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阿好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

她睁眼时面向着潮湿破烂的墙壁,床铺窄小,翻身都艰难。她好像并不在原先的阁楼里,这里好像是个昏暗地下室,只有孤孤单单一盏灯,微微弱弱地照亮逼仄空间。

不会真的来到地府了吧。

“醒了?”

不知道哪里传来的声音。

阿好的眼睛提溜一转,只见不远处坐着一个宽大威猛的男人,他脸上缠着白绷带,一双流露凶光的眼睛在暗色中显得格外锋利,饱满手臂肌肉可见凸起青筋,皮肉上还有如蜈蚣般扭曲可怖的刀疤痕迹。

他正拧着抹布擦拭架子上录像带,阿好定睛一看,盒带封面上是各式春光无限,尽显妖娆媚态的裸女,欧美区,亚洲区甚至冷门非洲区都应有尽有,藏品齐全堪比书馆。阿好被吓的到顾不上自己虚弱不堪的身体状况,连滚带爬地就想要赶紧逃离,她宁愿被人劈,也不要沦落风尘。

“还能跑,证明没事了。”

男人侧头扫了眼跌落下床的阿好,无动于衷,继续用抹布擦灰打扫。

“这是哪里。”

“你高热到不省人事,昏迷了一天一夜了。”

阿好下意识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发现已经不是自己穿着入睡那套,她心中警铃大作,思绪瞬间跌入谷底,这下算是完了。

而男人一下就知道她心中猜想,解释道:“衣服是燕芬帮你换的,我没这么好心。”

“你....”阿好还是不安,往后缩了缩,“哪位...”

“四仔。”男人指了指竖在门口的木招牌,“医馆。”

他惜字如金,阿好还是摸不着头脑。

“他叫四仔,城寨av哥。”信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站在了门口,手里拿着一瓶还冒着冷气的汽水,倚在门框上悠哉悠哉地咬住透明吸管喝着,“你高烧昏迷,几乎鬼门关走一遭,是人家救你一命。”

阿好讪讪看向四仔,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啊。”

四仔不跟她计较,半蹲下身来示意要帮她搭脉。他高大威猛,体型惊人,但举止温柔又客气,手指搭落在她手腕感受了几下,兀自点点头,“心惊恐吓过度引发的高热,多休息就行,最近都吃清淡点,吃粥最好。”

“没事就好。”信一也跟着松口气,抚抚胸口,“不然你干妈真的要唯我是问。”

阿好有些愧疚,低头道:“给你们添麻烦了...”

“入了城寨,人帮你,你帮人,你年纪不大,心思倒挺重的。”四仔擦完最后一排盒带,随手把抹布扔进水盆里,“更何况,你还不到的人情,有他帮你还。”说着,他看向门口边的信一,毫不客气开口,“有空过来帮我收拾卫生,这次就不收你看诊费了。”

信一闻言,噗嗤一笑,“冤有头,债有主,你找她给你收拾。”

四仔冷不丁地转过身,平淡道:“你当我痴啊?我都毁容了,实在不想被三姑绑去鸭店卖艺。”

信一喉咙滚动了一下,噎住,说不出一句话。

两天下来,阿好发现这里的人似乎都很忌惮三姑,她沉默不语,心里盘算着什么。

“既然醒了就把人带走。”四仔开始赶客,把准备好的药丢给信一,“如果发热再吃药,没发热就不用吃了,多休息就行。”

“好喔。”信一稳稳接过药盒,看向坐在床边穿鞋的阿好,他琢磨了一下,干脆蹲下身来朝她示意,“看你这精神劲儿,走到天黑都没走到家,我背你。”

四仔望了眼二人,扯扯嘴角。

“啊?”

“啊什么啊,我嫌你慢啊,我龙城第二头马好忙的。”信一再次催促她,“快啦。”

阿好不再拒绝,就这么趴上他宽厚的背,双臂紧缠住他脖颈生怕掉下去。信一轻松将她背起,临走时不忘打趣四仔,“卫生我就不搞了,下次带新的盒带给你,保证嗦过阿嫂。”

这话一出,四仔声线瞬间沉下,变得不善,“滚啦,混蛋□□。”

信一背着阿好出了四仔的医馆,她仍浑身疲惫,睁眼都需要用尽气力,她无力地伏在他后背,安稳的只想睡上一觉。

“三姑最近忙着点账交数,这几天你就由我关照了。”信一故作无奈长叹一声,“以前我只需要跟着老大打架看账,处理处理寨中事物,现在倒好,还要兼职护工佣人。”

阿好精神不佳,没力气与他纠缠斗嘴,“多谢你,短短两日,麻烦你很多了。”

“你是要好好谢我。”信一侧头,用余光看向蔫蔫儿的阿好,想犯犯嘴贱逗她几句,“所以快点好起来,好给你的恩人斟茶谢恩。”

“好啊,赔上身家都要请你吃谢恩饭。”讲大话又没损失,阿好就顺着他的话柄回了一句,慢慢地,她觉得脑袋发沉,手脚亦断了般无力,整个人就像泄气的气球,很快就昏昏沉沉地在信一后背上睡了过去。

“信一。”趁着下午短暂打烊的时间,燕芬回来给阿好送来的新鲜熬的鱼汤,她抬头看了眼阁楼,有意压低声线道,“听鱼蛋妹说新来的妹妹高热不退,是你带她去了四仔那里看病,现在怎么样了。”

“四仔看咸片在行,看症更在行,哪个人短短几天经历父母被杀,四处逃命这种大事能扛得住的?她没丢小命都算神明保佑啦。”信一从裤兜里掏出烟盒,正想点上一根,他斟酌几秒,最后还是就罢,“修养几天就行了。”

燕芬点点头,将保温桶放在桌面上,感同身受地叹了口气,“都是可怜人。”

“这个世道谁不可怜?”信一冷哼一声,无奈摇头,“人都是要长大的,慢慢适应咯。”

当晚,阿好再次高热,浑身冷汗湿透薄衫,她又梦见惨死的父母,这次梦境加倍残酷,令她头疼欲裂,又全身如被火烧,**辣的。偶然间她会被噩梦吓醒,恍惚间见一张面孔在她眼睛来回徘徊出现,她看不清是谁,只看得清轮廓,下意识中觉得这人很好看,应该是救她于水火中的骑士吧。

不知又昏睡了多久。

梦魇醒来后,精疲力尽,如重生了一样,她吃力睁眼,嗓子被抽干了一样干到刺痛。床边人见她醒,才放下手中的汽水去端放在一旁放凉的鱼汤,从容淡定道:“醒了?燕芬送来了鱼汤,热了几轮都不见你醒,鲜味大打折扣,你真是没口福了。”

阿好置若罔闻,只是痴痴地看向天花板,嘴里默念几声,掰着手指算了算日子,“七天了。”

“什么。”信一没听清她说什么。

“今天是头七。”阿好撑起身子坐起,噩梦一夜,惊魂未定,心绪乱如麻线,她惨白的小脸没有一点血色人气,像是被恶鬼抽干阳气一般如死寂骨架,她眼神落寞,胸脯激烈起伏,“我爸妈来梦里找我,说他们死的很惨,死无全尸,转世投胎都难。而我为人子女,却什么都做不了。”

信一闻言,努努嘴唇,兀自点了点头,他把汤碗放在一旁,沉下心绪同她说:“你爸妈豁出命才保住你的,他们也不希望你活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的。”他放柔声线,像是哄孩子般,“头七过后,他们都往生极乐,你也要往前看了。”

阿好再抬头望他时,又是一眸泪光,“我怕再梦见他们...”她又复摇头,“我又怕再见不到他们。”

女人是水做的,流起眼泪来就像水龙头,止都止不住,信一有点手足无措,哄又不是,骂又不是,当即头都被她的哭声震到痛。忽地,他灵光一现,从腰间掏出一把蝴蝶刀来,他把小刀递过去,解释道:“那些神婆算命佬说,枕头底下放把刀,驱邪避煞,保身护体。这把小刀给你护身,求个心安咯。”

阿好定定看着他递来的小刀,刀身精致小巧,覆着一层淡淡的锈,应该是他用了很久的。信一见她犹犹豫豫,干脆直接帮她放到枕头底下,“安心啦,可以饮汤了吧。”

信一做事一向干爽利落,哄人亦都如此。虽然阿好难以放下父母惨死的事实,但经信一一番开解,压在她心口的大石勉强松懈了不少。

她接过信一递过来的鱼汤,沿着碗边小口嘬饮,喝了小半碗终于恢复些许精神。她拿小眼神偷偷觑了信一两眼,语气故作自然,问他,“你是叫,信一?”

“言而有信,一诺千金。”信一逐字解释道,“你呢,阿好?”

“父母希望我什么都好,所以给我起名叫阿好。”提起这个,她眼神很快又低落下去,“可惜我担不起这个名字,什么都不好。”

信一当即驳她,满嘴大道理,“人生都是起起落落的,不用气馁。”他拍拍胸脯,保证道,“你马上就顺风顺水,一切都好的啦,你信一哥向你保证。”

阿好对信一的疑惑越来越深,她把好奇压在心里,想问的话没好意思问出口。信一把自己已经淘汰的被套床单匀给她,上面带着廉价香皂与阳光混杂气息,他道:“自己换,自己洗,下午五点前能去一楼排队打水。”

阿好点头应声,信一盘算所有事情都安排妥当,才起身离开。她喊住了信一,吞吐了道谢一声,“多谢你,救我一命。”

“既然你的命是我救的,那你的命就由我说了算。”信一笑意横生,向她挑眉,“放下伤痛,要往前望,快点养好身体,然后恭恭敬敬向你恩公我敬杯茶啦。”

“好好好。”听到他的无厘头要求,阿好只能答应,“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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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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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陆宜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