漠然。

“哲本僻野寒儒,竟蒙殿下亲顾,不胜荣幸”

“久慕苏先生风范,未亲眉宇”,萧景琰负手而立,淡淡道,“麒麟才子,琅琊榜首,竟甘愿委顿在这一方小小书院么”

梅长苏浅笑,“看来哲的身份,殿下已经知道了”

“先生还是自己详说吧”

“草民本姓梅,名长苏,字伯安,本贯廊州人,年方而立,承墨山先生不弃,立命于此,忝为人师”

“是实话”,萧景琰盯住他,不兜圈子、单刀直入,“那么先生处心积虑博取睿庭信任,又是为了什么?”

梅长苏分毫不躲对方探寻审视的视线,啜了口茶,淡淡道,

“我接近世子,的确别有目的——”

然后,他看那人薄唇轻启,眸中似有风雷涌动,“苏某,愿奉一白冠与殿下戴。”

——盖白冠王,其文皇也。

萧景琰骤然抓住了梅长苏的衣领,狠狠地将他提到自己眼前,二人之间的距离几乎消失了,可他在这个白衣书生的眼中却没有发现一丝一毫的怯意。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琰并不狂躁,苏说的话确实够他们所有人掉千八百回脑袋的。

白帽子那段参考明成祖朱棣和姚广孝。

总结一波,就是为了让靖苏HE,直接让原著庭生做了世子(本文萧睿庭),纪王将祁王妃从掖幽庭掉包成了侍妾安置在了靖王府,萧景琰为了掩人耳目娶了袁翰林的妹妹袁晨溪,而袁姑娘从小立志成为悬壶济世的医者,祁王妃难产去世后死遁江湖,拜师在济风堂,萧景琰一边自己带孩子(?)一边蛰伏在朝堂,查到了赤焰案与璇玑的关系并且将其KO,后来觉得二哥五哥太拉了,不仅弄权夺嫡而且祸乱朝政,于是乎立志崛起(??),而苏苏糊弄完北燕的慕容老板后,得知靖王世子在松山书院读书,就也来到了书院当教书先生,然后靖王在儿(侄)子的安利下遇到了他命定的谋士,从此夺(爱)嫡(情)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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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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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苏】归鸿
连载中寒清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