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一挑了挑眉:“咩‘刀疤哥’丫?”
短发女一愣,随即露出跃跃欲试的兴奋:“潇洒哥的手下‘刀疤仔’丫,全班都知佢喺追朱婉芳嘅……佢冇同你讲过呀?”
一片哀嚎中传来附和声。
小团体痛中带泪,心里的小九九却都转了起来,今天吃了那么大的亏,绝对不能就这样算了。
——来日方长,打不过这个煞星还治不了朱婉芳这个贱人吗?要是他们即刻反目那就更赞了!
“冇问你丫,年纪细细聒噪噉三姑六婆。靓女个个都想追噶,你酸都长唔嚟吖。”信一嗤笑,将蝴蝶刀转了几下收回去:“我问妹妹仔,只系想确认使唔使再请个‘刀疤仔’一同游车河啦。”
他讲话声音太温和,侃然正色,完全不像是在说反话。一时间,扑街小团体都用种发现绿帽癖的诡异目光瞧过来。
“好喇——车留下,人滚呐~”
卷发青年和颜悦色地总结道。
小团体们如蒙大赦,就算一瘸一拐的,也几秒内散了个干净,连掉落的刀和棍棒等物也顾不上拿。
信一踱步过去,鞋尖顶在柄处,用了巧劲,将它们踢回到半开着门的车内。
会不会导致有所破损就不保证。反正麦秸开的那辆,前窗玻璃被刮擦出长长一道痕迹。
年轻男子手放在车顶敲了敲,转过身,唇角微勾,有几分吊儿郎当的痞气:“现在,‘车如其人’喽。”
却教人不得不承认那份魅力。
反正婉芳忍不住笑了出来。
没头没脑、莫名其妙,她想。
“今晚天气很好啊,星星都好亮……妹妹仔,游车河去咩?”他意气风发地打开跑车门,做了个俯身邀请的动作:“去啦,我孤家寡人又是敞篷车,撞到熟人要畀笑死吖!”
唇角下撇,目露祈求之色。
仿佛原本带着几丝凶相的狼狗,如今软如萌犬,还是自己叼着铁链对小伙伴汪汪叫着“粗奶丸”的那种。
这般张扬的社团头马,做起这样的情态居然如此从容自然,简直似习以为常。婉芳觉得反差特别有意思。
“……我阿爸管得很严,九点之前一定要返屋企嘅。”小姑娘面露难色,但最终重新坐回到车里,而后非常认真地强调。
信一可算逮到了机会,单手解下那块女表,不容拒绝地塞到她手里:“冇问题啊,你睇时间,我保证九点前送你返屋门口!”
*
华灯闪烁,霓虹绚烂。
年轻司机为了炫技,选择单手开车,然而没有等到赞赏钦佩的目光,只荣获妹妹仔惶恐不安的:“你是不是头先伤到另只手啦?我哋去医院看看吧?”
哇,追女仔真的很难。
尤其是嫩生生的妹妹仔。
“无事。”信一默默叹气,恢复双手开车。并且目视前方,油门都不怎么踩,眼看着性能优越的跑车被一辆辆普通小汽车歪歪扭扭地超过。
从来只有他让别人吃尾气的份,被那些摇着彩旗和女仔外套的烂仔超,放以往确实不爽;不过这样慢悠悠的兜风两个人还能聊聊天,没甚么不好。
信一哥心平气和。
呵,他们车上有那么靓的女仔咩?
“你应该早知我个名啦,信一……言而有信,一诺千金。我一直喊你‘妹妹仔’,还是从别人嘴巴里听到你个名,婉芳……很好听,往后我唤你‘阿芳’?”
“听起来像猫咪的名字,我不太中意。”
信一想不出哪里像,也没有纠结,笑着问:“那我喊你什么好啊……芳妹?芳女?芳芳?”越说声音越低,软得好像柔韧的面团,却戳一下就黏人指尖。
婉芳心里琢磨着对方愿意喊自己做“芳姊”的概率有多大,考虑到有跟龙卷风竞争老大位置的嫌疑,于是作罢。
“你可以就叫我‘婉芳’呀。”小姑娘歪过头:“朋友们都是这样喊我的。”
“好的。”他也侧过脑袋,点点头,却道:“那我以后还是喊你‘妹妹仔’。”至少跟其他人两样。
女孩子有点迷惘地眨了眨眼,没有发表更多意见:“好的。”顿了顿,礼尚往来般地唤道:“信一哥。”
死啦,好乖的妹妹仔,喊人都好甜。
他下意识想摸根烟冷静一下,手滑到口袋里又猛地收回来,总觉得她不会像很多女仔那样,以为男人抽烟模样有型。
晚风徐徐拂面,喧闹声好像离得很远,少女极安静地眺望驰过的景物。注视她的侧颜,无端端有种滋味流淌在心间,难言。
龙城帮头马并不是个文艺青年。
大抵只是秒钟转得太慢,而灯影变幻太快,于是使人心跳不平、头脑发晕……不至于天旋地转,就只是一点点。
半晌,在等红绿灯的关口,他清了清嗓子:“嗰个‘刀疤仔’,听落都系捞社团嘅,不过应该太冇用,连嗰班小朋友都扽唔住(震不住)啊?”
是个陈述句,偏用了疑问结尾。
闻言,女孩子微微仰首看灯影的视线收了回来:“我同佢几乎冇讲过话,系好朋友认识的人来的,唔怎么熟。”
当然啦,信一不免得意地肯定来自己原先的猜测:肯定没什么关系,否则小姑娘也不至于跑进城寨寻人帮忙了。
有些事,天注定的。
他的好心情简直不加掩饰,连满头卷毛末梢都在风里翘着飘摇,正要再接再厉,刚发出一个音,却听女孩子又道:
“……我要认真念书,以后读大学,唔好跟古惑仔做朋友噶。”
他抿紧唇,绿灯亮了。
直到灯光闪烁起来,司机才闷声不吭地踩了油门踏板,风驰电掣一般。他绕着江畔,将沿途嘻哈的年轻男女甩得很远。
婉芳低头,在抖动中看了眼表。
八点零三,不早不晚的时间。
又过了会儿,极突然的猛踩刹车,心脏不好或胆小的人早该尖叫了。前方已无路,有块木牌竖起,红色油漆写着“修整中”。
车辆停在荒僻处,近处只有半人多高的灌木丛,没有明亮的路灯,黯淡月光下只有虫鸣的声响断断续续。
卷发的年轻男子解开保险带,摸出了烟和打火机,侧过身、倏地凑近副驾上的女孩儿:“不介意吧?”
他盯着她发问,瞳色漆黑,混杂着眉宇间的阴鹜,理应瞧得人浑身发软。
从刚才飙速开始便始终不发一言的女孩子终于启唇,杏眸雾蒙蒙的,仿佛泛起惊惶的水色。
“……少抽点儿烟吧。”在他以为小姑娘快哭出来的时候,她微微蹙眉,温声说:“对身体不好的。”还是轻飘飘软绵绵的语气。
他十二岁那年一时不慎,被三四个高年级压着打,都没此时此刻的挫败感。
夹着烟草的两指默默拧紧。
对视了半刻,他后退,香烟塞回盒中,单手放上方向盘,眸光直视前方:“你应该唔想我直接送你返屋企啦?”
让一个古惑仔知道自己家住哪儿。
“现在时间还早。”她举着那支表给他看:“油麻地那边还有公车开。”
“行啊,八点半前保证把你送到站。”他语声冷淡,回程路上再无言。
保持着这样漠然的姿态,哪怕她将书包里的刀拿出来,跟手表小心地放到车座上,然后礼貌挥手说再见,也没回一声。
倒是听到句冷哼。
巴士没等多久就来了。她三两步轻快地上了车,等坐到空落落的座位上时,看见窗外的红色跑车迟迟没有发动。
只有橘色的烟头在夜色里明灭。
这是什么品种的古惑仔啊?婉芳好奇地想。
这么好欺负,不会回去抱着大佬的腿哭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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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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